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話語符號學”(sémiologie du discours)?為何要研究羅蘭·巴爾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而非其他人的話語符號學?是否存在“羅蘭·巴爾特的話語符號學”這一符號學類型?能否描述其內涵及發展歷程?巴爾特對其話語符號學是否有理論反思與文本驗證?巴爾特的話語符號學能否應用于分析典型的話語實踐——文化對話?我們能否在比較文學方向下探視巴爾特話語符號學的應用?巴爾特的話語符號學發展前景怎樣?以上是本書嘗試要回答的一些問題。
本書的英文標題為 On Roland Barthes: An Exploration of Semiology of Discourse,讀者讀之或許會有這樣的疑問:1969年國際符號學協會[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Semiotic Studies(L'Association Internationale de Sémiotique)]成立,并創辦了官方學報《符號學》(Semiotica),加大力度進行學科建設,向美國符號學創始者皮爾斯(Charles Sanders Peirce, 1839—1914)的“符號學”(semiotic或semeiotic)研究傾斜,學會創辦者決定在“semiology”(sémiologie)與“semiotics”(sémiotique)之間取后者命名之,自此,大眾意見一般傾向于以“semiotics”統一指代符號學科,那么此處為何要用“semiology”而非“semiotics”來命名巴爾特的符號學呢?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回顧“sémiologie”的源起及其發展歷程。
瑞士語言學家費爾迪南·德·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1857—1913)在其《普通語言學教程》(Cour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中,初步設想了一門新興的科學:“符號學”(sémiologie),并且認為語言學[linguistique(linguistics)]只是這門科學的一個分支。在索緒爾的定位中,這門科學是整體性地研究“符號諸系統”(systems of sign)的一門科學。到了20世紀60年代,法國結構主義(French Structuralism)知識群體在“sémiologie”這一名義下,實則也處理了“semiotics”的問題。這一群體包括梅洛-龐蒂(Maurice Merleau-Ponty,1908—1961)、列維-斯特勞斯(Claude Lévi-Strauss,1908—2009)、雅克·拉康(Jacques Lacan, 1901—1981)等人。這些學者一方面承繼了索緒爾語言學的遺產,另一方面也受到了葉爾姆斯列夫(Louis Hjelmslev,1899—1965)與雅各布森等人的啟發。然而,在國際符號學學會決定統一“semiology”與“semiotics”并取用后者之后,法國學者巴爾特以及他的前輩馬爾蒂內(André Martinet,1908—1999)等人依然堅持使用“sémiologie”。
自“semiology”與“semiotics”分化以來,在前一領域的符號學研究中出現了兩個彼此相反的趨勢:一方將“semiology”局限為分析人工符碼(artificial codes)、補充性符碼(supplementary codes)等的研究,從而將“semiology”窄化至“語言系統”(la langue)的語言學之附屬的地位;另一方以葉爾姆斯列夫、格雷馬斯(Algirdas Julien Greimas,1917—1992)和巴爾特為代表,發揮了索緒爾的“semiology”,覆蓋了對“言語”(la parole)和“言語活動”(le langage)領域的符號運作及其規律的研究。格雷馬斯和巴爾特同為葉爾姆斯列夫的私淑,他們二人學習葉爾姆斯列夫語符學(glossématique)的成果,分別是《結構語義學》(Sémantique structural:recherche de méthode,1966)和《符號學基礎》(“éléments de sémiologie”,1964)。葉爾姆斯列夫沿襲了索緒爾的術語“sémiologie”,但對之進行了更為明確的規劃。他將“sémiologie”確立為一種具有科學性的后設符號系統理論,即“后設符號科學”(méta-sémiotique scientifique),其對象符號系統并不自成科學。葉爾姆斯列夫又在“sémiologie”之外分裂出“內涵符號學”(les sémiotiques connotatives)以及有自成科學的對象符號系統的后設符號學系統理論。
