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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鶴山莊
  • 夏雨雪
  • 7123字
  • 2020-04-16 11:42:00

4

你不會記得自己吃過的每一頓飯,但總有那么一兩次會讓你畢生難忘。

晚宴就安排在白鶴樓的主餐廳。那天晚宴上的主角自然是奚老太太。

過去這家人招待客人,一般都是去街上的餐廳或者是酒店,從不在家里設宴。如果在家里,一定是家常便飯。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搬進莊園這半年多來,家里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不難想象,在這樣一棟豪宅里面,怎么可以沒有像樣的宴請呢?

一位打著領結的侍者把莫名引進了餐廳,奚老太已經端坐在餐桌頂端主人的位置上,她朝莫名微笑著點了點頭,侍者請他坐在奚老太右側。

“嬌嬌和她媽呢?怎么,還讓我們等嗎?沒規(guī)矩!”老太太不悅地問身后聽命的白杰瑞。

“您老別著急,我這就去再催一下,”那個白杰瑞一邊說,一邊一顛一顛地向門外走去。

“我說大小姐啊,還不快點兒,都在等你們呢。”他小聲對迎面慢騰騰挪著步子走過來的嬌嬌說。嬌嬌卻沒正眼看他。白杰瑞見到她一臉不快的樣子,便不再吱聲了,這個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嬌嬌來到餐廳坐在了老太太左側的第二個位子上,老太太左側的第一個位子還空著,那顯然是給南天月留著的。

奚老太這時候開始有些精神了。

“你媽呢?都該開宴了怎么還不來?這么多人就等她一個,快去找找她!”

“不用找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啊!”嬌嬌顯然不愿意動。

奚老太輕輕嘆了口氣,眉頭微微蹙動了一下,“要是你爸爸在家就好了。”老太太的話聽上去有幾分沉重,莫名揣摩著,那些話里面既飽含著她對兒子的掛念,也隱約流露出對兒媳的不滿。于是,他趕緊接上了一句寬慰奚老太的話,說道:“野總忙過這幾天就可以回來了。”

奚老太苦笑了一下說:“他要是能來,就用不著請你來了。這話還是留著去安慰孩子她媽吧。”

奚老太話音剛落,餐廳的門便敞開了。進來的是一個臉色蒼白、身材消瘦而衣著卻十分華麗的中年女人。

是南天月。

多年不見,她的變化實在太大了,莫名竟然差點沒有認出來。她的眼睛,因為消瘦而顯得更大了,但卻沒有了過去的神采。從前漂亮的卷發(fā)也不見了,變成了有些零亂的直發(fā)。身上穿著藏藍色的絲絨旗袍,一條大紅色的帕詩米娜披肩披在她的身上,身后還跟著一條白色的小狗。

“那個黑影好可怕,”南天月一進門便開始描述那天晚上的驚駭場面,“我的筒子都給嚇壞了,沒命地叫。”她一邊說,一邊轉身抱起身邊的小狗。

那是一條馬爾吉斯犬和普多貴賓犬混血的品種,稱作馬爾蒂普,南天月給小狗起名叫筒子。小狗一身白色的卷毛,兩只圓圓的大眼睛,抱在南天月懷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綿羊。南天月用手撫摸了一下小狗,然后輕輕把臉頰貼向它的頭,小狗則瞇著眼睛用舌頭舔了一下女主人的手。

這時,奚老太咳嗽了一聲。呆坐在餐桌旁的莫名連忙向南天月問候,而她飄忽的眼神也朝他瞄了過來,她機械地點頭回應了一下,便坐在了他的對面。她把小狗放在一旁,低下頭隨手擺弄著餐具,好像這些東西有些什么不妥,又似乎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沒有太多話語,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舉手投足若有所思,這與莫名之前認識的那個女子簡直判若兩人。莫名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個仿佛是陌生人的女主人。還是奚老太打破了這種尷尬,她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你們也算是老熟人了,難得相見,今天好好聊聊。”說罷便命白杰瑞上酒開宴。

白杰瑞哈著腰十二分殷勤地跑到奚老太座位后,把雙手緊抱著的一瓶酒遞到她面前,“您老請過目,這瓶1982年的行嗎?”

“什么行嗎?”一旁的嬌嬌嘴角一撇說道:“這可是我爸的最愛啊!”

