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國新生代農民工城市文化融入研究:基于移動互聯網社會影響視角
- 宋瑾
- 4363字
- 2021-03-11 18:13:10
2.1 新生代農民工的現狀及其需求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39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6年12月,95.1%的網民用手機接入互聯網,手機網民規模達到6.95億人;其中初中學歷的網民占比為37.3%。從職業結構來看,農村外出務工人員占比為1.8%(較2015年有所下降),制造業工人占比為4.5%,自由職業者為22.7%,三項相加為29%。考慮到新生代農民工以初中學歷者居多,大多從事制造業、自由職業,我們可認為新生代農民工手機上網率占手機網民總數比例接近30%。農村外出務工人員的占比下降不能說明農民工對手機網絡的使用下降,反而說明了新生代農民工群體對自我身份認知的改變。他們更認同自己的工人身份。本書為方便研究,較多地使用了“新工人”的提法。
2.1.1 新生代農民工的現狀
2.1.1.1 技能局限
如果以受教育程度衡量農業轉移人口,其綜合文化素質僅為城市居民平均水平的43.13%;農民工中接受過農業技術培訓的僅占10.5%,接受過非農職業技能培訓的占26.2%。這些都反映了農民工的工作技能較低。第一代農民工在城市里大多從事本地人不愿從事的臟、苦、累、重、險的工作,如收廢品、賣菜、做保潔、當保安等。他們為城市經濟的發展補充了不可或缺的勞動力,但并沒能得到積極的回報。第一代農民工有的還在城市打工,有的因為年歲漸長而處于失業邊緣,其整體人數過億。大部分的新生代農民工也從事著技能要求低、體力要求高的崗位,常見的工種包括建筑裝修、流水線裝配、餐廳服務員、體力搬運等。工種的技術要求低,工作崗位培訓不足,導致農民工在職業選擇、職業技能提升等方面陷入惡性循環:職業選擇狹隘導致職業提升機會缺乏,而職業技能較低又導致職業選擇狹隘。
2.1.1.2 收入較低
行業整體不景氣使得農民工整體收入水平較低,工作的勞動強度所消耗的不僅僅是體力還有時間,農民工每天工作12個小時,月工資在3000元左右,加班成為增加收入的唯一途徑,但也同時犧牲了休閑、娛樂和學習的可能。由于沒有電腦,有的工人喜歡到網吧消遣,加班自然就會與上網的時間沖突。有的年輕工人為了上網,寧可放棄加班,這在許多年長的工人看來完全無法理解。辛苦獲得的收入很少被用來購買書報雜志,能夠花錢接受教育培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網絡資源的免費性吸引了他們的使用,但為了節省流量費用,新工人會去公共場所使用免費無線局域網或者把娛樂資源直接轉錄到手機中。為了吸引年輕工人,許多工廠招工也以提供無線局域網作為一個賣點。
2.1.1.3 壓力增加
在富士康的基層員工中,“80后”“90后”打工者已然超過了85%。雖然都是年輕人,但由于工作勞累,加上富士康的人員流動性極強,同一宿舍的人員經常流動變化,這使得打工者們長期處于無法和他人交流的狀態。富士康曾做過一次即興抽獎,誰能說出自己同宿舍的六個人的名字就可以得到2000元現金,結果是無人中獎。涂爾干在他的《自殺論》中談到,個體的社會關系越孤立、越疏離,便越容易自殺。“集體的力量,是最能遏制自殺的障礙之一。”富士康的“十二連跳”事件警醒了管理層要關注工人的心理健康,資方開通了熱線咨詢服務為工人提供心理輔導,并把郭臺銘等高層領導的頭像放到減壓室的人偶上供人擊打,但效果并不明顯。工人自殺的主要因素是信仰的缺失、社會的原子化以及由此帶來的人際關系的冷漠,大規模的工業化生產吞噬了個人存在的價值感和自我空間。新生代打工者實際工資收入不如父輩,又缺乏回到農村的退路,他們的焦慮與無助是自殺增加的深層原因。
2.1.1.4 產業轉型