羅蘭·巴爾特的《符號學基礎》雖以“éléments de sémiologie”命名,實則突破了葉爾姆斯列夫的規劃,或者更恰切地說,他著力發展了內涵符號系統,以“sémiologie”之名統攝了葉爾姆斯列夫的兩種“后設符號科學”以及“內涵符號學”。自20世紀50年代起,巴爾特已經自覺地進入了符號學領域,而他在這一領域中的大眾神話(les mythologies)分析(也是對大眾話語的分析)在沿襲索緒爾的傳統之基礎上,又接受和回饋了葉爾姆斯列夫的再規劃?!斗枌W基礎》發表于1964年第4期的《交流》(Communications)雜志“符號學研究專刊”。巴爾特在為該期雜志撰寫的《引言》(“Présentation”)中,開宗明義、一針見血地點出了索緒爾符號學的核心命題之一——符號學與語言學之間的辯證關系。索緒爾認為語言學是符號學的一個分支,然而,由于索緒爾是在其以語言系統為對象才能確立的語言學基礎上創立了符號學,其符號學的基本單位“符號”(signe)也奠基于“語言符號”(signe linguistique),因此他的符號學是以語言系統的語言學(linguistique de la langue)為基本模式的。巴爾特在《引言》中指出,人類社會的文化是以語言言說/陳述而來的文化,與言語活動交織在一起,要研究人類的言說行為及其生產的話語文本,索緒爾的語言學模式必須要被超語言學(translinguistique)模式取代。巴爾特在《引言》中將對索緒爾語言學與符號學關系的逆轉,及其在《符號學基礎》中對葉爾姆斯列夫內涵系統(connotation)的吸收融合在一起,成功地在索緒爾“sémiologie”傳統下發展出一套既包含索緒爾符號學,也容納統一后的葉爾姆斯列夫內涵系統符號學的新符號學。通過正文的討論,筆者將會證明,這一套符號學正是他的“話語符號學”。
至1969年,法國語言學家、符號學家埃米爾·本維尼斯特應國際符號學會官方刊物《符號學》主編邀請,為首發卷撰文,以《語言系統的符號學》(“Sémiologie de la langue”)一文向世界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正是索緒爾的“符號”概念阻礙了符號學的發展。然而,有趣的是,本維尼斯特援用的是索緒爾的術語“sémiologie(semiology)”,而非學會和刊物所選用的“sémiotique(semiotics)”。在這篇論文中,本維尼斯特將索緒爾的符號學命名為“語言系統符號學”(sémiologie de la langue),包括研究意義之封閉指涉的“符號學”(sémiotique)(或“符意學”)和研究意義在開放語流中指涉的“語義學”(sémantique)。本維尼斯特又以對“陳述”(énonciation)的研究作為話語研究的后設路徑,開發出陳述語義學(sémantique de l'énonciation)。本維尼斯特特別指出:語義學使得我們認識了話語(le discours)的意指性(signifiance)的特殊性,而陳述語義學作為一門后設語義學(méta-sémantique),能夠幫助人們理解與解釋在初度意指系統之上進行二度意指而得以建立的內涵系統的符號現象及其運作規律??梢哉f,本維尼斯特厘清了索緒爾的語言系統符號學,一并在索緒爾擱置不談的言語、話語層面發揮出了話語的符號學,他延續了“sémiologie”的傳統,同時將“sémiologie”擴展為包括符意學、語義學以及陳述語義學在內的新符號學。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發表于國際符號學協會官方雜志《符號學》上的《語言系統的符號學》一文其實暗藏了本維尼斯特棄“semiotics”而取“semiology”的主張。
綜上所述,巴爾特接受了索緒爾、馬爾蒂內、葉爾姆斯列夫以及本維尼斯特在語言學和符號學領域的理論架構,延續并發展了法國符號學研究的傳統,他的符號學自然只能是“sémiologie”。事實上,這一傳統也被保羅·德曼(Paul de Man,1919—1983)這樣的后結構主義(post-structuralism)、解構主義(deconstruction)學者繼承。德曼在其1979年的著作《閱讀的寓言》(Allegories of Reading:Figural Language in Rousseau,Nietzsche, Rilke,and Proust)一書的導言部分,依然按照法國符號學的傳統沿用了“semiology”來指代符號學,他將符號學等同于修辭學,可以說打通了從索緒爾的符號學到巴爾特的超語言學的歷史。
巴爾特在1977年入職法蘭西公學院“文學符號學”講座教授時的就職演說中,回顧了自己在符號學領域的理論探索與書寫實踐的歷程,為聽眾指出了辨讀他的符號學的兩個關鍵詞:語言系統和話語。語言系統是索緒爾語言學的對象也是其核心,以語言系統為陣地,索緒爾不僅建立了一門現代意義上的語言研究的學科,也建立了以語言系統為模式的符號學。在巴爾特看來,索緒爾提出語言系統與言語的對立,這是符號學能夠自立的首要基礎。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問世以來,整個20世紀人文學科的發展都深受其影響。在法國,索緒爾的語言學模式迅速擴展到了語言學之外的領域,比如人類學、詩學、社會學、符號學、精神分析等。然而,在結構主義盛行時期,學界對索緒爾語言系統語言學的反思也在同時進行。學者們率先聚焦于索緒爾擱置不談的問題,比如“言語的語言學”(linguistique de la parole)。言語和話語的問題成為雅各布森、本維尼斯特、格雷馬斯以及巴爾特等索緒爾后繼者的主要研究對象,話語的語言學(linguistique du discours)也成為他們的新符號學的研究模式。
