- 大英帝國的崛起與衰落
- (英)勞倫斯·詹姆斯
- 6758字
- 2020-05-19 10:51:11
第四章 布立吞人的后代:北美的反叛者們1765-1775
隨著大批的移民涌入美洲,人們有關帝國本質(zhì)以及公民身份的爭論也就愈演愈烈。1765年夏,人們首次將這一問題擺在臺面上來談論。此時,格倫維爾(Lord Grenville)及其內(nèi)閣通過了《印花稅法》(Stamp Act)。該法律規(guī)定,英國將對一切非英國本土通過的法律文件征收一定的稅。消息傳到西印度群島以及北美,人們立刻炸開了鍋。遵循1754年危機的先例,移民們召開了大陸會議,并決定禁止英國貨物入境。與此同時,針對這一法案而進行的游行示威也全面爆發(fā);他們甚至威脅要對征收印花稅的官員進行報復。
這些廣發(fā)的暴力行動令政府感到措手不及。格倫維爾的繼任者羅金厄姆侯爵(Marquess of Rockingham)打算妥協(xié),并且收回這一遭到憎惡的法律。況且,考慮到移民們的態(tài)度,這一法律也完全無法執(zhí)行。在討論是否需要撤銷《印花稅法》的時候,議員們分成了兩派,就英國及其殖民地之間的關系以及殖民地人民的政治權利展開了辯論。
喬治三世、格倫維爾和支持征收印花稅的人們表示,英國政府制定殖民地法律的權利毋庸置疑。他們固守原來的觀點,認定殖民地是英國的衛(wèi)星城,其存在的意義不過是為母國聚斂財富。這一信條長期以來為官方所信奉。在1770年的年度報告中,愛德華太子島(Prince Edward Island)的總督帕特森(Patterson)就闡釋了這一信條。“倘若在襁褓中就能得到充分的支持,本島的發(fā)展勢必將對母國極為有益。”1無疑,他的寫作是經(jīng)過其上級允許的。“襁褓中”一詞的使用尤其具有啟發(fā)意義。這是因為,這種說法反映了當時的流行看法。人們普遍認為,殖民地是英國的子女。而且,正如孩子一樣,它們需要家長有力的支持以及保護。
在有關《印花稅法》的辯論當中,格倫維爾也提及了這種家長式的帝國模式。他將移民比作孩子,是受了慷慨的父親的恩惠,才能在殖民地耕種和定居。這位父親繼而也為了子女的福祉而盡心盡力。這一宣言也暗示,殖民地將會一直向母國尋求支持與保護。要證明這一點是非常容易的:在近期的戰(zhàn)爭當中,英國陸軍和海軍分別破除了法軍的威脅。更何況,英軍仍舊控制著印第安防線上的堡壘。英軍為達成這些目的而耗費了大量的財力,也正因為這一點,心生感激的殖民地人民理應支付其中的部分費用。
在這場爭論當中,雙方使用“家庭”意象的次數(shù)均非常頻繁。1775年,美國國會的代表警告易洛魁人不要摻和到“家庭糾紛”當中來。一年之后,一位英國官員把移民們比作了“慣壞了的小孩子”,需要接受懲罰2。1777年,另一位不那么苛刻的英國官員則用這樣一首即興詩作為他日記的開頭:
讓這片土地和平而富饒吧!
