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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翼

包氏父子

一、作者簡介

張天翼(1906—1985),原名張元定,號一之,祖籍湖南湘鄉,生于江蘇南京。1931年參加“左聯”。1932年到南京組織“左聯”分盟。其一生創作可以1949年為界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期以小說為主,兼及童話、劇本、創作談等,后期以兒童文學作品為主。著作主要有短篇小說集《從空虛到充實》《小彼得》《脊背與奶子》《蜜蜂》《反攻》《移行》《團圓》《春風》《速寫三篇》《張天翼小說選集》等,中篇小說《清明時節》,長篇小說《鬼土日記》《一年》《齒輪》《洋涇浜奇俠》《在城市里》等,兒童文學作品《大林和小林》《禿禿大王》《奇怪的地方》《金鴨帝國》(未完成)、《羅文應的故事》《寶葫蘆的秘密》,理論著作《談人物描寫》《文學雜評》《張天翼文學評論集》等。

二、解析

(一)《包氏父子》寫于1934年,原刊于1934年4月1日出版的《文學》第2卷第4號上,最初收入由良友圖書印刷公司于1934年10月出版的小說集《移行》中。

(二)內容梗概

老包是劉公館的差役,他在劉公館當差30年,以為“洋學堂出來就是洋老爺,要做大官哩!”懷著兒子學成當官,自己可做“人上人”的夢想,送獨生兒子包國維進洋學堂,供著、哄著、百般遷就著兒子。但老包擔負不起那時的洋學堂昂貴而名目繁多的費用,因而,向學校苦苦求情,請求免了制服費,可管事的“先生”干脆地回答道:“制服費是要先繳的:這是學校的規矩……各種費用都要一次繳齊,繳到市民銀行里。通學生一共是五十一塊五。過了明天上午不繳就除名……”老包為交學校所需的各種費用,只好到處借債,好不容易借來了三十二塊錢,湊夠數目,才使兒子保留了學籍。可包國維并未好好學習、奮發向上,所獲得成績六門功課就有五門是“丁”,另外一門也是“乙”。他雖然出身仆役之家,但看不起當仆役的父親,而只知巴結討好闊少爺郭純,成天與一群紈绔子弟鬼混在一起,結果染上了惡習:調戲女學生,耍派頭、擺闊氣,要老包為他買“司丹康”頭發油、買漂亮的皮鞋……老包為了供養包國維而欠下一屁股債,年關一到,債主便登門討債,正當老包一籌莫展、窮于應付之際,包國維在學校里闖下了禍——他為博得郭純的歡心而幫他毆打同學,并將對方打成重傷,被學校開除了,老包剛替他繳的學費還不夠賠償受傷者的醫藥費。當老包被叫到學校得知結果時,如遭雷擊,“嘴唇像念經似地動著,嘴巴成了白色。”“‘包國維開除了,開除……開除……賠錢……’”,他搖著腦袋,覺得天旋地轉,“背撞到了墻上;腿子一軟,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下。”

(三)人物分析:老包和包國維

老包是一名仆役,包國維是洋學堂的一名學生,都是底層人物。老包忠厚善良,刻苦節儉,卻又耽于幻想,喜聽奉承,很有點阿Q性,是一個封建型的老奴才。包國維趨炎附勢,嫌貧愛富,不思上進,以能巴結闊少爺為榮,是一個資產階級市儈型的小奴才。在他們生活的那個時代,他們那類人毫無地位和尊嚴可言。但老包卻將兒子包國維視為自己“晉升”為“老太爺”的希望,指望兒子成為公館老爺式的人物,包國維則極力討好富家子弟,妄圖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分子。老包的悲劇和包國維的墮落是中國社會殖民化過程中的必然趨勢所致。

(四)主題

小說通過老包的望子成名和包國維驕縱愚妄的心理和性格:

1.揭露“讀書做官”論是怎樣欺騙、腐蝕和毒害著被奴役的勞動者的,批判了老包的小市民庸俗觀,控訴了封建主義、資本主義腐朽思想對青年一代的嚴重危害。小說中的老包寧可吃苦受累也要將獨子送進洋學堂,這實際上是一種小市民庸俗觀念,它是受“讀書做官”論欺騙、腐蝕和毒害的結果。當年的洋學堂不過是一個“黑染缸”,包國維混入一群紈绔子弟里越學越壞。之后,學校又將他開除了,從這里可以看出,封建主義、資本主義腐朽思想對青年一代的嚴重危害。