由于工人工資逐年增加導致勞動力成本上升,國際制造類企業有強烈地向勞動力相對更為低廉的其他第三世界國家轉移的沖動,如阿迪達斯就已開始將工廠轉移到越南和危地馬拉,這說明了在勞動密集型的制造業中我國工人的相對競爭優勢已不復存在,提高工人素質是當務之急。當現在的青年農民工步入中年后,由于不再具備體力優勢,加上工種的技能增長有限,一旦產業升級,大多數人將面臨失業的危險;而一旦失業,此類人群極易聚集。1963年,馬丁·路德金號召眾人進軍華盛頓,一周內就有25萬人涌至首都,這說明了無業人群極易對社會的穩定構成威脅。
當前圍繞社會化大生產而展開的各種勞動設計的共同目的都是為了把工人固定在某處,包括崗位責任制、彈性工作制、自主管理、勞動過程分散化等手段,這就使工人變成了流水線的一部分,麻木而缺乏生機。隨著勞動密集型企業逐步向中西部地區轉移,東部原有農民工集中地區出現了“找工難”與“民工荒”并存的情況,不懂技術的農民工在城里找不到工作,而各大城市對熟練工人的需求卻得不到滿足,這充分體現了中高級技能工人短缺的問題。新生代農民工目前主要集中在大中型制造業和第三產業的中小企業,由于制造業的簡單重復勞動和中小企業的落后技術,工作的技術含量低,缺乏培訓的空間和可能。需要有一種教育,使工人了解他們職業的科學和社會的基礎,以及他們職業的意義。沒有這種融入教育,工人就不可避免地降低到成為他們所操作的機器的附屬品的角色。一個技工,他的技能全靠習慣,一旦機器的運行發生故障,他的技能就無用了。但是,一個了解機器的人,就知道他干的是什么一回事,知道一定的習慣在什么情況下起作用,并且能改變自己的習慣以適應新的情況。在現在人工智能加速發展的時代背景下,一臺機器人據估算能替代六名工人的勞動,機器對人的替代已經不可避免,對年輕人而言學習成為必選項。有一部分年輕人已經意識到了未來的發展困境,主動回到技術學校學習,而國家也積極給予了補貼學費的優惠,但現在能夠進行這樣主動選擇的年輕人數量相當有限。
產業升級不僅僅關乎設備的進步,更重要的是勞動力水平的提升。對農民工而言,技能提升已經不再是一個可選項,而是一項必須要完成的使命。現有第三產業的缺口主要以銀發經濟為主,適合培訓的技能包括烹飪、看護、養老機構員工、病患護理、家政服務工等;目前經過專業培訓的人才供給極為有限,這充分說明了融入教育的必要性。新生代農民工年齡小,學習能力強,自然成為融入教育的首選目標對象,通過技能培訓有可能使他們成長為新時代的產業工人。
2.1.2 新生代農民工的需求
根據考夫曼、赫爾曼和沃特斯的觀點,區分欲求與需要是很重要的。考夫曼等人認為需要是事件預期狀態與當前狀態之間的差距。如果不具備包括學習欲望在內的內部條件,那么外在的信息不可能具備意義,工人也不可能從信息中進行學習。怎么能把融入教育從“要我學”轉變為“我要學”是成功的關鍵所在。在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加快的社會里,個人掌握知識的多少,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就業機會和工資收入,這刺激了個人學習、進修的積極性。新生代農民工需要學到實用技術、取得一定的職業資格證書、提升個人專業技能才能找到好工作,獲得比較理想的收入。他們需要習得城市生活技能,才能在城市安居樂業。
2.1.2.1 發展的需求
從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來看,新生代農民工群體已然跨過了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的層次,進入追求社會歸屬的層面,但這卻給他們帶來了更多的困擾。出生、生活在城市的新生代農民工早已把自己劃入了城市人口,但在面臨升學、就業等各項抉擇時才發現自己屬于一個遙遠得記不起來的故鄉。在北京讀書的農民工子女初中畢業后一般寧愿選擇開始打工也不愿回到故鄉繼續學習,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這種疏離感在作祟,他們難以對戶籍本上的故鄉產生歸屬感和認同感。