當不列顛伸開臂膀,
給孩子們帶來和平的時候啊,
市民們,別再吵吵嚷嚷。3
直到1780年,紐約州州長詹姆斯·羅伯遜(James Robertson)將軍還是將美洲移民視作任性的孩子。他們有耐心的父親英國則“希望將他們納入一個幸福的大家庭里。他們就像是公司的分支,由語言、禮儀、法律、習俗、利益、宗教和血緣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4
在這些情感的背后隱含著政府對帝國統(tǒng)一深深的擔憂。歷史學家愛德華·吉本(Edward Gibbon)此時正在為寫作其《羅馬帝國的衰落》收集資料。他相信,英國與其北美殖民地之間的分裂是英國殖民以及商業(yè)力量衰落的初期表現(xiàn)。同樣,喬治三世和他的官員們也在密切關注著那些移民們的一舉一動。這是因為,如果不加以監(jiān)督,他們的力量足以分裂帝國并摧毀英國。不出所料,國王和他的支持者們認為,收回《印花稅法》就是對有組織的反抗運動的妥協(xié)。這一點也就導致了未來的悲劇。
美洲殖民地的政治異端分子們和他們在英國的支持者們雖然贊同帝國是一個大家庭的說法,但他們并不贊同英國人對親屬關系的描述。1765年,羅德島的居民們燒毀了收稅官們的塑像。他們認為,自己繼承了上世紀挑戰(zhàn)斯圖亞特王朝權威的那些英國人的意志。正是因為那些人的努力,憲法以及臣民的自由才得到了保障:
我們的先輩用鮮血為我們帶來了福音,
作為他們的子孫,我們有權享用:
我們完全有理由把國內(nèi)稅丟掉,
先燒掉肖像,再燒掉印花。
在針對《印花稅法》進行討論的時候,許多議會成員都對他們的這些看法表示支持。此時已成為查塔姆伯爵(Earl of Chatham)的威廉·皮特認定:“美洲殖民地的居民是英格蘭的婚生子,而不是英格蘭的私生子。”因此,他們理應和他們居住在英格蘭的兄弟姐妹們一樣,享受同等的法律和政治權利。
在對所有移民施加控制的同時,英國議會不會賦予美洲移民相應的代表權。移民們自然對此表示抗議,而他們抗議的最主要證據(jù)就在于,與他們在英國的兄弟姐妹們一樣,他們也繼承了同等的自由。在1775年的時候,康涅狄格總督喬納森·特朗布爾(Jonathan Trumbull)表示,自己希望知道為什么美洲移民不能擁有“作為人和英國人本應有的憲法權利和自由。作為布立吞人的后代和以自由、安全作為基本原則的帝國臣民,我們也理應擁有這一點。”5在之后的十年里,不斷有移民提出這一問題,但是,他們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解答。非但如此,英國政府還告知他們,他們必須接受自己作為家族中非平等成員的事實。僅僅是因為他們的祖先跨過了大西洋,他們的個人權利也就被剝奪了。
對于美洲移民來說,最令他們矛盾的是,雖然官方并不將其同英國國內(nèi)公民一視同仁般對待,但他們?nèi)砸蜃陨淼挠鴩裥远罡凶院馈?770年11月,本杰明·富蘭克林向《倫敦編年史》(London Chronicle)的讀者們保證,美洲移民“熱愛英國并且以身為英國人為榮。他們非常喜歡英國的禮儀、流行風尚以及工業(yè)制品。他們沒有打破雙方關系的欲求”。按照他的說法,美洲移民之所以堅稱“在不征求他們的許可之下,英國議會沒有向他們征收賦稅的權利”,正是他們愛國主義的體現(xiàn)。6
富蘭克林有關北美大陸當中彌漫著英國風的看法確實有它的道理。超過9/10的移民具有英國血統(tǒng),而很多的村莊和城鎮(zhèn)都有著英國名字。在紐約的南部,就有一些名為斯坦福德(Stamford),拉伊(Rye),格雷夫森德(Gravesend)和兩個貝德福德(Bedford)的城鎮(zhèn)。移民們不但在美洲建起了帶英國鄉(xiāng)村風格的房子,還把英國特有的鄉(xiāng)間文化也帶到了美洲。他們在此地傳誦民間故事,并且傳唱民間歌曲。受過教育的移民們并不將自己當成鄉(xiāng)巴佬,而是將自己視作英國的上層人物,足以參與上等人的文化和政治生活。1764年,一個馬里蘭地主要求一個倫敦商人給他寄“有關政治和其他主題的最好的小冊子,特別是那些有關殖民地的”。此后,在與英國的政治決裂幾乎不可避免的時候,富蘭克林對他以及其同胞可能遭到的文化影響深感憂慮。他們會不會因此而與莎士比亞永遠決裂?
