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怪異的貨物(2)
- 酒桶中的女尸
- (英) F·W·克勞夫茲
- 5504字
- 2014-01-06 16:40:11
布洛頓仔細地觀察著標簽上的筆跡,他覺得也許能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但結果是他大失所望。當他拎著的手提燈向前照時,忽然,他發現了新的線索,并為此精神一振。
標簽上寫著寄件公司的廣告語,在廣告語和收件人姓名、地址之間的線條加了框,除此之外,還用黑色的粗線把它們分隔開來。這條斷開的直線引起了布洛頓注意。他認真研究了一下,線條的中間部分有經過裁剪的痕跡。因為有漏洞,便又用標簽來貼補好。由此可見,收件人菲利克斯的名字是寫在后來貼上的半張標簽上的,并不是在最初的那張標簽上。修補的手法嫻熟、巧妙,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就看不出來。這個發現開始時讓布洛頓非常的困惑。但是,他還是試著猜測了一下,來解開心中疑惑,也許湊巧寄件公司的標簽不夠用,所以就拿舊標簽來將就著使用。
有很多的金幣裝在桶子里,還有那露出來的手臂可能是一具死尸的一部分。這是一樁非常怪異的案件,一定要想辦法解決才行。布洛頓心里靜靜地打算著。
布洛頓站起身來,眼睛盯著那只怪異的桶子陷入了沉思,想著這件事該怎么解決才好。
他堅定地認為,這只酒桶涉及到一樁重大的犯罪案件。這個時候,最理智、正確的做法是將事情的真相沒有任何隱瞞地向上級報告。但他到這來的任務是核對葡萄酒的數量,難道能把這個任務放到一邊,不去理會嗎?他開始有些左右為難了。但很快,他又將所有的顧慮拋開。他深信,桶子事件非常嚴重,它的嚴重性足以使自己的行為得到諒解。況且,他并不是對自己的任務完全地置之不理,因為現場還有貨運經辦人。他是一個沉穩謹慎的人,做起事來從不馬虎,深得布洛頓的信任。實在不行的話,可以從碼頭辦事處再調過來一個人。最終,他下定決心這就回總公司,去向董事艾赫利先生報告這件事的始末。
“霍克!”他說,“這件事非比尋常,我要回總公司去報告一下。你在這兒先盡量把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然后留在這里。除非得到艾赫利先生的指示,不要讓這只木桶離開你的視線范圍。”
“嗯,好的,布洛頓!”霍克贊同道,“這是很明智的做法!”
于是兩人先把灑落到甲板上的木屑歸攏到一塊兒,又都放進桶里。霍克把拆下來的木板放回原處,然后用鐵錘敲緊,又用釘子釘牢。
“我先走了,等我的消息!”布洛頓說。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從船艙上走下一位紳士跟他搭話。這位中等個頭的紳士膚色發黑,下巴上濃黑的胡須呈倒三角的形狀,一看就知道是個外國人。他頭戴一頂呢帽,帽檐向上卷起,帽頂凹陷,身上的藍色上衣十分考究,腳上穿著一雙短筒白靴。自始至終,他都笑臉盈盈,看起來氣宇軒昂。
“請問,你是I&C公司的職員嗎?”他用流利而略帶外國腔的英語說道。
“是的。我是從總公司來的。”布洛頓答道。
00“嗯,這么說有事兒問你就可以了?巴黎德比耶魯公司通過這艘船運送了一只桶子給我,里面裝的是雕刻品。我想知道我的貨物到了沒有?”他掏出來一張名片給布洛頓看,那上面印著的字樣正是:倫敦西區、多特亞·德特路、西卡博街141號。瑞恩·菲利克斯先生。此時的布洛頓敏感地意識到,他的名片顯示的內容和桶子上貼的標簽的內容一致。他假裝仔細地看名片,實際上心里在盤算著該怎么應對目前的狀況。他想,眼前的這個人如果真的是收件人,那么一旦知道桶子已經到了,就會馬上要領走。他是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利拒絕他那樣的要求。可是,他先前已經想好,要先向公司報告這件事,不能讓他把貨領走。所以他想先以“貨物還沒清點,不知道有沒有送達,不過可以派個人幫他查”的借口,拖延一下時間。
他剛要這樣回答,就又改變了主意。因為那只桶子,現在就在靠近碼頭船艙那兒的墻邊立著。站在艙口碼頭的附近,很容易就能看到它。沒準兒,那位外國紳士一直在注意他們倆,把他們如何撬掉桶子上的木板、如何取出金幣的事全都看在眼里了。要是他真的看見了那只桶子,只要往前走兩步,根據上面的標簽,自己的謊言馬上就會被揭穿。這種情形絕對有可能發生,顧慮到這一點,布洛頓便決定告訴他實情。
“是的。”他答道,“寄給你的貨已經到了,而且恰巧,它就在我身旁。因為相比之下,這個桶子跟其他的葡萄酒桶不太一樣,所以我們才剛從貨堆中把它分出來。”
菲利克斯顯然有些詫異,認真地看著布洛頓,說:“謝謝。我很喜歡收藏藝術品,希望能早點兒看見那件雕刻品。運貨的馬車我已經安排好,現在可以領走嗎?”