2.諷刺愚妄的國民性:其一,諷刺了小市民不切實際的升遷夢。老包本是一名窮差役,不平等的社會制度是不會允許他向上爬的。可他執迷不悟,這就注定了他結局悲慘。其二,諷刺了包氏父子的奴性。老包聽了別人的奉承話,將包國維當成自己老來可以“吃他的”的準少爺,心甘情愿地做其奴才,借債也要供著他、嬌慣他和遷就他,這也助長了兒子的墮落。包國維在家里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一到郭純跟前便成了軟骨頭,成了他的鷹犬和奴才。老包和包國維都是奴性十足的人。

(五)藝術特色

1.采用了諷刺、夸張的筆調

小說以諷刺、夸張的筆調勾畫了漫畫式的人物形象,無論是老包在包國維面前的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還是包國維在郭純面前的卑躬屈膝,一味討好都讓人覺得他們可憐又可氣。不過,小說對老包寫實中寓著同情,較少嘲諷;對包國維則用夸張而漫畫化的筆觸,譏笑中含著厭惡。

2.運用了對比手法

一是現實與幻想的對比。老包窮得叮當響,卻閉眼不看現實,一心要讓兒子包國維讀書當官,可包國維學成了流氓,他又負債累累,陷入絕境。二是人物關系與行為的對比。老包小心伺候兒子,兒子對他卻動輒呵斥;老包忍氣吞聲,包國維則驕橫跋扈,父子關系顛倒錯位。包國維對來自郭純的侮辱輕蔑不僅置若罔聞,而且還一味巴結討好,甚至自我解嘲,不啻是一條馴服的哈巴狗;而對待懦弱膽小的女學生,卻動手動腳,簡直就是一條“狼”,由此產生出的強烈反差,使小說收取了明顯的諷刺效果。

3.細節描寫精妙

小說擇取富于特征性的細節寫人物,如寫老包穿破棉袍,愛摸下巴、抹眼淚,其行為特點是“求”(求情)和“借”(借債);包國維則是“光亮亮的頭發,溜著一雙眼——愛笑不笑的”,一個“磅”的踢門動作,一個對父親的問話只用鼻子哼一聲的神態,活畫出其一副不肖子弟的嘴臉。

4.對話鮮明、生動

小說中人物的對話,如老包和包國維的對話,老包和管事的“先生”的對話,都既符合人物的性格、身份,又能夠將人物戲劇化,從而增加了小說的生動性。

5.情節線索集中分明,結構嚴謹

小說設置了兩條情節線索:一條是老包為兒子的上學和奢侈腐化而嘔心瀝血,四處求情借債;另一條是包國維與富家子弟廝混,染上種種惡習。兩條情節線索交叉發展,最后以包國維闖禍被開除為匯聚點和高潮。

6.環境描寫與人物描寫完美結合

小說中人物活動的場景主要有兩個:劉公館和郭公館。前者用以寫老包,圍繞著他又旁及其他小人物:仆人高升、廚子胡大、剃頭匠戴老七、債主陳三癩子。后者用以寫包國維,出現的人物除郭純、龔德銘、龐錫爾等闊少外,還有與之相關的校長、教育主任、先生和校役,從而構成了20世紀30年代中國社會紛紜復雜的世態和眾生相。

華威先生

一、作者簡介(略)

二、解析

(一)《華威先生》寫于1938年2月,原刊于1938年4月16日出版的《文藝陣地》第1卷第1期上,最初收入由重慶文化生活出版社于1943年1月出版的小說集《速寫三篇》中。

