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潑辣的槐花，一句話差點羞死呼延用，他咳嗽了一聲連忙轉過身去，裝出一副啥也沒聽見的樣子。

賽云舟湊過來，扯了下槐花得的衣角，遞了個眼色：“叫你來說正經事兒的，呼延將軍可是有本事的人，他跟咱開完笑呢！你以后見到這屋里幾個，說話都要客氣點兒”！

槐花喲呵一聲，打量著呼延用：“打架也算有本事？我還會打算盤呢！他們以后見到我，是不是也得客氣點兒”？

槐花把凳子往前一拉，湊在桌前戳了下玉衡的胳膊：“四娘跟你說呀，咱陜北別的沒有，山羊多的是，營里還有王嘉胤拿剩下的幾百張牛皮！我琢磨著一張羊皮35文大錢，一張上好的牛皮也不過一兩出頭。若是把羊皮做成羊皮襖、把牛皮割成皮帶串上銅環，弄到南方去，肯定能多賣不少錢！你說是吧”？

玉衡見賽云舟一臉焦急，不停的給自己使眼色，咧嘴一笑，便動了捉弄一下槐花嬸子的心思。

玉衡拿過紙筆，畫了一件西式翻毛羊皮外套；又畫了兩個皮包，一件雙肩旅行包，一件斜挎郵差包。

玉衡把兩張紙推到槐花面前，笑著說道：“你的想法很不錯，可你總得露一手吧！做的出來不”？

槐花接過兩張紙看了半天，問了玉衡幾個細節，起身白了玉衡一眼，沖賽云舟癟著嘴譏諷道：“還說他比你親兒子還親，我看呀，你這老東西就是愛吹牛”！

笑著送走四娘，玉衡讓伍明秀也說一下他的想法。

伍明秀來到玉衡掛在墻上的地圖旁，指著青城（呼和浩特）南二百里的妥妥城（托克托）說道：“這里有各路晉商囤積的200萬石糧草，因為湖廣夏糧已收，秋糧又很快下地，所以價格比龍駒寨的漕糧還便宜，一石只要3兩白銀！500里外的大同，一石能賣到5兩以上，您給我5千兩本錢，再把騾馬車隊交給，兩個月跑三趟，萬把兩銀子就能輕松到手”！

玉衡搓著下巴問道：“這批糧草是塔什海重兵把守，聽說連他主子林丹汗都不賣！這才逼的林丹汗去寧夏打劫。他能賣給我們嗎？再說你又是熟面孔，去妥妥城販糧不是羊入虎口嗎”？

伍明秀笑道：“可賽四叔是生面孔呀？華夏商社也沒幾個人知道。我們商量過了，賽四叔跑妥妥至大同一線，我從大同往北直隸、太行山一帶跑，這樣賺的更多”！

玉衡指著伍明秀一笑：“好小子！有想法，那這事兒就拜托你和賽四叔操辦了，做的好有賞，做不好有罰”！玉衡說完沖歸昭一笑，其言外之意，無非賞罰之道，咱也會那么一點。

歸昭一直在西安府，塞外草原所知甚少，見伍明秀對蒙古各部似乎很熟，一抬手說道：“抱歉插句話，我有一事不明”！

歸昭好奇的是，后金糧庫妥妥城，明明與林丹汗的青城近在咫尺，且由林丹汗自己人鎮守，卻偏不賣糧給他，他還不敢動手去搶，千里迢迢去寧夏打糧，這不吃飽了撐的嗎？

伍明秀解釋，林丹汗鼎盛時期原本有十萬大軍，由兩翼大總管和八大福晉各領一路，分駐草原各地。

但是他有兩個致命的缺陷，第一是不相信男人，精兵強將都交由自己的8個福晉統轄。讓擠牛奶長大的女人出去打仗，能啥戰斗力？這8個媳婦四面出擊，馴服各部的途中，往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很快敗光了他的家底兒。

第二個致命缺陷是不講信義，天啟二年（1622年）廣寧之戰前夕，他曾與遼東巡撫王化貞結盟，派色楞臺吉率兵一萬馳援廣寧，不但劫掠大明百姓，臨走前還順了王化貞50萬石糧草。

林丹汗后來又與袁崇煥結盟，于寧遠之戰和己巳之變，前后兩次欺騙袁崇煥感情。到了崇禎時期，敲詐市賞不成，于是便恨上了崇禎，三番五次劫掠大明，可惜每次都被揍的鼻青臉腫。

至于塔什海投靠黃臺吉，是因為當年西征之時，塔什海出力最多，戰后卻將額璘臣豐美的鄂爾多斯草原，賜給了小舅子貴英恰，塔什海因此記恨林丹汗，數次當著他多羅大福晉，囊囊王后的面毆打林丹汗，搞的他灰土臉。