他有這樣的要求早在布洛頓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準備了一套巧妙的應對之詞。
“這個我答復不了您,”他客氣地說,“因為這件事不是我負責的,所以我沒有權利決定。為了讓您能夠早些得償所愿,還是請您按照正常的提貨手續,到碼頭辦事處去辦理吧。正好我也要去那里,您請跟我來吧!”
“啊,好吧,謝謝!看來只能這樣了!”這位陌生的紳士有些無奈。
走的時候,布洛頓又擔心自己剛才的言行有什么疏漏,萬一自己剛才和這位紳士說的話,被霍克誤解了,要是紳士又回來要求領貨時,沒準霍克就把桶子交給他了。想到這兒,布洛頓又回過頭來,沖著霍克大聲喊道:“霍克,還記得我說的話嗎?在艾赫利先生的指示到來之前,你可不能自作主張!”
霍克揮了揮手表示明白。
目前,年輕的布洛頓需要馬上解決以下三件事情:
首先,他要回公司報告,好讓董事能查明這件事;其次,在總公司還沒有決定怎么處理之前,不能把這個桶子交給提貨人;最后,他必須想辦法讓這位紳士和碼頭辦事處人員不對這件事產生懷疑。
想要同時達到這三項要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布洛頓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一邊往辦事處那兒走,一邊在想辦法,忽然他靈機一動,回頭對那位紳士說:
“請您稍微等一會兒,我去找個人,來幫您解決問題。”
“謝謝你!”
一個屏風將辦事處的房間分成了兩個部分,布洛頓穿過屏風,來到了處長辦公室。他對處長說:“休斯頓先生,由布魯庫奇號從巴黎運來的桶子里,有一個是寄給前面這位叫菲利克斯的紳士的,現在他要求領回自己的貨物。雖然貨已經到了,但艾赫利董事認為這貨有些地方需要再核查一下,所以要我通知你,在艾赫利先生下達明確的指示之前,這件貨不能讓他領走,一定要等他清點之后再做決定。他會在一個小時之內打電話聯系你的。”
休斯頓如墜云霧之中,滿臉疑惑地看著他,點了點頭道:“哦,我知道了!”
布洛頓這才和處長從辦公室走出來,介紹菲利克斯先生給他。
布魯庫奇號上還有其他的工作需要交代一下,布洛頓便進到另外一間辦公室。只用了幾分鐘,他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出來了。當他經過碼頭辦事處前臺時,正好聽到菲利克斯很生氣地說:“如果真是這樣,我這就去找艾赫利先生。我倒要聽聽,他為什么要這樣為難我!”
布洛頓心里暗說:“我要比他更早趕到公司!”于是,他立刻奔出碼頭叫出租車,可是這時他越是著急,越是一輛車也叫不著。索性,他讓自己靜下來,好好地想想對策。他想,也許菲利克斯早就準備好了車,而自己仍因攔不著車,在苦苦等候。又或許就在自己等車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到凡卡奇大道了。怎么辦?怎么辦?