(二)內容梗概

他算是“我”的一個親戚。“我”叫他華威先生,可他讓“我”稱他為“威弟”、“阿威”。他總是很忙——總有領導找他、總有會要他參加。他挾著公文皮包跨上包車去難民救濟會去開會;雖然車跑得快,但他還是遲到了。他態度很莊嚴、從容地走進去;點點頭——對整個集體打招呼,但眼睛并不對著誰,只看著天花板。他不大肯當主席,但推舉劉同志當主席、提議主席在兩分鐘之內報告完;主席報告沒做完,他插話發表想見,要求每個工作人員不能夠怠工、青年工作人員要認定一個領導中心;然后先走一步,但走到門口后又回來向主席交代一番;之后,趕到通俗文藝研究會的會場。有人在發表意見,他插話說文化人的工作很重要,應當加緊地做去、應當認清一個領導中心。五點三刻,他到達文化界抗敵總會的會議室,臉上堆上笑容,對每一個人點頭,并為自己遲到了三刻鐘而道歉;在一個小胡子的旁邊坐下來,問小胡子前一晚喝醉了沒有;接著寫幾個字遞給了主席,要求插話發言。在反復地說明領導的作用重要后,他戴上帽子去赴一個宴會。他每天都這么忙著,可有一次,婦女界有些人組織了一個戰時保嬰會,沒有去找他,他便打聽、調查,并把負責人找來談了兩次;之后,他便當了戰時保嬰會的委員。文化界抗敵總會的兩個青年沒聽他演講,他便查問原因。兩個青年解釋說是去參加日本問題座談會了,他因對那會不知情而大為光火。上床睡覺時,他忽然記起第二天十點鐘有個集會……

(三)人物分析

華威先生:是抗日戰爭時期一個混在抗日文化陣營里的國民黨官僚、黨棍。他虛偽——表面看他很忙:忙著開會、聯絡、演講,但開會不是遲到就是早退,而且每到一會所說的都是“要加緊工作”、“要認定一個領導中心”之類的話,“每天——不是別人請他吃飯,就是他請人吃飯”;表面上看,他參加各種會議是為了抗日,但當別人提出一些抗日救亡工作中的困難時,他卻以“唔,唔,唔。‘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多余的時間來談這件事”一推了之;他到處嚷著“要認定一個領導中心”,但他所謂的“要認定一個領導中心”實際上就是要以國民黨頑固派為“領導中心”。裝腔作勢、淺薄、庸俗——他總拿著手杖、夾著皮包、架著眼鏡、戴著戒指,注重儀表和外形,劃洋火總要劃多次,愛抽雪茄、翹蘭花指;常掛在嘴邊不是“硬要我參加意見”和多灌了“我”酒的劉主任,就是“又打了三個電報來,硬要請我到漢口去一趟”的王委員;會議發言則總離不開“領導中心”。專橫、霸道——在主席做報告的時候,他不斷地在那里劃洋火點他的煙,把表放在面前;身兼“難民救濟會”、“通俗文藝研究會”、“文藝界抗敵總會”等多個組織的委員還嫌不夠,還以須眉的身份連欺帶嚇以當上婦女界成立的戰時保嬰會委員,要求別人“凡是想到的工作計劃”,都“可以”到他家里去找他商量;城里開了個“日本問題座談會”,他不知情便大發雷霆;他每到一個會都必以自己還要赴別的會為由讓主持人讓他先發表意見,根本不聽別人的意見。色厲內荏——當兩位青年據理反駁他的無端指責時,他失去常態,倒在沙發上。投機鉆營——他像蒼蠅一樣到處鉆營,在官場左右逢源,既與當地的“縣長”、“主任”打得火熱,又與漢口的王委員拉上關系;對各種能出頭露面的機會從不放過,用各種手段硬擠進各種組織,連婦女界的保嬰會也不放過。卑劣——他參加會議的主要動機就是為了監視、控制和壓制群眾的抗日活動,控制各個文化團體的抗日救亡工作;他之所以在眾人場合下既裝腔作勢、自命不凡,又矯揉造作、故作謙卑,實際上是為了讓人尊敬他、推崇他、服從他。

(四)主題

小說通過華威先生這一人物形象,揭露了抗戰初期國統區抗日運動的陰暗面和潛伏的政治危機——國民黨所注重的是與抗日民主進步力量爭奪領導權,而不是抗日;為了領導權,他們不惜以抗戰的名義破壞抗日……