事實上,話語問題一直是西方學術史上的核心問題,有悠久的研究歷史,但其確切的起源難以追溯。盡管如此,在公元前5世紀的古希臘修辭學傳統那里,我們依然可以尋其蹤跡。亞里士多德(Aristotle,384 B. C. E. -322 B. C. E.)在人類的知識系統四大類別中將與話語相關的修辭學 [Rhetoric(ρητορικ)]和詩學 [Poetics(ποιητικη?)]劃分為創制科學(Productive Sciences)注1。亞里士多德之后一直到16世紀,隨著修辭學的繁榮,話語問題一直都是西方學術的研究中心之一。在法國學術史上,從文藝復興至16世紀,學者們聚焦于修辭學視野下的話語研究。到了20世紀中期,話語研究逐漸成為多個學科的研究核心,并且成為連接不同學科理論的有效路徑,成為一門跨學科、超學科的顯學。在索緒爾建立了一門現代意義上的語言科學之后,再度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回思話語,話語在人類社會的符號生活中體現出與索緒爾時代之前完全不同的意義。
注1:中世紀學者還原的《亞里士多德全集》[The Aristotle corpus(Corpus Aristotelicum)],把亞里士多德所討論的人類知識分為四大系統,分別是:(1)工具論(Organon)或稱方法論,包括:Categories, De Interpretatione(On Interpretation), Prior Analytics, Posterior Analytics, Topics, Sophistical Refutations。(2)理論科學(Theoretical Science),共包含12個篇目:Physics, Generation and Corruption, De Caelo(On the Heavens), Metaphysics, De Anima(On the Soul), Parva Naturalia(Brief Natural Treatises), History of Animals, Parts of Animals, Movements of Animals, Meteorology, Progressions of Animals, Generation of Animals.(3)實踐科學(Practical Sciences),共包括四大篇目:Nicomachean Ethics, Eudemian Ethics, Magna Moralia(Great Ethics), Politics.(4)創制科學,包括《修辭篇》(Rhetoric)和《詩學》(Poetics)。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篇》中對創制科學做了解釋:“就創制科學()來看,創造的原則不在產物那里,而在創造者手中,創制科學或者是一門藝術(),或者是其他一些的能量()?!薄对妼W》篇的標題來自其正文開篇前兩個字“”[Peri Poiêtikê(“About Poetics...”)] [參見:Bekkeri, Immanuelis(Immanuel Bekker)(ed.). Aristotelis. Vol. 2. Berolini:Apud Georgium Reimerum,1830. 1064a 10-14. ]。注:此學術信息來自張漢良在復旦大學開設的“古典詩學研究”(2014年春季)課程。
法國哲學家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1926—1984)發現了知識與權力都圍繞著話語運作,他對“話語”的研究使得“話語”成為一個富于包孕力的概念;本維尼斯特在其《普通語言學問題》第一卷(Problème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1966)和第二卷(Problème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 II,1974)中,雖沿襲了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linguistique générale)研究,但其重心實則包括了語言系統和話語系統,在后者這里,本維尼斯特主要研究“陳述”“主體性”“主體間性”以及人與文化的關系等問題。尤為重要的是,本維尼斯特1969的論文《語言系統的符號學》為話語與符號學聯姻,開辟出話語符號學的明確圖景。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1930—2004)在語言哲學(philosophy of language)、解構主義、元書寫(grammatology)反邏各斯中心主義的立場上,抨擊奧斯汀(J. L. Austin,1911—1960)及其弟子瑟爾(J. R. Searle)的言語行為理論(Speech act theory),一并也抨擊本維尼斯特的陳述行為理論,尤其是后者的語言建構了“現在/現存”(present)的思想;在文學理論領域,朱麗婭·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1941—)發展了巴赫金(Mikhail Mikhailovich Bakhtin,1895—1975)的“意識形態素”(idéologeme)概念,開始討論話語的意識形態維度……在所有學者當中,巴爾特對話語問題的理論探討和文本實踐顯得尤為突出,因為他勾連、通化了這些學者對話語問題的認知,也在這種融通工作中建立起了他自己的獨特的話語符號學理論系統。