“拉菲1982嗎?”莫名眼睛一亮。

“拉菲多俗啊,那些暴發(fā)戶附庸風雅罷了,也不見得有多好!”南天月卻一臉不屑地小聲說著。

“我爸和他們可不一樣,”嬌嬌不服氣地回應道。

“可不是嘛,自打野總知道他的一個哥們兒在公海船上勾兌1982的拉菲,然后高價賣給香港酒販子,他就再也不碰拉菲了。現在這種法國瑪歌才是他的最愛呢。上次大小姐從學校放假回來要開這瓶瑪歌,我都沒敢答應。今天是老太太發(fā)話了。莫名先生,您的面子可夠大的。”白杰瑞渾身是嘴,本想接著再解釋一番,但看到奚老太冷眼看著他,便連忙捧著酒瓶一顛一顛地退下了。

“那天那個黑影就是從馬場那邊過來的,”剛剛坐下的南天月又開始了那個驚恐之夜的回憶。說著,她把那只纖弱的手指向了餐廳的窗外,然后慢慢地站起身來,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窗外。

“就是跑馬場的那個花壇。”南天月又補充說。

“花壇?”

莫名順著南天月的手向窗外望去,可是什么也沒有看見,他心想這南天月這副魔怔的樣子一定是受過什么刺激吧。

“你在白鶴樓怎么能看到馬場的花壇呢?莫名,真讓你見笑了,”奚老太忙圓場道。

“確實有人看到黑影朝那邊去了,”南天月依然窮追不舍。

“咳,都過去了,”奚老太說道,“其實那個黑影就是熊,這里有熊出沒是經常的事情。”

“可是,還有家里的電梯啊。它也會和熊湊熱鬧嗎?”南天月的話越說越玄,好像在講一個鬼的故事。

“說來也怪,那天晚上我可是什么都沒聽見,睡得特別好。”奚老太似乎故意要把氣氛緩和下來,不緊不慢地說道,“又是狗叫又是熊跑,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真是活見鬼了。”

奚老太話里話外顯然是在懷疑南天月的所見所聞,莫名忙用話來安慰南天月,說是吃過飯后趕快讓管家?guī)еタ纯催@些地方,就不相信會有鬼!南天月聽到他的話以后便安靜了下來,她只顧低頭吃飯,不再開口說什么。

一個男傭推著一輛小餐車,送來一瓶紅葡萄酒。白杰瑞伸手把酒瓶拿起來恭敬地舉到老太太面前,“您老請過目,驗明正身!”

“是了!1982的。行了,開吧!”

領了命,白杰瑞便動手熟練地打開瓶口軟的木塞子,用一條白色的餐巾把軟木塞捧到奚老太面前,讓她嗅了嗅瓶塞的味道。

“野風最懂,我可不會聞,你來聞聞看,莫名。”

“名不虛傳,果然十分好,”莫名稱贊道。

“這都是家里的窖藏,從法國運來的,是王子的收藏!”奚老太透著幾分得意興致勃勃地說,“這些酒的名堂太多,實在記不過來。杰瑞,你來介紹一下吧。”

奚老太一發(fā)話,白杰瑞便像打了雞血般地亢奮起來,撒開了三寸不爛之舌眉飛色舞起來:“這法國瑪歌可是五大酒莊之首波爾多酒莊里古往今來王公貴族宴會上不可缺少的美酒啊!就說這瓶1982年份的瑪歌吧,產自瑪歌一級酒莊里的瑪歌莊園,少說也得上千美元。最重要的,這可是如假包換的真貨。”

莫名吐了吐舌頭,看來如此的美酒也只能出入王子莊園這樣的宴請了,這中國富豪奢侈起來連法國貴族都得甘拜下風了。

白杰瑞吞了吞口水接著說,“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吧,很多美國總統(tǒng)都癡迷法國波爾多葡萄酒呢。那個起草獨立宣言的總統(tǒng)托馬斯·杰斐遜,他在擔任駐法國大使的時候,就多次到訪波爾多的各個莊園。他在1787年評出的波爾多最好的紅酒就是:瑪歌、拉菲、拉圖和奧比良,他心目中的最愛并不是咱中國人瘋狂的拉菲,而是這種瑪歌。”

“說得好,說得好,”老太太帶頭鼓起掌來。

奚老太讓白杰瑞收起瓶塞,示意他開始下面的程序。

“來吧,把你后面的絕活兒也給我們表演表演。”

