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三、小國研究相對滯后的成因

小國研究是就小國的普遍性或特殊性問題展開的學術探索過程。從整個國際問題研究領域看,該研究屬于國際問題研究領域的“支流”和“冷門”。相對于一直得到高度重視的大國研究,小國研究長期處于被忽視的學術境地,始終在國際問題研究領域的邊緣地帶徘徊。事實上,不管以何種標準來衡量,小國都是國際體系中占據多數的一個群體或國家類型,對其理論探討和案例分析理應獲得必要的關注。但遺憾的是,該群體始終難以激起學界的研究興趣,國際關系學者所撰寫的小國著作和論文相對稀少,學術貢獻不大而,“少數幾個大國的研究文獻則充斥著整個圖書館”[1]。在有限的小國研究文獻中,不同理論和研究方法廣泛應用其中,表現出主題散亂、體系缺失、爭論不休的學科特征,以致“沒有一種理論和方法占據主導地位”[2]。在這種情況下,小國研究也就始終難以在主流國際問題研究中占據一席之地,難以引起各方關注。在現實之中,其具體表現是,政府機構、大學、研究機構的教研人員和學生對小國的關注和研究熱情一直不高,小國研究的人力、資金投入同樣嚴重不足。

可以看出,在小國研究中,缺失的學術關注、有限的學術貢獻與其邊緣性學科地位之間構成了某種程度的惡性循環。這種研究現狀的形成可能反映了社會科學研究的現實,也與小國研究的學科特征、研究對象的特點密切關聯。不難理解,國際問題是現實的,國際問題的研究也是現實的。研究主體與研究對象之間存在某種相互影響的互動關系,學術研究對象的選擇及其被關注程度受到眾多內在和外在因素的影響。小國研究的現狀充分體現了以下因素帶來的巨大影響:

第一,研究對象的研究價值。一般來說,在國際問題研究中,研究對象的研究價值與其國際地位、國際作用、國際影響成正比關系。一個國家的國際地位大體上決定了它被關注、重視和研究的程度。有鑒于此,國際關系史實質上是大國歷史,小國通常被視為國際關系中的“客體”而不是“主體”。[3]這是順理成章的現象。大國因其權力和對外政策行為對國際關系和國家利益影響重大,即便犯下愚蠢的錯誤也會得到其他國家的密切關注,因為它們總是會帶來重大的國際影響或沖擊,理所當然成為重點關注的研究對象。

從知識社會學的角度看,戰后國際關系理論主要由“美國學派”所主導,而美國又是一個大國,大國視角因而不可避免地成為相關學界的主要取向。由此產生的一個現象是,英語文獻也隨之相對忽視小國。小國研究學者通常只能在小國工作并用本國語言出版著作,學術影響受到嚴重制約。即便是比較關注小國研究的英語出版刊物,比如Cooperation andConflict:Nordic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以及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nd Development,也只是在美英這些國際關系研究的主要國家之外出版的。這就使得小國研究成果難以發表在國際問題研究的主要出版物上,小國研究也就始終處在國際問題研究的邊緣。國家的“小”的確造成了相關研究的“小”。

第二,研究對象的學術資源、社會價值的潛力預期。好之惡之,趨之避之,皆有其因。在社會分工中,不同的職業和專業的價值感與社會認知度并不一致,研究對象的選擇會因而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的功利性或工具性色彩。一般來說,主要大國因其研究經費充裕而能帶來更多學術交流、學術合作和學術資助的機會,因此可以吸引更多的學者和學生。與此同時,主要大國的全球經濟活動更為普遍,其強勢的經濟地位可能會提供更多的潛在就業機會,這個確定性預期促使人們去了解并研究它。與此相對,小國因國際影響力所限,能夠提供的上述機會當然無法與大國相提并論,也就難以引起學界的普遍關注和適當重視。最終,這種價值反差可能導致某種程度上的研究領域“偏見”,從事有關“弱”“小”“窮”國研究的人員淪為大國取向的主流學術群體和學術管理機構強勢主導下的“弱勢群體”。

事實上,研究對象與研究主體的心理感受、社會認可之間是相互影響的,強勢國家的研究者似乎能夠獲得更多積極的心理體驗,社會表現與認可程度顯然更高,相對于弱小國家研究者而言,可能存在某種難以言說的“心理優勢”或“優越感”,在社會比較效應的作用下,更易于獲得自我滿足、自我肯定的主觀體驗。毋庸諱言,國家的“小”影響了該研究對象的選擇和研究者的心理感知。

