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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國發展的經濟史坐標

一 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發展所創造的奇跡,在世界范圍內引起廣泛的贊嘆和關注。然而,更加特別之處是,從歷史的視角觀察,這個增長奇跡顯示出中國有可能成為唯一的經歷過由盛至衰,并再度崛起的經濟增長案例,為熱衷探索經濟發展之謎的經濟學家提出了智力挑戰,也無疑會極大地滿足經濟史學家和增長經濟學家的學術好奇心。與此同時,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呼喚著一種有解釋力的理論的誕生。雖然世界經濟史中不乏形形色色的演進路徑和成功案例,但是,只有這些經驗得以在一般性的增長理論中得到解釋,才是有意義的。

傳統增長理論從新古典經濟學諸多與中國現實不一致的教義出發,不能圓滿地解說中國奇跡。而制度經濟學雖然旨在解釋中國經驗所顯示的這種重大制度變遷,卻因為總是教條地用某些頭腦中的“共識”,事先塑造出特定的制度變遷軌道,因此終究未能滿足弗里德曼對實證經濟學設定的“預測”功能,從而也遭遇到不得要領的尷尬。

迄今為止,從不同的現實觀察點和理論視角解釋中國經濟奇跡,已經出現了汗牛充棟、眾說紛紜的解說。但是,目前解釋中國奇跡的各家之說,在理論上是不統一的。這也難怪,解釋經濟發展的理論本來就分割成不同的門派,各據一隅,畫地為牢。從以下標準看,這些理論解釋尚不能令人滿意。

第一,經濟增長解釋應該具有理論邏輯和歷史邏輯的一致性,可以解釋今天現象的理論框架,也應該能夠用來解釋昨天和預測明天。惟其如此,經濟理論才具有指導現實,展望未來的功用。

第二,解釋一國經濟發展現象的理論框架,也應該能夠解釋其他國家,從而通過對先行國家經驗的解釋,對后起國家具有借鑒意義。

第三,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和最快的經濟增長,理應對經濟學和經濟史學作出貢獻,增進人們對世界經濟發展全貌的認識。

作為對這一具有挑戰性任務的回應,本章嘗試從更加宏觀的歷史層面,把以下三個命題進行統一的考察。即用一個統一的理論分析框架,一致性地回答:(1)“大分流之謎”即“李約瑟之謎”的更具一般意義的說法,即為什么在前現代社會,中國科技一度遙遙領先于其他文明,而近現代中國不再具有這樣的領先地位;(2)“中國奇跡之謎”,即在改革時期中國經濟為什么以及靠什么實現了高速增長;(3)“中等收入陷阱之慮”,即中國能否延續以往的高速增長過程,從而按照預期進入高收入國家行列。

歸根結底,筆者嘗試從增長理論與經濟史的結合上,同時回答中國經濟發展是怎樣由盛而衰,以及能否由衰至盛這一宏大命題。為此,這里提出的一以貫之的理論框架,基于任何時代的經濟增長,歸根結底是依靠特定的激勵機制,促成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積累,并以此為載體,把激發出的各種創意(ideas)轉化為生產率的提高,實現報酬遞增。

為了能夠同時或分別表達特定發展階段的報酬遞增、報酬遞減、要素邊際替代率遞減、要素同比例增加及其之間的銜接,能夠區分開要素積累帶來的增長與生產率提高帶來的增長,并且同時表達經濟的停滯狀態、增長狀態及其原因,我們放棄生產函數的表達形式,而是借用等產量線這個分析工具,來描述不同類型的經濟增長過程。

在只考慮資本和勞動兩種生產要素的情況下,因兩者的相對稀缺性從而與相對價格形成不同的要素組合,決定特定的產出水平。由于生產要素的增加或者生產率的提高,產出得以增長,等產量線向外(右上方)移動,形成經濟增長。

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上,生產要素的稟賦和積累方式,以及生產率提高的可能性和方式有著巨大的差異,從而經濟增長的類型也不盡相同。我們識別出三種足以囊括迄今為止人類歷史存在過的經濟增長類型或狀態,即以馬爾薩斯模型為代表的貧困陷阱狀態,或簡稱為M類型增長,以劉易斯模型為代表的二元經濟發展,簡稱為L類型增長(其間包含了一個劉易斯轉折階段,或簡稱T類型增長),以及以索洛模型為代表的新古典增長,簡稱為S類型增長。從歷史的角度,上述三種經濟增長類型,也可以分別看作是具有繼起關系的不同經濟發展階段。

在當代主流經濟學家眼中,并不存在一個以勞動力無限供給為特征的二元經濟發展階段。他們或者像索洛那樣,把發達國家所代表的新古典增長視作給定的,或者像庫茲涅茨那樣,在聯系歷史時看到了一個從傳統經濟到現代經濟增長的轉變,更為晚近的研究是漢森(Gary Hansen)和普雷斯科特(Edward Prescott),把馬爾薩斯類型的經濟增長與索洛類型的經濟增長統一在一個理論框架[1]。不過,普雷斯科特在另一篇合作論文中,承認在“馬爾薩斯”和“索洛”之間存在著一個過渡階段,其關鍵任務是消除約束勞動力流動的障礙。[2]青木昌彥承認這樣一個過渡階段的存在,但是,他沒有將其稱作劉易斯階段,而是以庫茲涅茨式的結構變化作為這個階段的特征。[3]

整個經濟被區分為農業和非農產業,農業中存在的剩余勞動力,隨著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不斷得到轉移,這樣一個過程并非只是后起的趕超國家的特有現象;西方率先實現工業化的國家,也不是從馬爾薩斯陷阱,經工業革命而一躍進入新古典增長階段。只不過,在西方經濟史上,長達數千年的馬爾薩斯時代向索洛時代的過渡,緩慢得如同蝸牛爬行,人口轉變過程也不能顯示具有階段性意義的變化,以致人們很難清晰地看到其間存在的劉易斯時代。

所以,我們在觀察人類經濟發展史的時候,加入一個以劉易斯命名的二元經濟發展階段,絲毫不降低對于早期工業化國家歷史的解釋力,卻大大增強對于后起工業化地區(典型的是日本和亞洲四小龍),以及尚未完成這個過渡的發展中國家面臨問題的理解。特別是,增長研究的目的,就在于為盡可能多的經濟增長類型提供盡可能一致性的解釋,發展經濟學則更應該瞄準當代經濟發展現象。

我們將會看到,把二元經濟發展作為經濟增長一個有機的邏輯鏈條,可以幫助我們剔除在解釋“李約瑟之謎”中長期存在的“高水平均衡陷阱”之說,還可以提供一個關于“中等收入陷阱”的觀察維度和解釋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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