這時他急中生智,奔進了附近郵局,給總公司打了個電話。他的電話被總機直接接到了艾赫利先生的辦公室。他將今天的怪異事件從容地報告給了艾赫利先生,并說,這件事關系到一名自稱是菲利克斯的男子,此刻,他正驅車趕往公司去見艾赫利先生。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后,他又補充說:“董事,恕我冒昧,希望您能聽從我的建議,菲利克斯趕到公司的時候,請您暫且回避一下,不要見他。一會兒我會繞開辦公大廳,從后門直接進入董事辦公室。我當著您的面把這件事再詳細地報告一遍。等我向您匯報完,您再做決定,可以嗎?”
“我還沒弄明白呢!”電話那頭兒的董事說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現在我不方便說太多。但是請您相信我,等我報告完,您就會明白了!”
“好吧,你回來吧!”
布洛頓走出郵局時,一輛出租車就停在了他的面前,真是讓人哭笑不得。他還是趕緊上了車,朝著凡卡奇大道疾馳而去。
“噢,布洛頓!”艾赫利先生說,“快坐下來!”
走到辦公大廳的門前,他對威爾說:“我接到一個電話,有緊急的事情要處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不想被打擾,也不接待任何客人!”然后,他就把門關上并上了鎖。
“我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做的。我相信這件事一定是非同小可,要不然你不會有這樣的要求。那么,現在可以說說,是怎么回事了嗎?”
“好的,先生,謝謝您聽從我的建議。這件事要從碼頭的一個意外說起……”
布洛頓把在自己在碼頭遇到的一切事情都說了出來。自己在碼頭進行核對酒桶、發現金幣和女尸的肢體以及如何應對菲利克斯和怎么交代碼頭辦事處的經過,都非常詳細地匯報給了董事。最后,他把口袋里的金幣掏出來,放在了董事的辦公桌上,它們堆起來像一座小山。
有好幾分鐘,兩人都保持著沉默。
聽到這樣的事情,艾赫利先生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但是,看到布洛頓這位青年如此的篤實,如此的坦誠,使他對這件事又深信不疑。他暗自思忖著,自己的公司是通過合法的途徑獲得利益的。加有封簽的貨物,只要付了運費,無論桶里裝的是大理石、金幣還是小石子,公司就只管托運,不再過問其他任何事情。剩下的任務就只是依照合同準時準點地將貨物送達目的地,如期交付。就算是有人把金幣謊報為藝術品要求托運,海運公司也無權過問,那是海關的權責。但是,當明顯的犯罪行為被發現時,依據事實報警也是公司應盡的義務。桶子里發現了女性尸體的殘肢,很明顯會涉及到刑事犯罪,公司不能置若罔聞!想到這兒,艾赫利先生就下定了決心去報案。
“布洛頓!”艾赫利先生說,“這件事你做得對!我們這就去倫敦警察廳報案,到時候,你再把詳細的情形復述一遍。這樣做,我們也算是做到公民應盡的責任了!你按照剛進來的路返回去,把車叫好,到凡卡奇街的馬克巷口等著我。”
布洛頓剛走出去,艾赫利先生就取下自己的衣帽,走出了辦公室,并把門鎖好,然后向辦公大廳走去。
“威爾,我出去一下,估計兩小時后才能回來。”艾赫利交代道。
聽到董事的話,辦公室主任送上一封信,說:“是的,先生!十一點半的時候,有位自稱是菲利克斯的先生來過。我告訴他您正在處理事情,請他稍等。可是他不愿意等,就向我要了一張紙和一個信封。這是他給您的留言。”
拿著信,董事又返回了辦公室。打開信封的同時他還在納悶,自己是在十一點十五分到十一點四十五分的半個小時內謝絕會客的,他十一點半來的,難道連十五分鐘也不愿意等嗎?既然是專程從碼頭趕過來要見他,為什么又離開地如此匆忙呢?可是當他打開信封,就更加困惑了,因為信封里什么都沒有!