此外,從普遍意義上講,巴爾特誠然也可以成為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學術研究的對象,比如,第一,巴爾特是索緒爾語言符號學最成功與最全面的實踐者,也是建立話語符號學的得力戰將;第二,巴爾特是20世紀法國最重要的文學批評家之一;第三,就人際關系所建構的學科史而言,1963年托多羅夫(Tzvetan Todorov,1939—)從保加利亞來到法國巴黎,后來他又引介同為保加利亞人的克里斯蒂娃于1965年來到巴黎,二人同投身在巴爾特門下,作為他的博士生,開創了符號學、結構主義、后結構主義的學術領域;此外,巴爾特與“如是派”(Tel Quel)學術團體的關系,也是法國學術界濃墨重彩的一筆,巴爾特自己認為他與“如是派”的親近超越其他一些團體;第四,巴爾特在敘述學理論上建樹極高,他的《敘事作品結構分析導論》(“Introduction à l'analyse structurale des récits”),可謂是敘述學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巴爾特的敘述學分析引發了小說研究的敘述學轉向,同時又體現出從結構分析到文本分析的平滑過渡;第五,自傳文體研究一直是文學研究的一個熱點,到了20世紀70年代一度成為顯學,雅克·德里達與保羅·德曼都曾致力于自傳研究,但巴爾特的《羅蘭·巴爾特自述》(Roland Barthes par Roland Barthes,1975)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是實踐分離式的后結構主義自傳文本的一個起點;第六,巴爾特是最早進行城市符號學研究的學者之一;第七,巴爾特還是一位杰出的古典學研究者,他在古典修辭學上造詣頗深,對于促成修辭學轉向亦頗有致力;第八,巴爾特在電影、戲劇、繪畫等多個方面都有卓越的理論著作;第九,巴爾特與中國、與日本的關系都大有可言之處……這樣的答案幾乎舉之不竭。對于現代各種人文知識的研究者來說,巴爾特絕對是一座豐富的寶庫,是“說不盡的巴爾特”。
筆者作為中國的羅蘭·巴爾特的讀者與研究者,出于對自身文化身份的敏感、對自我知識庫系統架構的體認以及對巴爾特話語符號學的研究興趣,希望在巴爾特的話語符號學視域下能夠一并處理“羅蘭·巴爾特與中國”(“Roland Barthes and China”)課題,事實上,巴爾特與中國之間的實際際遇也向筆者展示出特殊的吸引力。巴爾特的中國之行發生于1974年,當時中國正值“文化大革命”,而當時的法國巴黎與意大利羅馬等西方要都正在經歷一場“毛主義”(Maoism)的紅色洗禮。這既是一個政治話語的狂歡期,也是思想的碰撞期。討論此時的文化對話,有助于反思我們自身文化在這一時期由于過于強大的政治話語之俗套生產模式的增殖而引發的文化貧瘠化、封閉化現象。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以實證主義(positivism)和形象學(Imagologie)研究作為主要方法論的影響研究(influence studies),可能會在“羅蘭·巴爾特與中國”這個課題中遭遇困難。
根據安娜·巴拉克安(Anna Balakian,1915—1997)有關比較文學影響研究的界說,在比較文學傳統視域下,以巴爾特與中國的關系為研究對象,兩個典型的影響研究的命題可以是“羅蘭·巴爾特與中國”(“Roland Barthes and China”)以及“羅蘭·巴爾特在中國”(“Roland Barthes in China”)。這一課題可能的處理方式是:首先,搜索并審查“羅蘭·巴爾特→中國”或“中國→巴爾特”這一跨國傳遞事件的兩端之間的事實聯系(rapports de fait);其次,根據事實聯系建立“巴爾特眼中的中國形象”或者“中國學界接受的巴爾特形象”。然而,羅蘭·巴爾特拒絕“形象”這一說法,也并不認為形象的建構者居于文本關系的頂端,同樣也不接受形象的來源作為接受者的成果的精神之父。此外,傳統的實證主義立場可能對該研究能夠到達的深度提出質疑,因為羅蘭·巴爾特這位作者與中國的實際際遇不夠豐富,比如巴爾特來訪中國時間僅為一周,此來訪的直接影響作品是短文《好吧,我們來說說中國吧?》(“Alors, la Chine?”)以及《中國旅行筆記》(Carnets du voyage en Chine,2009),在其他作品中直接提及此次旅行的內容也并不豐富,較為集中的作品是《羅蘭·巴爾特自述》,也僅有三個片段。再者,從“羅蘭·巴爾特在中國”這個研究前提來看,巴爾特在中國的“成功”(succès)主要在于文學理論傳播以及促成中國當代知識界的思潮動向改變,巴爾特自20世紀70年代末被介紹到中國知識界,已然參與建構了中國知識界近40年來思潮的變動。然而,近半個世紀里中國人文學界思潮的變化絕非一個簡單孤立的事件,而是與當代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對外交流等方面息息相關,屬于一個巨大的多元系統(polysystem)中的下屬系統(subsystem),但是傳統的影響研究僅描述狀況而不建立結構。事實上,重構巴爾特與中國這兩個多元系統,就要解碼(decode)這兩個系統的政治、經濟、宗教、語言和文學等元素,同時這種解碼的結果也要被重新表達。這個表達過程用巴爾特的術語來說,就是“切分”(découpage)與“組合”(agencement),既包含解碼和分類又包含新的秩序的重組,這正是符號學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