(五)藝術特色

1.采用了橫斷面的寫法

小說既沒有描寫一個具有中心意味的事件,又沒有描寫一個完整的故事、一貫的情節,而是從錯綜復雜的生活現象中,截取最能反映生活特征的橫斷面:既沒有交代華威先生的年紀、籍貫、學歷、愛好、脾氣,又沒有全面地歷史地描寫華威先生性格的形成和發展,而只是描寫了華威先生匆匆忙忙地以相同的方式、相同的發言和不同的神態,出席三個會議,對各個組織進行“領導”。

2.運用了漫畫式的人物速寫的手法

小說以漫畫的夸張手法勾勒了華威先生對參加的三個會議和兩個沒有參加的會議的不同態度,凸現了其個性特征,如華威先生每當坐著“包車到會場門口下車的時候,總是順便把踏鈴踏它一下”,然后從容地步入會場;走到會場門口時,還要稍為停留一會兒,讓大家好把他看個清楚,并且還點點頭;走進會場,眼睛不對準誰,只看著天花板,表示他實在對整個集體打招呼;“劃洋火”、“抽雪茄”、“翹蘭花指”、“拍幾下手板”、“加緊工作”、“認清一個領導中心”等語言多次重復……

3.注重描寫細節

小說注重通過細節描寫來刻畫人:華威先生不讓“我”稱他“先生”而稱他為“威弟”、“阿威”,這是何等謙卑親切,可他在夾著公文包跨上包車后,便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在出席難民救濟會報告會時,他雖聲稱自己“不能當主席”,但又指定主席、要求主席在兩分鐘之內做完報告;主席沒報告完,他就對主席擺擺手讓主席停下來讓他先發言……他出席難民救濟會、通俗文藝研究會、文藝界抗敵總會三個級別不同的會,神氣也不同——出席第一個會時發號施令、旁若無人;出席第二個會時雖自高自大,但在搶先發言時,還是先請示了主席;出席第三個會時入場時就“臉上堆上了笑容,并且對每一個人點頭”,在搶先發言時,先遞個紙條。對周圍不同的人不同對待:對最親近的密司黃是身心以托——她可以代為安排工作和具體日程;對“我”是很謙恭;對小胡子、劉主任、王委員等官場上的同伙是語言平和;對長頭發青年、戰時保嬰會負責人、出席日本問題座談會的兩個學生等則是“冷冷地瞅”或“帶著鼻音哼”、“把下巴掛了下來”、大發雷霆;對太太稱“密司黃”,好像一個開明懂禮貌的紳士,對婦女界保嬰會的負責人卻用食指去點她的胸脯……

4.敘述方式巧妙

小說在開頭和結尾部分,“我”只是一個旁觀者,華威先生是通過“我”的觀察來描繪的;同時,由于“我”既不是華威先生的上司,又不是其下屬,更不是其親屬,因而對他的描繪比較客觀。在主干部分,采用第三人稱的敘述方式,以華威先生的行蹤為線索,剪輯了他在日常生活中的幾個片段,讓他表演自己的劣跡丑態;敘述方式頗為巧妙。

5.有詳有略,詳略得當

小說寫了華威先生參加三個會議,但并不是平均用力,而是詳寫他參加第一個和三個會議、略寫他參加第二個會議,從而突出了他參加不同會議的不同態度,凸現了其“政界要人”的形象。

6.采用了蒙太奇的手法

小說采用了電影蒙太奇的手法,剪輯了最能體現主人公性格特點和諷刺效果的幾個片斷——華威先生在路上、會場上、家中三個場景——以構成小說的主要章節,情節展現宛如一部短篇戲劇,主人公則直接登臺表演,從而增強了小說的真實性和可信度。

7.語言簡潔、通俗、輕松、明快、灑脫

小說全篇不過四千多字,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冗長的段落結構,從遣詞造句到語調聲韻,像一匹綢子迎風抖落開來,明快、灑脫,富有活力。人物的語言,異常性格化,即使是在被擴大、夸張后也仍充滿生活的氣息。敘述和描寫語言,則往往是一些短短的句子,很少鋪陳,推進很快,動作性極強,富有躍動感,機智、俏皮、引人入勝。加上常用句號、破折號,使語句折截,簡短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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