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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社會資本

男人和女人都想從他們的家人、朋友、同輩或者其他人那里獲得尊重、認可、名譽、接受和權力。消費和其他活動之所以存在一個重要的社會成分因素,部分是由于這些活動是在公眾場合發生的。結果,人們在選擇就餐的餐館、鄰居、學校、閱讀的書籍、政治觀點、食物或閑暇活動時,都會考慮讓他們社交網絡中的同輩和其他人感到滿意。

我試圖通過社會資本存量(用S表示)這一變量,將別人的影響對個人效用所起的作用引入到效用函數中來(參見Coleman對社會資本做的具有先驅意義的分析,1990)。由于社會資本包含了社會環境效應,因此,個人的社會資本存量主要不是由他自身的選擇所決定的,而是取決于相關社交網絡中同輩的選擇。

用一個簡單的公式來表示[2],即個體i的下期社會資本等于i的社交網絡中所有人對社會商品的消費量加上i當前所擁有的社會資本中未被貶值而剩下的部分。更一般化的公式是將領導者和跟隨者在社會資本方面的投資加以區分(參見Becker and Munphy,1994),并且它不一定是他們行為的加函數。

社會資本的增加能夠提高或降低效用。如果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在同輩的壓力之下被迫吸煙或加入一個暴力團伙,那么他的效用將會降低;但是如果一個家庭在盜賊試圖入屋偷竊時可以得到鄰居的幫助,那么這個家庭的效用將提高。個人的社會資本對他人行為的依賴性可以產生重要的外部性。如果同輩們大量酗酒并迫使某人加入酗酒的行列,那么同輩們的酗酒行為將成為這個人的一項成本。同樣地,鄰居們對犯罪行為的高度警惕將給鄰近社區內的每個人都帶來好處和收益(參見Coleman,1990:249-260)。

社交網絡一旦確定,人們基本上就失去了對社會資本生產的控制,因為社會資本的生產主要是由同輩和其他相關的人的行動所決定的。如果個人的社交網絡由許多人組成,那么個人的行動對他的社會資本的總投資量[見注釋[2] 中的式(1.3)中的X]將很難產生影響。因此,與個人資本或想象力資本相比,人們對其社會資本的控制力要弱得多。

但是,盡管人們并不能對其社會資本施加過多的直接影響,他們還是可以施加較多的間接影響,因為他們都試圖成為社交網絡中能使自身受益而不是受損的一員。著名的人類學家Mary Douglas說:“真正的選擇是……對伙伴以及他們的生活方式的選擇。”(1983:45)Thompson, Ellis和Wildavsky也認為:“理性的人們支持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就是說,是否理性取決于生活的方式……因此不可能存在一個其行動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理性的行動集。”(1990:98)社交網絡的這一內生性使社會資本具有一種提高而不是降低效用的趨勢。

另外,可行的選擇往往會受到市場價格及其他條件的制約。一個在學校的十幾歲的少年對來自同齡人的壓力幾乎別無選擇。黑人與白人之間、窮人與富人之間以及其他利益團體之間的均衡隔離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是由非個人所能控制的市場及其他力量決定的。

個人社會資本的增加,一方面會提高他對具有資本補足品性質的商品及活動的需求;另一方面會降低他對具有資本替代品性質的商品和活動的需求。盡管從偏好的角度看來,普通耐用消費品的儲存和購買通常互為替代品,但是社會資本和對社會資本的投資卻常常具有很強的補足品性質。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之所以沾染上抽煙、參與暴力團伙、忽視學習等惡習,主要是受到朋友抽煙、是暴力團伙的成員和無心上學的影響。個體可能僅僅是為了達到仿效別人的目的而去支持家鄉的足球隊和棒球隊,或者去購買一些根本看不懂的時髦書籍,比如Stephen Hawkings的《時間簡史》(參見Max,1992)。