“嗻!”白杰瑞模仿起晚清慈禧西太后小太監(jiān)的動作,給老太太行了個禮,然后把酒瓶放進冰桶里,把小餐車推到了餐桌的一側,開始“醒酒”。

白杰瑞點亮了小餐車臺面上的銀質燭臺,然后輕輕地提起酒瓶架,把裝嵌在架子上的酒瓶慢慢地倒入醒酒瓶中,燭光透過水晶醒酒瓶折射出神秘的光彩,酒的些許沉淀物依稀可見,而酒紅色的瓊漿在酒具和白杰瑞黑色西裝、白色手套的映襯下,一種典雅、浪漫,貴族生活的氣息在此刻再次彌漫開來。

奚老太看著白杰瑞把醒好的酒倒進每個人的高腳杯中,然后舉杯說了幾句歡迎和祝福的話,便和大家逐一碰杯。她抿了一口酒說,她小時候跟著舅舅長大,而她舅舅的岳父是晚清的貢生,后來捐了個官,他也很喜歡喝法國葡萄酒。

奚老太說起這些,讓莫名想起野風說過的一些往事。解放前,奚老太在國統(tǒng)區(qū)從事過地下黨的工作,他想趁此機會知道一些地下黨當年的那些往事,便問道,“當年您在國統(tǒng)區(qū)是不是也有這種高級紅酒?”奚老太一聽便笑了,說,“那時候哪有這么好的條件?這么貴的名酒怕是蔣委員長的國宴也開不起啊!”說完又問,“你是聽野風說的吧?我們在國統(tǒng)區(qū)的生活他可想象不出來啊。”

奚老太接著說,地下工作者的生活很危險也很艱苦,說起來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這么多年過去了,現在一提起來還是心驚肉跳的。

一聽老人家打開了話匣子,一旁的孫女湊了過來說,“奶奶說得那么驚險,可你自己不是毫發(fā)無損好好的嗎?”

奚老太轉過臉來瞪了孫女一眼說,“你知道什么?奶奶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死過好幾回了。”

說完這話,她輕嘆了一口氣,滿是皺紋的臉頰抽動了幾下,眼睛里似乎閃動著淚光,飯桌前一下子鴉雀無聲。

奚老太大而化之的講述,聽上去像是一個驚險電影的序曲,可沒說幾句竟一下子觸及到了傷心處,就像老電影的拷貝在放映中突然被燒焦而斷掉了一樣。莫名連忙起身敬酒,想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他舉起酒杯敬了奚老太又敬南天月,不知不覺中一瓶瑪歌竟被喝去了大半。南天月好像有了一點醉意,她從莫名手中拿過酒瓶,一邊看一邊點頭,然后便自斟自飲起來,一邊連聲說好,說是今晚這頓飯收獲很大。莫名不解地看了看南天月,又看了看奚老太。奚老太一臉慍色地說,“都說這酒能消愁解悶,我看,倒是很能讓人癡癲呢!”

“猜猜今晚頭臺是什么吧,”守候在一旁的白杰瑞這時機警地轉移了話題。

“不會又是那個‘開胃洋’吧?”嬌嬌小聲嘟囔道。

話音未落,只見身著白制服的男傭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托舉著大銀盤走來,盤中晶瑩剔透的冰塊上布滿了五彩繽紛的碎末,幾個漂亮的小貝殼里盛著如同烏黑閃亮的小珍珠,這正是嬌嬌猜到的世界最奢侈的素有黑黃金之稱的Caviar,也就是奚老太太稱作“開胃洋”的黑海鱘魚的魚子醬。

奚老太太雖然擺出了一副吃西餐的樣子,但刀叉用起來還是顯得那么別扭。為難間,她干脆放下刀叉,白杰瑞忙給她換上了一雙筷子,“還是咱這東西靈活。”奚老太興致勃勃地撿起一小塊烘烤得微微焦黃的小面包片,將蛋白末、萵筍末、紫洋蔥末等各色佐料涂抹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小勺魚子醬,用略微顫抖的手送進了嘴里。

莫名伸手拿起一塊小面包,正要學著奚老太的樣子吃魚子醬,卻看到南天月帶著異樣的眼光盯著那個大銀盤。

“你不來點?”他試探地問道。

“呃,算了吧!我不吃那東西,你知道,那是多少條生命啊!”她終于又開口了,她的話竟讓莫名的胃跟著蠕動起來,他努力忍住了才沒有把這些被剝奪了出生權的小生命當眾吐出來。

這時候奚老太又開腔了,“喝酒好處很多,可以舒筋活血,可以延年益壽。曹操怎么說來著?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說到高興處,她嘴里的口水和著餐渣像是要噴出來的樣子!