在大后方,美洲社會生活的復雜程度已經(jīng)發(fā)展得超出了一些人的想象。在感到驚訝的同時,他們也對此感到嘆為觀止。1776年12月,僅在羅德島的一個小鎮(zhèn)做了短暫停留后,約翰·皮布爾斯(John Peebles)船長就在自己的日記里記錄了這樣一件古怪的事:
今天見到了一位穿著舉止得體的女士。在她進了一家商店之后,我四處打聽,得知她正是大名鼎鼎的薩·利克(Sal Leake)小姐。自從我們到達此地,我就一直聽說她的名字。她是開妓院的,干這一行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與通常妓院不同的是,她所開的那一家顯得更為體面。每個鎮(zhèn)上的人都贊賞她的這一職業(yè),認為對于一位30歲左右的、好看的女人來說,這一職業(yè)是體面的。在這里,這個找樂子的場所得以合法建立,并且已經(jīng)算是某種現(xiàn)代的奢侈品了。人們對待它的態(tài)度也相當開放,甚至愿意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7
美洲的道德標準或許能夠得到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紳士的認同。但是,這些道德標準歸根結底是一個新社會的產(chǎn)物。在這個社會里,紳士們不會因出身而受到尊敬,也不能擁有在英國時一樣的特權。美洲殖民地的社會是金字塔形的,但它缺少一個貴族階層。因此,位于這一社會最頂端的人的地位相當于英國的中產(chǎn)階級。更有甚者,美洲殖民地的人們信奉資產(chǎn)階級的信條:人的社會地位并非與生俱來的。只要有才能或足夠努力,人們就能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
這并不是說,美洲殖民地社會是民主的。正如英國一樣,個人財富是社會地位的衡量標準。富人往往會擔任地方長官或郡治安官,在日常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他們可以要求當?shù)鼐用窈驮谟粯禹槒摹T谀承┣闆r下,他們確實能夠做到這一點。1771年,一名洗禮派教徒在弗吉尼亞的教會當中即興開始唱圣歌,并打斷了弗吉尼亞教堂中的安立甘教法事。教士將其逐出場外,并因他的無禮而用鞭子抽打他。此后,他又從當?shù)乜ぶ伟补佟耙晃患澥俊蹦抢镱I了一頓鞭子。8然而,作為英國保守主義的精神支柱,英國教會在北美的際遇并不順利。這是因為,在北美,非國教徒占據(jù)了相當大的比例。結果是,來自紐約的一位安立甘教區(qū)牧師不無遺憾地表示,很少有美洲移民“對合法的權威保持敬畏和服從”。而對于他來說,合法的權威正是教義的核心。9
從總體上來說,美洲大陸的氣氛還是平等而喧鬧的。人們的成長背景各不相同,自然也不會無條件地服從一個權威。1775年4月,佐治亞總督詹姆斯·懷特(James Wright)發(fā)現(xiàn),在他所管轄的殖民地里彌漫著一股“平等主義的風氣。人們也普遍蔑視政府的權威”。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在于在此地長期駐軍。“英國軍隊起碼能夠維持當?shù)厝嘶镜淖鹬亍\姽賯兒玩?zhèn)上的紳士們摩肩接踵,也便于國王和政府話語向當?shù)啬贻p人的傳達。他們就會明白,表現(xiàn)出何種程度的尊敬才是恰當?shù)摹!?sup>10令懷特最為不安的是,窮人之間形成了一個松散的聯(lián)盟。在英國,這些人被稱為暴民。每當政府受到挑戰(zhàn)的時候,上層人有秩序的抵抗運動總會伴隨著無秩序的民眾暴動。在波士頓,這些事件的性質(zhì)更為惡劣。1770年,助理州長托馬斯·哈欽森(Thomas Hutchinson)抱怨地方長官們與那些異見人士抱成一團,不愿幫助政府鎮(zhèn)壓暴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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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政府的憤怒已經(jīng)日趨增加。