他收好信封,把它夾在了隨身攜帶的備忘錄里,又走出辦公室,去和早就在計程車里等候的布洛頓會合。在計程車飛奔前往警察廳的途中,艾赫利把他收到怪信的事告訴了布洛頓。
“這太奇怪了,”布洛頓也非常詫異地說道,“這件事太詭異了!剛在碼頭菲利克斯遇到我時從容不迫,一點兒也沒有匆忙的神色。”
一年前,這家海運公司遭遇了一起精心策劃的連環盜竊案。因為這件案子,艾赫利先生和警察廳的兩三名警官熟絡起來。其中有一位干練的警官與他的關系尤其密切,每一次和這位警官打交道,都非常輕松愉快,并且效率很高。這次他想都沒想就要求見這位警官,幸好這位警官也在。
“中午好,艾赫利先生!真是難得,什么風把你吹來了?”班利警官把他領進辦公室說道。
“你好,警官!這位是我們公司的職員,叫布洛頓。有件事他要向你報告。”
和布洛頓握過手后,班利警官將房門關上,然后,又拉了兩把椅子過來。
“二位請坐!”他說,“不管是什么新鮮事,我都洗耳恭聽。”
“布洛頓,你把今天遇到的事,再跟班利警官說一遍吧。”
于是布洛頓又將他到碼頭核對數目,發生意外,發現那只怪異的桶子及里面裝的金幣和女性手臂,后來又遇到菲利克斯要求提貨的事情,非常詳細地講述了一遍。
警官聽得很仔細,同時還做著記錄。在布洛頓講述的過程中,警官沒有說一句話打斷他。直到布洛頓停止了敘述,警官才說:“布洛頓先生,很感謝你,把這件事的經過講述的這么詳細。”
這時艾赫利先生說:“抱歉,容我稍作補充!”他把菲利克斯去他的辦公室找他,還給他留了信的事也告訴了警官,并且把菲利克斯留給他的信拿了出來。
“寫這封信的時間是在十一點半嗎?”警官說,“現在的時間是十二點半。或許這是一件重大的刑事罪案。艾赫利先生,現在你能不能到碼頭去一趟?”
“當然可以!”
“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說完,班利警官便把倫敦的信息冊放在了布洛頓面前,“請你幫個忙,把那位菲利克斯的地址查出來。我要做一下安排!”
沿著多特亞·德特路的序列查閱,可布洛頓根本就找不到西卡博街。
班利正在撥打電話,聽到布洛頓查詢的結果說:“跟我料想的一樣,我們馬上出發去碼頭!”
他們走到警察廳的中廳,早已有一輛計程車停在那里等著了,里面還坐著另外兩名便衣警察。班利三人上車后,汽車便疾馳而去,奔向碼頭了。
路上,班利對布洛頓說:“你能盡量詳細地描述一下菲利克斯的樣貌嗎?”
“他看上去有些柔弱,中等身材偏瘦,皮膚顏色偏深,有點黑的那種,頭發和眼睛也都是黑色的。看外表應該是個外國人,依我看不是法國人就是西班牙人。下巴上留著倒三角形的短胡子,頭上戴的呢帽不是綠色的就是褐色的,上身穿著做工精細的藍色上衣。腳上穿的則是淺色的短筒鞋,還有綁腿。雖然沒有仔細看,但我想,他是個穿著講究、嚴謹認真的紳士。在他的左手手指上,還戴著一枚鑲有鉆石的戒指。”
坐在一旁的兩名便衣警察也仔細地聽著。與班利警官低聲交流之后,一時間大家都沒再說話。
計程車停在了布魯庫奇號停靠的碼頭的另一側。布洛頓最先下來,走在前面帶路。
“那艘船就是布魯庫奇號了!從艙門進去,就能夠到達前艙。”
兩名便衣下車之后,這五人便一起走向了布洛頓所指的艙門。他們從舷門穿過去到了升降口,從那兒朝船艙望去。
“桶子就在那里!”布洛頓伸手指著說道。可是突然他定住了,說不出話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人們往前望,只看到空蕩蕩的船艙。至于霍克與桶子,連影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