“其實也不盡然,”南天月把話頭接了過來,“凡事都要講究個度。毛主席晚年的時候有個養(yǎng)生之道,好像是‘煙少量,酒不沾’。他老人家就不喝酒,每次宴會喝酒的時候都是周總理代勞的,人家不也活了八十多歲嗎?”

“話不能這么說,”奚老太有點不高興了,喝了點酒的臉頰變得有點發(fā)紫,本來還算柔和的三角眼也變得凌厲了起來。“毛主席說的是白酒,咱們說的是紅酒,能一樣嗎?不能相提并論嘛。”一有對立面,奚老太好像就來了精神。見勢不妙,南天月只好再次低下頭,再沒言語。

頭臺、主菜,南天月都沒有怎么動,只是喝了一點龍蝦湯,吃了一點沙拉,她好像怕周圍的人嗔怪一樣向大家解釋道:“我的胃最近不好,醫(yī)生說要少吃多餐。”

“這一點你們還得向我這個老太太學習,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叫作活到老吃到老,”奚老太有些自嘲,又像是嘲諷,“你看人家莫名,”她用剛剛擦干凈的下巴指向莫名面前吃得一干二凈的盤子。

“今天的小龍蝦太好吃了,可以和法國巴黎的馬克西姆餐廳媲美了!”莫名朝著大家幽默地做了一個舔盤子的鬼臉,引得奚老太一陣大笑。

“當年法國總統(tǒng)宴請小平同志,就是一菜一湯幾片面包,簡單得很。堂堂法國總統(tǒng)吃光了還把盤子舔得干干凈凈,我們外交部的禮賓司經常拿這件事情當教材。沒想到法國總統(tǒng)這一招讓你給學來了。”奚老太往一邊推了推自己眼前盤子里面剩下的主菜,依然談笑風生。

“伯母真是博學多聞啊。”莫名不免要撿幾句好聽的讓老太太高興高興。

“你說的那個什么馬克思餐廳真的有這么好?”

“奶奶,是馬克西姆,什么馬克思,您這都不知道!”

“這丫頭,你還敢笑話奶奶我!?奶奶吃西餐那會兒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在我媽肚子里唄,”嬌嬌不認輸地回答。

“得了吧!那會兒你媽也不知道在哪兒呢!”

“哈哈,嬌嬌,你奶奶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可得多聽聽奶奶過去的光榮歷史。”莫名趕忙過來打圓場。

孫女用眼斜瞄了奶奶一眼,用餐巾擦了一下手,“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說罷便起身離席而去了。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嫌老人嘮叨,一點禮貌都沒有。還有,才上中學就成雙成對兒的,什么樣子?!”奚老太一臉慍色,正要動怒,白杰瑞卻及時地給她端上了甜品。

奚老太望著孫女離開餐廳的背影,轉過頭來對南天月說,“瞧你給慣的,你也不知道管管。”

“這青春期的孩子,您說怎么管?”南天月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她小的時候你就不管,現在又不管,以后變成女流氓了,看你怎么辦!?”莫名一聽老太太又開始義正詞嚴了,忙把自己的那碗甜點遞到老太太的跟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么好的東西,您老快多吃點吧。”

甜品是奚老太最鐘情的木瓜冰糖燉燕窩,但老太太只是隨便吃了幾口,便擺擺手說,“散了,散了吧!就到這里。”

她率先起身,徑自向客廳走去。

莫名和南天月跟在奚老太太后面走進了客廳,于是眾人又都來到了客廳。

奚老太走到客廳一角的臺球桌旁對莫名說:“這鋼琴啊,家具啊,還有那些書都是那個沙特王子留下來的,那可都是原汁原味的。”

奚老太轉身又指著墻上的照片說,“這些照片都是原來王子和他那些鐘愛的馬一起照的。你看,中間那個就是王子,那匹馬就是當年的冠軍!”老太太興致勃勃地說著,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對南天月的訓斥,這時突然轉過臉來問她,“我說得沒錯吧?”