在某一較大的社交網絡中,若只給予某個體某種激勵,讓他去改變投資于社會資本的量,那么這對于社交網絡中的其他個體只會產生輕微的影響。因而,即使該個體的投資和社會資本存量從偏好的角度上看互為補足品,然而受到影響的該個體的投資量也僅僅因此而改變了少許。舉個例子,如果某一個體放下手中工作的話,她會有更多的閑暇時間去打網球,但是如果其他工友沒有額外的閑暇時間去打網球,那么他花費在打網球上的時間也不會增加很多。

然而,如果同一社交網絡中的絕大多數的人都受到了影響,那么社會資本的投資量將會大大改變。假設人們打網球的欲望取決于有多少其他個體參與這項活動,并且隨著網球場數目的增加,打網球的成本會下降。給定一個初始的網球參與者的數量,那么在開始的時候,網球參與者的數量可能僅僅增加了一點,但是隨著參與人數的增加,其他人對打網球的欲望也會隨之增加。打網球的欲望和參與網球活動的人的數量之間存在著互補性,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互補性會使得人們更多地參與網球運動,要么急劇地增加,要么趨向于一個新的、可能是更高的水平。

在圖1.1中,橫軸表示某一典型個體的社會資本存量,縱軸表示社會資本的互補投資額。初始的均衡點所對應的資本存量為S*,投資額為X*,圖中的曲線B0由個體的偏好所決定,它表示以個體的社會資本存量為自變量,以個體的投資額為因變量的函數。當整個社交網絡的所有成員都受到某種變化的影響,比如投資成本的下降改變了人們的投資欲望,并使得曲線B0向上移動到B1,那么在開始的時候,投資額也僅僅是從X*增加到X0。但是投資額的增加導致了下期資本存量的增加,又由于投資額與資本存量之間的互補性,資本存量的增加又進一步提高了投資額。隨著時間的變化,投資額與資本存量不斷增加,直到達到新的均衡X1S1,遠遠高于初始水平X*S*

圖1.1

由于投資額與資本存量之間的互補性,從而導致了多個均衡點的出現(如圖1.2所示),在這種條件下,消費所產生的累積效應會更加顯著。在滿足曲線B0所表示的投資額與資本存量之間的關系的條件下,有三個可能的均衡點:在S=0處,S=S0處及S=S*處。在這三個均衡點里面,只有第一個和第三個均衡點是穩定的。在S0處之所以不穩定,是因為即使資本存量稍稍低于S0,那么資本存量最終也會下降到零;即使資本存量稍稍高于S0,那么資本存量最終也會增加到S*點。

由社會力量所決定的行為也許十分不穩定,對集體的不大的沖擊也會產生敏感的反應。即使是初始條件的微小變化最終也會對這種行為產生極大的影響。比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吸毒與否,努力學習還是無心學業,往往是由家庭背景方面的微小差別所導致的。在圖1.2中,毒品價格的上升可能會降低人們投資的欲望,使得曲線B0向下移動到曲線B1,在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對毒品的使用量僅僅由X*下降到X1,但是漸漸地,毒品的消費量會快速下降,直到社交網絡中的每一個人都不再吸毒為止,也就是圖中表示的由S下降為零。

圖1.2

如果社會資本的形成還取決于人們的習慣,那么對普遍變化的反應會更加強烈。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之所以吸毒,一部分原因也許可歸結為他以前就吸毒;另一部分原因也許可歸結為他的朋友吸毒。在起初的時候,毒品價格的下降可能僅僅刺激了毒品消費的少量增加。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集體中的每一個人都會出于以下兩個原因而增加毒品的使用量:最近他們使用了更多的毒品,以及他們的朋友也使用了更多的毒品。在毒品的使用問題上,習慣與社會力量之間的相互作用會對毒品的使用產生巨大的影響,這種影響會導致兩種截然不同的后果:對毒品的深度上癮或者對毒品的敬而遠之(參見第6章)。