歸昭聽完哈哈一笑：“也就是說，林丹汗惹不起黃臺吉，打不過塔什海，只能帶著媳婦找大明撒氣”？

伍明秀點點頭：“差不多吧”！

玉衡搖頭一樂：“林丹汗這是跨界打劫呀！他也不打聽一下洪承疇是誰？我看他這回也懸，洪承疇老奸巨猾，保準已經布好落網等他鉆呢，保準一臉懵逼的進來，鼻青臉腫的回去”！

眾人一陣轟笑，玉衡望向孫筠。

原來孫筠同馬守應去太谷，接大伙兒家眷的同時，順道將近8萬張皮貨、千余匹棉布和絲綢給王嘉胤送去，剛到潞安府（山西長治）就讓宣府的人馬給劫了去，還死了幾個弟兄。

玉衡一聽大怒，拍案喝道：“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人命關天你知道嗎”？

孫筠嚇的一哆嗦不敢言語，賽云舟連忙解釋：“這半個月以來，你吃住都在校場，白天操練，晚上還要開夜校上課，那可是軍事禁區，我都沒見著你幾回，更別說他了”！

玉衡平復了一下情緒，來到地圖旁端詳了半天：“你何以知道是宣府的人馬？可知道帶頭的是誰？不會弄錯了吧”？

孫筠躬身回到：“是行十萬呼九思和搖天動兩位大哥，抓舌頭當我面問的，絕對不會有錯！帶頭的是宣府游擊王與嵊，他是前宣大總督王象乾的義子，是替宣府總兵王世忠干的活”。

玉衡盯著地圖看了半天，坐慣了飛機高鐵人，實在難以接受千里之外的距離，呆在府谷多舒服呀，玉衡心底糾結了半天，最后長嘆一聲：“太遠了，我看算球了，這仇不報也罷”！

歸昭湊上前，看了一會兒問道：“你不是常跟我們說，黃臺吉還會多次繞道進關嗎？你還說宣大是后金的糧道，這么緊要的地方，就因為距離遠你就不去了？您跟我們反復提過的，此生以剿滅后金為己任的志向，莫不是隨口說說？還是心里怕了”？

請將不如激將！

玉衡打心眼兒里不想動彈，可你身為老大，自己懶的動彈，如何能使喚手下，做將軍的第一個便是要學會身先士卒！況且涉及自己的志向和鋼七連成軍目標，就更不能兒戲待之。

于是張玉衡勉強提起精神，挺起胸膛，十分配合歸昭的激將法，演了一出爭強好勝，契而不舍的英雄戲碼。

呼延用介紹，宣府由總兵坐鎮宣府；副總兵駐永寧協守，還有7個分守參將，3個游擊將軍，31個守備，人馬加起來84000人左右；光戰馬就有32400多匹。且宣府號為九邊之首，京營有啥他們就有啥！紅衣大炮、火藥、鳥銃要多少朝廷給多少。

去找總兵大人算賬，手上這點人手肯定不夠看，玉衡捂著口袋的銀子一陣心痛，咬牙下令征兵800，沒軍械就編成民夫。

鑒于呼延用提出的行軍方略是以戰代訓，沿大明九邊城墻，以蛙跳戰術行進，說直白一點，就是搶完蒙古搶大明，打一槍換個地方，因此需要尋找優秀的偵察兵，還有熟悉草原的向導。

好在這類人才，在這里并不難找。

玉衡在李心葵介紹下，親自拜訪陜西群牧千戶所典仗樊子英，聘他做了“夜不收”頭領。雖然此人雖不擅長刺殺格斗，繪圖、野外生存和情報分析能力均十分出眾，玉衡始終認為，熱兵器時代很快到來，頭腦才是戰爭決勝的關鍵。

聘請向導也很順利，在數十位蒙古應征者中，玉衡從中挑選了七位，編成了兩只隊伍，分別由希日臺吉和哈森巴圖魯率領。沒錯，一個是臺吉一個是巴圖魯，他們來自同一部落，這個部落只剩下三個男丁，還有一個叫樹海的，是哈森巴圖魯的孫子，被玉衡帶在身邊，說是調教，其實就是充作人質。

玉衡差點把槐花嬸子忘了，直至大軍臨行前。

槐花送來了自己親手做的皮包，一個郵差包一個旅行包，雖然跟玉衡預想的效果相去甚遠，他依然很是夸獎了這個風騷的四娘一番。當下給她撥了二百兩子，調了五個人手和一批毛皮。又給她詳細的解釋了一番，指出了現有產品的不足和改進方向。

玉衡拉著四娘的手，殷切的說道：“設計是靈魂，品質是生命線！花嬸兒！我希望有一天，你做出來的產品能跟你本人一樣，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出眾，讓人一見難忘！甚至一見傾心！等你有了滿意的作品，記得來草原找我！我看好你喲”！

槐花用力掙開了被玉衡緊握的手，羞紅了臉，杏眼圓睜，做嗔怒狀罵道：“好小子！你個臭不要臉的，竟敢占你嬸子便宜？我可是你的親四娘！再這樣的花，我告你四叔去”！

玉衡嘖了一聲，斂容皺眉喝道：“說啥呢？說啥呢？跟你說正經事兒，能不能有個正形？咋滿腦子誨淫誨盜？枉費我一番期許，煞費苦心的教你”！說完一甩袖子，邁步就走。

槐花捂著滾燙的臉頰，愣在原地直納悶兒：嘿！我信了你的邪！說我誨淫誨盜？分明占了老娘便宜還想賣乖！不過玉衡這孩子，仔細看著也不壞呀！難道真的是我自己想多了？

大軍離開府谷這天，知縣李心葵親自來送，全城百姓也跟著看熱鬧，在嘈雜的人群中，有一對男女十分引人注目。

男的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身材極其高大健碩，五官俊美我見尤憐。他手揮折扇做儒生打扮，端的是風度翩翩，其懸于腰間的古樸長劍，更平添了幾分英武之氣。

女的看上去十六七歲年紀，與男子身高相仿，只骨架略微細些，若非一身蒙古窄袖長袍跟一雙大腳板，還真以為一朵江南的白牡丹誤入塞上。女子英氣逼人，面若寒霜霜，懷抱一柄長二尺有余的銅柄銅鞘，古樸典雅的一體短劍，更增幾分倨傲。

男子望著希日臺吉的背影，忿忿的罵道：“希日身為堂堂黃金家族后人，豈能為了一口吃的，給漢人做狗”！

女子不屑的切了一聲，冷笑道：“黃金家族后人？我呸？若論血統，他給咱家提鞋都不配”！

這對兄妹的出現，便是玉衡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