那張照片上的王子西裝革履,意氣風發(fā)。他的左手邊是馴師,右手邊是一匹剛剛奪得錦標賽冠軍的白色阿拉伯純種馬,那匹馬的脖子和馬背上披掛著鮮花,騎師騎在馬鞍上雙手高舉著一個奔馬造型的獎杯。他們笑得那樣開心,那樣自豪,那種笑會使每一個看到照片的人都受到感染。

“沒錯,那匹馬叫作天使之翼。你看,這張就是當年得冠的騎師阿爾法,別看他是個啞巴,那時候他多神氣啊,哪像現在,完全變了一個人。”南天月好像也已經忘記了剛才老太太對自己的惱怒,忙指著另外一幅照片在一旁補充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

照片中的那個人騎在披紅戴綠的冠軍馬背上,笑容滿面,四周是歡呼雀躍的人群。

南天月接著說道,那個沙特王子在這里并沒有生活多久,他的主宅在比華麗山莊,這里只是他的行宮,有重要的馬賽他才會大駕光臨,來的時候都是興師動眾,美女、保鏢前呼后擁,整個社區(qū)的人都看傻了眼。直到三年前的一場意外奪去了王子的生命,莊園才又換了主人。但房子里還是基本上保留了原樣。

莫名一邊聽一邊觀賞著,眼光慢慢落在了一面墻上掛著的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的野風在筆挺的西服襯托下顯得格外有派頭,兩道眉毛比平常更濃,眼睛也頗有神采,臉上的笑容襯著一對淺淺的酒窩,他的一表人才常常會讓那些不認識他的人以為他是電影明星呢。簇擁在他身旁的南天月和嬌嬌也都像天仙一樣。

奚老太的目光同樣也落在了這張全家福上,她沒戴花鏡,瞇著眼睛,把臉貼近了那張照片仔細端詳了一陣。然后,她用手往后理了一下頭發(fā),又把目光轉向王子在賽馬場與他那匹奪金愛馬的合照。

“可惜這個王子四十多歲就得心臟病死了,真沒福氣!”奚老太忽然感慨了起來,“野風他爸和月兒她媽也都是心臟病死的,還有你們公司里那個萬總,這該死的心臟病,真是第一殺手。”她邊說邊揉了揉眼睛,然后轉身問莫名說,“聽說前幾天清明節(jié)你去參加小萬的葬禮了?”

莫名心里一驚,這奚老太真不愧是搞情報工作的,雖然遠在異國他鄉(xiāng),可什么事情都逃不過她的視線。他知道奚老太和萬總從無來往,似有隔閡,便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能點頭稱是。

“小萬的葬禮也不告訴我們一下,什么意思嘛?!”奚老太不滿地說道。

“萬總是信佛的,他的那個師傅云游回來才安排的葬禮,是有說法的。再說董事長不是代表公司去了嗎?”南天月在一旁解釋道。

“說實話我并不喜歡小萬,雖然他與野風是同學,但野風拉著他干事情,可他總搞自己的一套,”奚老太頗有成見地繼續(xù)說著,“尤其是到了后來,發(fā)展到了與我們分庭抗禮的地步。”奚老太越說越氣憤,言外之意,如果萬總不死的話,現在公司的局面一定不可收拾了。

“媽,瞧您說的,哪里有那么嚴重!”南天月覺得奚老太有些失態(tài),真有點“酒”意了,便趕緊出來圓場,想扭轉這個尷尬的局面。

“不說了,不說了,人都死了,”奚老太果然換了一個口吻。

在她們婆媳倆議論的時候,莫名在一旁順手翻開了茶幾上的一本書,只見上面寫著:“真主,除他外,絕無應受崇拜的;他是永生不滅的,是維護萬物的。”

那是一本《可蘭經》,應該是王子留下來的吧。莫名想不出在這個家里有誰會讀《可蘭經》或其他的什么經書,圣經上不是說富人想上天堂比駱駝穿針眼還難嗎?莫名這樣想著。

正在這時,白杰瑞悄悄走到老太太身邊對她耳語了幾句話。奚老太眉頭緊皺起來,轉過身來不客氣地對南天月說,“我可提醒你,咱家的孩子可不能早戀,更不能招白人!”看來奚老太對孫女的行為極為不滿,但她說這話的時候,仿佛早已忘記了自己經常掛在嘴邊的反封建理論,還有她當年沖破封建家庭的牢籠投奔革命的光榮歷史。

“媽,那個男孩子不是白人,是墨西哥人。”

“不管他是白是墨,都不行!中國人就是中國人,不能數典忘祖!”

“哎!我的老佛爺,這可是在美國呀!虧您還參加過革命呢。”

“出了家門是美國,進了家門咱還是中國。這革命總不能革到自己頭上吧!”

“是啦,是啦。您沒錯!我看您還是別太累了,咱們這會兒不革命了,您還是先去休息吧,我?guī)皆鹤永锩孀咦呖纯础D贻p人的事情,您就別太操心了。”南天月見奚老太不再往下講了,便連忙招呼莫名起身告辭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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