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大樓，另一個世界

“Insulae”指羅馬人的房舍，或更詳盡來說，是他們的公寓大樓。“Insulae”這個字是現(xiàn)代意大利都會居民常用的一個字“isolato”（街區(qū)）的根源。這應(yīng)該會讓你對“insulae”的大小有些概念。如果數(shù)一數(shù)住在里面的人，它可以被界定為垂直的村莊或村鎮(zhèn)。它們是古代世界里不折不扣的大廈。我們難以判斷現(xiàn)在聳立在我們面前的公寓大樓的高度。奧古斯都皇帝曾經(jīng)立法規(guī)定，住宅大樓高度不能超過21米（這在現(xiàn)在意味著建筑物不能超過七層樓高），即使是在現(xiàn)代，這都算相當高了。在圖拉真時代，法令更為嚴厲：大樓的最高高度是18米。這表示你可以蓋一棟六層高的建筑加上頂樓，待會兒我們會見到它，那是個不折不扣的閣樓。但是，人們顯然并未完全遵守高度限制，因此公寓大樓常有難以避免的結(jié)構(gòu)缺陷，有時還會坍塌。我們要去拜訪的公寓大樓就遠比法定高度要高。第一眼看過去，它有著蘇維埃街區(qū)房舍的風貌，因為它方方正正，從底部到頂端開著等距的窗戶。不過再定睛一瞧時，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許多增添它優(yōu)雅氣派的細節(jié)。首先是色彩。盡管它只是磚造建筑，但外層卻涂著具有保護效果、看起來相當賞心悅目的乳黃色灰泥。這個色彩的選擇也相當實際，因為它非常明亮，能反射光線照亮周遭的窄街和門廊。

一截高度近1.5米的高雅“龐貝紅”圍繞著建筑底層，但它有什么功能呢？這個顏色兼具美學(xué)和實際功能。它的保護功能大于裝飾目的；它能遮蓋泥土污跡、手印、商人留下的臟痕，或靠在墻壁上的身體印記。它不是公寓大樓唯一的優(yōu)雅細節(jié)；每個窗戶上都有一排暴露在灰泥層外的磚塊，形成小小的拱頂。從下方看的話，幾乎就像窗戶長了紅色的眉毛。還不止如此。沿著公寓大樓的第二層樓，有一道銜接其他公寓的狹窄陽臺。羅馬人將這種陽臺稱為“Maenianum”，它對屋主而言是一種小奢侈品，可與小花園或露臺相比。最重要的是，它是其他人所沒有的東西，你可以走到外面透透氣或曬曬太陽，甚至可以在那里種些盆栽。

事實上，羅馬人像我們一樣喜歡養(yǎng)盆栽；你可以在陽臺或公寓大樓的窗戶部位看見許多花朵盆栽，就跟我們公寓建筑的景觀一模一樣。哲學(xué)家老普林尼曾經(jīng)記載，某些園藝愛好者甚至?xí)苑N空中的小花園。

古羅馬和現(xiàn)代羅馬皆分享著這份對綠意的熱愛；無數(shù)公寓大樓覆蓋著攀爬植物，植物沿著陽臺欄桿攀爬而上，形成窗戶的窗框。街道上種有許多高大的樹木，它們輕撫公寓大樓的正面，有時甚至斜靠在大樓表面尋求支撐。簡言之，帝都羅馬是座綠色城市。這個特征在今日羅馬似乎不曾改變，就仿佛20個世紀的時光從未流逝過一般。這些都不過是小細節(jié)，但它們幫助我們了解今日和昔日的羅馬是如何相似（反之亦然）。尤其在日常生活上，現(xiàn)代羅馬人在某種程度上是古羅馬人的翻版，即便兩者之間相隔了好幾個世紀。

極為高聳的公寓大樓主宰著羅馬的街道。市內(nèi)大約有4.6萬棟大樓！違章建筑極為常見。

正如研究古羅馬的偉大歷史學(xué)家熱羅姆·卡爾科皮諾所言，如果我們將羅馬的卡佩拉利大道（Via dei Capellari）或那不勒斯的崔布拉利大道（Via dei Tribunali）上的公寓建筑，與奧斯蒂亞古城的公寓大樓相較，我們將會發(fā)現(xiàn)極為相似的地方，有時甚至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樓層平面格局。一位來自古代的羅馬人在審視過我們于現(xiàn)代羅馬或那不勒斯的歷史中心所興建的公寓后，也許會覺得仿如回到家中，非常自在。

并非只有二樓才有長陽臺，在更高的樓層還有其他較小的木制陽臺。只有少數(shù)幸運兒才有此小小特權(quán)，這些陽臺的外觀就像從建筑物向外伸出的木制雕刻涼廊，羅馬人稱它們?yōu)椤皃ergulae”。我們常在中東的中古城市，或是在印度城市和加德滿都這樣遙遠的地方看到它們。但它們已經(jīng)是帝都羅馬“風景”的一部分。它們存在的目的很單純：擴大公寓的空間，并帶進更多陽光，以及可以從此窺視街道而不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