文化

文化與傳統是人類共享的價值和偏好,它通過家庭、同輩群體、種族群體、階級和其他群體一代一代傳下來。Clifford Geertz曾經說過:“我們不應把文化看做是具體行為模式的復合體,而應看做是一套行為的控制機制——包括計劃、配方、規則、指令…… ”(引自Elkins and Simeon,1979:129)與其他種類的社會資本一樣,文化會隨時間而變化,但是變化很慢——大體說來,文化資本的貶值率之所以小,原因在于這些“控制機制”并不容易被改變。

個體對文化的控制要弱于對其他社會資本的控制。個體不可能改變自身的種族、人種或家族歷史,并且在改變他們的國籍或宗教信仰上也有困難。由于改變文化會遇到巨大的困難,并且文化的貶值率很低,所以對于個體的整個一生而言,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給定的”。

文化對偏好及個體行為有相當大的影響,但反過來,行為對文化的影響卻十分微弱。文化方面的差異導致了對商品的偏好存在相當大的差異,例如,猶太和伊斯蘭教忌諱豬肉,而中華民族和其他文化則崇尚孝道。對比文化對偏好的影響與個人資本或其他種類的社會資本對偏好的影響,經濟學家對商品偏好是固定和穩定的假設似乎對前者更為適用。

一些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認為,文化對行為的支配作用是如此之大,以致幾乎沒有留下什么選擇的空間,這種觀點走得太遠了。經濟學家James Duesenberry曾經就我所提出的“經濟學是關于選擇的科學,而社會學是關于為什么人們沒有選擇的科學”(1960:233)這一觀點進行過評述,在評論中就體現了上述觀點。人類學家Mary Douglas也認為,人們會對總的生活方式作出基本的選擇。在每一種生活方式中,人們會對個人資本的類型和數量作出選擇。對Mary Douglas的這一觀點,我在前面曾作過引述。

可持續的文化類型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個體的選擇及其個人資本。因此,如果個體的行為是習慣性的,那么在沒有對不合作行為采取懲罰措施的條件下,合作行為會更容易持續下去(參見Becker and Madrigal,1995)。因為如果個體的行為具有習慣性,并且如果他們過去是一直合作的,那么即使他們之間不合作可能會比合作得到更多的好處,他們也會繼續彼此之間的合作行為。

有關共產主義的事實給文化對行為的統治的觀點提供了一個反例。許多文化體,包括中國、俄羅斯、中歐、非洲和拉丁文化,都曾嘗試通過共產主義配方構建自身的經濟結構。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認為,西方國家中存在的自私行為是由資本主義制度造成的,共產主義能夠重新引導工人和消費者更多地關心國家的福利,而更少地關心個人的福利。然而,如果不考慮文化的因素,因為在傳統的社會主義體制下,報酬并不與人們勞動的勤奮程度掛鉤,無論文化的主流如何,人們無一例外地愿意選擇少勞動,而且由于這種行為已經形成習慣,因而許多人都沒有養成良好的工作習慣。

Sen認為,應該將建立在“個人福利”基礎上的效用與包含“對偏好的先后順序劃分等級,從而表達我們的道德評判標準”的“承諾”加以區分,通過這種區分,將文化和倫理價值觀念引入到行為分析中來(1977:337)。Sen把對個人福利等級的劃分稱為“亞劃分”。我在第6章和第10章中所使用的“亞偏好”概念與Sen的含義有所不同,我只是將它作為描述式(1.1)所表示的擴展效用函數的另一種形式。

在本書的討論中,道德及文化評判對選擇的影響是通過對包含在單個擴展效用函數中的個人與社會資本的影響實現的。二階亞偏好等級能幫助我們解釋行為之下所包含的道德評判,這似乎是Sen引入亞劃分概念的目的所在。然而,我認為更高階的劃分對于行為的理解是不必要的和無用的,因為與其他決定效用和偏好的因素一樣,倫理和文化對行為的影響是以相同的方式進行的。特別是對價格和成本的考慮會影響對倫理及道德的選擇,如是否采取誠實的行動,這種影響與價格和成本對個人商品選擇的影響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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