一旦他們試圖從美洲人的手中籌集資金,他們就會面臨一波又一波的抗議浪潮。在1766年初撤回《印花稅法》之后,政府大失顏面。但隨即通過的《公告令》(Declaratory Act)就為他們挽回了面子。這一法令堅稱,議會擁有給北美殖民地制定法律的權利。官方的這一表態(tài)對殖民地移民沒有造成什么影響。這是因為,移民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的政治力量。反抗《印花稅法》的勝利更是為他們注射了一針強心劑。他們繼續(xù)抵抗新的稅收,并很快取得了新的成功。
1767年,由于激起了普遍的反抗,《唐森德法案》中所規(guī)定的對茶葉以及其他進口工業(yè)制品征稅的規(guī)定只能不了了之。兩年后,這些規(guī)定終于廢止。在殖民地當中,最主要的問題在于對殖民地的管理。正如在英國的情況一樣,承擔管理殖民地事務的官員往往是從財主們當中選出來的。在城鎮(zhèn)當中,則有可能是由富裕的商人擔任這一官職。擔任這一官職完全出于自愿,沒有薪水可以領取。到1770年為止,這一群體開始逐漸分化。其中的一些人不愿再和政府合作。因此,皇家總督和稅務官往往會覺得自己孤立無援,沒有同盟能夠幫助他們推行國王的法律。
面對著民眾持續(xù)不斷對政府權威的挑戰(zhàn),1770年,政府開始采取一種最為有勇無謀的策略:有選擇性的鎮(zhèn)壓。在波士頓,一支小型軍隊駐扎在此地,以此維持在當?shù)氐母邏航y(tǒng)治,在這個全美洲最令英國人感到棘手的城鎮(zhèn)維持秩序。事實證明,這一措施并沒有起到威懾波士頓人的作用。然而,對于堅定他們的決心以及激發(fā)其他移民的反抗情緒而言,這一措施已經(jīng)是綽綽有余的了。在12月底的一場名為“波士頓屠殺”的混戰(zhàn)當中,一些平民遭到了槍擊。就此,美洲移民當中有了第一批犧牲者和宣傳自己主張的契機。1772年,暴力行動進一步升級。在緝私船(Gaspee)停泊在羅德島之后,人們便放火將其點著。為了進一步確定東印度公司的壟斷地位,政府于1773年頒布了《茶稅法》(the Tea Act)。這一法令遭到了一些波士頓人的挑戰(zhàn)。這些人打扮成印第安人的樣子登上了一艘商船,并將其上的茶葉傾倒到了海里。顯然,波士頓人沒有被嚇住。英國人又出臺了新的旨在扼殺波士頓商業(yè)的規(guī)章制度,作為新的止血藥。
1770年,牽著美洲殖民地的那條細釣線轉(zhuǎn)移到了時任首相弗雷德里克·諾思(Frederick North)的手中。諾思勛爵比較擅長處置議會事務和任免人員。但其視野相對比較狹窄,知識也比較淺薄。直到1782年早期,他都處于政治權力的中心。一大群托利派的后座議員成了他堅實的后盾。這些人非常樂意把思考的任務交給官員。諾思的支持者們之所以會團結在一起,是因為他們都對在美洲或英國搗亂的人有敵意。
在當時的托利黨人看來,他們潛意識當中仍在懷疑,民主浪潮是否已經(jīng)在美洲和英國蔓延。在英國,威爾克斯可謂這一思潮的領軍人物。1763年,他逃脫了對其批評政府的指控。此后,他成了反抗國王及其官員群眾運動的焦點人物。1768年,威爾克斯被選為議員。在這之后爆發(fā)的群眾游行直接導致政府剝奪其議員席位企圖的破產(chǎn)。這一運動也反映了同時在美洲爆發(fā)的騷亂。更有甚者,托利派也因這一事件完全警惕起來:為了維護自身的政治立場,威爾克斯和激進派都不憚于和暴民聯(lián)合起來。無論是在北美還是在英國本土,人民活動都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面對這樣的情形,諾思的支持者們一致對外,并拒不承認任何針對國王及其官員的責難。
另外,強硬的措施之所以能夠推行,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對美洲殖民地讓步很可能會造成帝國的分裂。堅定永遠是一個父親最值得贊賞的品質(zhì),而堅定的政策能迅速平息少數(shù)陶醉于自由思想的美洲移民所攪起的騷亂。一旦政府表明了自己的決心,這些人將會迅速冷靜下來,并且恢復他們對政府的忠誠。
