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江都城，昌明王府。

李承毅坐在書房里，靜靜的聽著侍衛的匯報。

墻上仍掛著他最喜歡的地圖堪輿。

只不過樣子略有改變，似乎這幾日找工匠精修過。

侍衛聲音激動:

“王爺，長安那邊，詹先生已經成功了。”

“哦？”

“據說陛下龍顏大悅，不僅同意了幾位大人上書的要求，更換了那人的職位，還準備彰顯皇恩，大赦天下。”

“王爺，這是大好事啊！”

這的確是一件對他們極為有利的事。

但李承毅聽到這句話時，卻并沒有想象中應有的喜悅，反倒是不知為何，心生煩躁。

“……”

他站起身來，推開書房一側的木窗，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外面黃昏下，一片紫金的竹林。

“吱吖……”

李恪見過的那個老管家也從書房外輕輕推門進來。

他對著李承毅規矩一禮。

“有消息了？”

李承毅瞥了一眼，隨意問道。

老管家笑道:

“王爺，大好的消息，留州天策使已死。”

“……也是個快要摸到大師境界門檻的人物，真死了？”

“確實是死了，老奴手底下的人親自動的刀，不會錯的。”

“你說誰動的刀？”

“這……老奴剛才記錯了，是魔教的崽子們干的，老奴可心疼溫大人了，英年早逝啊……”

說著，這變臉迅速的老東西甚至擠出了一滴眼淚。

李承毅不耐煩地朝他抬起手臂，壓了下手掌，簡短道：

“行了。”

老管家只用一倏忽的功夫就收拾好了表情。

他看出李承毅心情不好，不解道：

“王爺形勢大好，老奴斗膽問一句，是何緣故悶悶不樂？”

“難不成是……新婚之后，與王妃不睦？”

“沒有的事。”

李承毅皺眉反問:

“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順利了嗎？”

他直視著兩個最信任的屬下，用極慢的語速繼續道：

“順利得就像，他是故意的……”

“否則，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皇兄啊……”

侍衛單膝跪地，低下頭，看著地面恭敬地道:

“王爺多慮了。”

“我等計劃周全，加之寧大人鼎力相助，行動順利實在是應有之項，王爺無需多作擔心。”

“再說，這不也代表著王爺天命所歸……是大大的喜兆！”

李承毅沒有再說話，轉頭又看向窗外。

他瞇著眼睛，逆著光，努力得隔著竹葉的枝丫縫隙，看著那將要落下地平線的、依舊光輝四射的夕陽。

他自顧自地喃喃道:

“皇兄……”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

日落月升，燈火俱滅。

同福客棧內一片寂靜，眾人皆眠。

三樓，客房。

李恪閉眼盤坐于床上，凝神靜氣，運行周天。

他一邊行脈導訣，一邊在心中默誦經文：

“夫四象者，生成世界，長立乾坤，為天地之主，謂之四象。乃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也。“

“青龍者，卦主震，東方甲乙木.....白虎者，卦主兌，西方庚辛金......朱雀者，卦主離，南方丙丁火......玄武者，卦主坎，北方壬癸水。”

“經云：能柔能剛，上善若水，非鉛非錫，非眾石之類，水乃河車神水，生乎天地之先，至藥不可暫舍。能養育萬物，故稱玄武……”

這經文心誦，初時滯澀，如湍湍小溪；漸而流暢，若滔滔大河；最后竟似百川入海，萬念歸宗。

所有的感悟片段，真文字句，都在他腦海里被融為一爐，鑄成了一個浩大勃發的“念頭”。

這一點念頭鑄造時，有一尊幽冥虛渺、龜蛇交纏的神圣之像，在房間里若隱若現。

《四象星宿經》，玄武相！

玄武，幽冥之神，司命之神，水屬之神。

上善若水，最是養人。

李恪借助玄武相特性，勤加修行，積蓄功力，肉身丹田一變為無邊無際的北冥深海，包容萬物，合抱陰陽。

“靈機交感，天地化生……”

他玄武相虛影越發清晰，整個人幾乎身化精神旋渦，要扯動天地靈機！

“轟……！”

突然，腦海里像是炸了一下。

在李恪的“心眼”視角里，自己的身體寄居于茫茫宇宙正中位置，而四象神圣仿佛超越時光概念地在同一瞬交錯出現，接著又分別化為星宿圖案，落在他東南西北四處，承意于天，深奧高遠。

霎時間，天上無形無質的星光大盛，一束星辰之種附帶著四副星宿圖，無視了同福客棧的木質天頂，由“精神念頭”的層次，照進了李恪的頭頂天靈。

星辰之種入體即化，改造身軀，四副星宿圖則分別按屬相歸往肝、肺、心、腎。

青龍歸肝，白虎歸肺，朱雀歸心，玄武歸腎。

身后的龜蛇虛影也于同一時刻縮小消失，隱于腰側。

四象歸一，混轉圓融！

功成！

他猛然睜開眼睛，吐出一道長長的白氣，又快又急，刺至客桌上。

由肺而出，其自帶白虎金戈之氣。

客桌很干脆地被一分為二。

李恪看著被切割破碎的桌子，心生喜悅。

“學習”技能給他注入的大量感悟，和這一路上不斷利用前世游戲經驗秒切法相戰斗的行為，讓他對于《四象星宿經》的理解提升迅速，短短時間就更上一層樓。

今夜，李恪用玄武相加持修煉時，一下子心有所感，激發靈光，從而體悟到了《四象星宿經》中，“混轉圓融，四象如一”的境界。

這絕對是意外之喜。

能做到“四象如一”，就代表著李恪日后與人爭斗時，四個法相都能夠同時疊加生效，再不必頻繁切換了。

在非數學的超自然領域里，1+1的疊加可能遠遠大于原本的期望值！

起碼現在，如果李恪再一次遇到昌明王府那支平均等級“lv.2”的死士小隊，那么應該就能絕對地碾壓他們了，而不必管什么飛鏢暗器的襲擊。

可惜還是沒有一舉突破“lv.3”。

李恪有些懷疑。

自己，是不是“天唐”世界里的異類？

所有人或者說“NPC”，都可以通過一本足夠高階的功法不斷提升等級。

但李恪作為一名碩果僅存的“游戲玩家”，他也許必須通過對升級材料的學習才能突破限制。

如果的確是這樣，那還真是虛假呢。

可如果世界是虛假的游戲，那這些感悟與反饋又算是怎么回事兒？

李恪躺下，想著這些早就思索了無數遍的事，漸漸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