同樣依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我們發現條件越好的群體越有發展沖動,比較的參照要素來自于受教育水平、工作崗位、工作收入和居住條件等。一個人的收入情況對于他同外部世界的接觸有著重大的影響。如果有錢,他就能夠克服幾乎所有的交流障礙,他可以旅行,購買書報,把世界上幾乎任何已知的事實納入他的視線。除個人能力外,婚姻狀況、性別、親緣社會規模大小對個體的發展程度都有影響。個人的收入和共同體的收入決定著交流的狀況,人們的觀念又決定著收入將如何支出,并轉而影響他們的長期收入狀況,有些限制的真實性在于它們是自我加強和自我放縱的結果。對重慶本地的新生代女性農民工的調查顯示,大多數人在加工制造業上班,工資在1000~2000元之間的占69.6%,一周休息半天到一天的占46.9%,其中58.6%的人表示要做小生意或創業。城市生活的刺激可以克服她們目前收入較低所帶來的局限,幫助她們設定更為長遠的目標,這在傳統鄉村中是難以想象的。
2.1.2.2 獲得認同的需求
工人如果不加班工資就極為有限,在重慶富士康曾出現過因不能加班而引起的罷工,顯示出了勞累與收入兩相權衡的無奈。新生代工人在技術發展的過程中出現了分化,有的人開始為滿足自由發展的個人需求而選擇性地生產,例如有的年輕工人會因為要保證去網吧的需求而拒絕加班,這樣的現象是他們的父輩所無法想象的,但也代表了某種程度上的進步。工作不再是生活的全部,工作的同時也要滿足個體的娛樂需求。新工人們融入城市的需求和愿望遠比父輩來得強烈,正如有的新生代農民工開始購買和使用蘋果手機一樣,他們已經跨越了實際使用的限制,而開始追求一種社會的歸屬感,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城市居民認同的身份。自韋伯倫在《有閑階級論》中提出“炫耀性消費”的概念以來,消費的象征意義已然形成了一種象征資本,已經成為某種脫離了直接使用目的而以顯示名譽和地位為目的的消費。坎貝爾認為這是幻覺消費和現代享樂主義;法國社會學家李歐·謝爾也曾提出符號與物品的倒轉關系,符號變得越來越真實,而物品變得越來越虛幻。筆者認為,這是這個特殊群體對自己的邊緣人身份認知混亂的體現,新工人在內心深處抵制自己的原有身份,卻又無法成為城市居民這個社會群體中的活躍一員,因而難以從自己身份認同的土壤中吸取力量。
總之,與其父輩相比,新生代農民工群體有了更為多元化的需求,在城市定居的要求更為強烈,他們追求個人和家庭的幸福,也有為國家和社區做出貢獻的愿望,希望真正地融入城市。如果新生代農民工不能享受平等的教育權和就業權,又無法回到鄉村,矛盾就有可能以某種極端的方式表現出來,比如犯罪,這充分說明了對這個特殊的群體進行融入教育的必要性。
新生代農民工更有進取心且更具行動力的特征帶來了其融入城市的可能性,他們學習能力強、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高,應變力強,缺少對土地的依賴和認同,有更強的發展動機。有調查顯示,95.4%的新生代農民工愿意為下一份未知的工作做些努力,傳統農民工的這一比例為78.5%;在努力程度上,新生代農民工選擇積累閱歷、主動學習、擴展人脈的比例也分別比傳統農民工高出28.5%、24.1%和9%。國新辦把新生代農民工的需求概括為“十有”,即進城有工作、上崗有培訓、勞動有合同、參保有辦法、報酬有保障、維權有渠道、住所有改善、子女有教育、生活有文化、發展有目標
。總體來看,這些目標不過是城市居民的日常,卻成為打工者的理想,這也充分說明了城鄉剪刀差的現實存在。這些目標的達成必須依靠教育手段和政府對公共文化服務的保障來加以實現。有必要通過適當的融入教育使工人生活得到改善,并由此啟發他們思考、尋求自身價值,產生向上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