在議會當中,也有一小撮要求妥協(xié)的人。他們拒絕接受這一簡單的分析結論以及解決方法。查塔姆、羅金厄姆和后來的埃德蒙·珀克(Edmund Burke)都滿腔熱血地認定,無論是在道德上還是法律上,美洲殖民地的移民和英國本土人民享有相同的權利與自由。更有甚者,人們引用16世紀時從加萊和圖爾奈(Tour-nai)歸來的議員們的事例,以此證明英國的海外所有物也擁有同樣在議會中發(fā)聲的權利。如果移民們無法得到自己應得的權利,而他們對于議員情緒的觀察又屬實的話,諾思的對手們表示,諾思的不妥協(xié)政策將會制造他一直以來所畏懼的分裂。然而,國王、他的官員們以及許多后座議員并不認同這一觀點。他們指出,鑒于他們的粗暴行為,這些美洲移民根本不值得政府做出符合理性的讓步。
最終,1774年頒布的《魁北克法》促使美洲移民采取一系列措施。公民抗議活動就此變成了一場武裝暴動。按照這一法案,不但加拿大邊境將會封閉,五大湖南部和西部的一大片土地也將劃歸加拿大。然而,美洲殖民地的移民們之前一直認定,這些土地是留給他們的,他們可以到那里去定居和生活。消息一出便激起了一片反對的聲音。天主教成為加拿大的官方宗教在新教徒中引起了恐慌。在大多數(shù)為新教徒的群體當中,駭人聽聞的古代宗教屠殺夢魘彌漫開來。這些人的腦海中也多半留有上個世紀宗教迫害和戰(zhàn)爭的記憶。1775年初,新英格蘭的深山老林里就謠言四布,認定天主教會將會在此地擴散,國王也會派遣安立甘教的主教來干擾美洲的新教徒。12在馬薩諸塞,一個教會團體的牧師向其教眾布道稱:“在美洲,身著猩紅色衣服的淫婦將會騎上她的有角獸,手里握著盛滿穢物的杯子,邁著勝利的步伐踩過真正的新教徒們的頭,并且用其淫亂之酒灌醉大眾”。13
雖然這件事很荒唐,但是到現(xiàn)在為止,許多美洲移民都樂意去相信任何對喬治三世以及其官員們的誹謗。新英格蘭的農(nóng)民們本來就因天主教即將登陸美洲而倍感恐慌,一聽到政府想要將他們置于英國領主奴役之下的可憐境地,就顯得更加心煩意亂。反政府媒體和煽動家們巧妙地利用了這種恐懼,進一步向許多搖擺不定的人證明,一個粗暴的國王正試圖剝奪美洲的自由。他的政府不會停止其向殖民地宣揚自身權威的舉動。由于偏執(zhí)的情緒正在美洲彌漫,演說家們很容易就能令那些輕信的人們相信,他們很快就將面臨被奴役的命運。塞繆爾·約翰遜不無諷刺地提及了美洲人對奴隸制的恐懼;他問道:“最響亮的、追求自由的狂吠怎么會是從奴隸主口中發(fā)出的呢?”
美洲移民迅速對《魁北克法》做出了政治反應。然而,英國政府也毫不示弱,迅速對波士頓采取了措施。而且,他們沿襲了此前行之有效的危機應對方式。1774年9月,人們在費城召開了一次大陸會議,希望能夠商討出反擊的辦法。他們希望,這一反擊的辦法能讓英國政府重新考慮自己的所作所為。在討論的時候,代表們小心翼翼。這是因為,雖然他們都反對議會的霸權,但是他們都不想貿(mào)然與英國斷絕關系。首先,他們重復了自己的法律地位。他們認為,自己是政府的臣民,而這一政府則否決了他們不可侵犯的權利。其次,他們向英國炫耀了殖民地經(jīng)濟力量的強大,威脅要聯(lián)合抵制與英國以及其他英屬殖民地之間的貿(mào)易。此次會議的辯護者亞歷山大·漢密爾頓(Alex and er Hamilton)宣稱,如果沒有殖民地的經(jīng)濟支持,很快,“在英格蘭和愛爾蘭就會出現(xiàn)大量的乞丐,饑荒也會蔓延開來。至于那些西印度的種植園,沒有了我們,它們根本無法生存”。14
在大陸會議上,代表們都盡可能小心,不公開討論軍事準備的問題。即便在他們辯論的時候,英國政府已經(jīng)禁止向北美輸送武器和火藥。與此同時,許多支持大陸會議的人開始囤積武器,并計劃民兵的快速轉(zhuǎn)移路線,以防政府用武力來解除他們的武裝。其中那些更為沖動的人則更進一步,占領了殖民地的兵工廠和堡壘。12月,以“自由之子社(Sons of Liberty)”為代表的一些人占領了樸茨茅斯的威廉堡和瑪麗堡,并搬走了大炮、火槍和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