第三,研究對象的學術影響預期。研究問題的適用范圍決定了其可能的學術影響。大國研究或宏大理論顯然具有更大的學術影響力,因此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和國際關系研究的主流乃勢所必然。在國際問題領域,諸如以“主義”“理論”為后綴的“宏大理論”一直是國際關系學家力圖達成的宏偉學術目標大凡成名的國際關系學者都是某一。“主義”或“理論”的創造者,其研究對象和適用范圍往往帶有顯著的普遍性,因而具有全球性的學術影響無論摩根索凱南沃勒斯坦亨廷頓沃爾茲。、、、、[4]還是基辛格之流都是此類學者。相對來說,小國研究涉及的范圍與適用性與大國關系把持的全球性趨勢、普遍性規律相差甚遠,它往往局限于對國際體系影響有限的局部性、領域性問題之上,人們并不認為它將會帶來較好的學術影響。毋庸置疑,“小”國的研究可能預示著學術影響預期的“小”。

第四,研究對象的學術確定性因素。任何學術研究都具有相應的、較為確定的理論基礎,這是研究過程有序推動、研究成果有所預期的前提條件。相對來看,小國研究似乎更為缺乏這樣的學術確定性,主要原因是該研究存在巨大的內在困境。小國研究一直伴隨著學術爭論,在一些主要的概念、理論和研究方法上,小國研究者始終難以達成必要的學術共識,“小國定義、小國行為和小國生存”[5]這些基礎性問題更是小國研究中爭論不休的話題。與此同時,小國群體的高度多樣性、差異性和復雜性也是造成小國研究困境的內在原因,這同時決定了小國研究“重個案而輕理論”“重領域性而非整體性”的學科特點。

此外,小國問題也是一個高度動態性的研究對象,小國數量、國內治理和國際行為方式呈現出不斷演進、不斷變化的特征。國際體系的變遷與“小”所蘊含的各種“易變性”是這種動態性特征形成的根源。最后,變遷中的國際體系對小國的認知與行為同樣具有重大的建構性影響。小國研究因而難有一個確定性的研究預期。從經驗上看,小國研究只有“在小國存在針對性結局的情況下”才是合適的。[6]但是,這種狀況目前并未出現。或許,小國研究的學術不確定性削弱了研究者參與的信心。

第五,研究對象的敏感性。傳統中的“小”往往意味著“弱”“無能”“無力”“落后”等負面評價,好大惡小似乎成了人類進化過程中逐漸形成的社會常識。這種普遍性認知使得“小國”幾乎變成了低等、低下的代名詞,遂令眾多小國極力回避這個可怕的字眼,也不愿意外人這樣稱呼和“貶低”它們。事實上,沒有幾個小國樂于自稱“小國”,有的甚至反感和拒絕被稱為“小國”。不少規模并不大的國家,卻要在國名前加上大的前綴。規模崇拜的確是個較為普遍的國際現象。平心而論,規模小是小國的客觀特性,它絕不意味著上述消極評價。“小國”理當是一個中性術語,而不是夾雜著情感和價值色彩的日常用語。然而,對“小”的過度解讀和使用的確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小國研究的敏感性,并且影響了小國界定的客觀性,額外增加了研究的復雜性。

以此觀之,小國研究的相對弱勢地位是可以理解的。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國際現實的客觀反映。幾乎沒有多少人在乎小國,也沒多少人關注小國研究。這既情有可原,又無可厚非。從文獻的梳理中可以看出,小國研究現狀具有這樣的特點:相對于大國研究來說,小國研究遠遠滯后,受到關注的程度更低;相對于國外的小國研究而言,中國的小國研究更是乏人問津、乏善可陳;相對于微觀或國別的小國探索而言,宏觀的或整體的小國分析更為滯后,當然也具有更大的研究空間。小國研究必須面對這樣的國際政治現實和學術研究特點。

[1]Peter J.Katzenstein,“Small States and Small States Revisited,”New Political Economy,Vol.8,No.1,2003.

[2]Otmar H?ll,ed.,Small States in Europe and Dependence,p.15.

[3] Iver B.Neumann&Sieglinde Gst?hl,“Lilliputians in Gulliver’s World?Small States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4] 又譯為“華爾茲”。

[5]Otmar H?ll,ed.,Small States in Europe and Dependence,p.43.

[6] Iver B.Neumann&Sieglinde Gst?hl,“Lilliputians in Gulliver’s World?Small States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主站蜘蛛池模板: 松滋市| 饶河县| 临朐县| 建昌县| 黄梅县| 辽阳县| 淮阳县| 温宿县| 台中市| 法库县| 扶绥县| 昌都县| 合阳县| 贵定县| 册亨县| 蒙自县| 泽普县| 长武县| 鹤庆县| 简阳市| 荆门市| 五华县| 巴南区| 安吉县| 香港 | 渭源县| 乌审旗| 大洼县| 尖扎县| 聂拉木县| 临江市| 米泉市| 阳山县| 北安市| 湟源县| 孝感市| 积石山| 洪泽县| 小金县| 普陀区| 西青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