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早早地出了門去送貨，而我繼續“留守”鋪子，生意依舊如往常一樣，只是阿姨的面孔在不停的變換著。

我試圖去記住來過店里的一些阿姨的面孔，以確定是不是會有“回頭客”，因為阿姨們的講價能力不同，所以她們在我這里買走東西的價格不一。

所以我想著記住每位阿姨來買過什么東西，以什么樣的價格，后來我發現這和大學時記高數公式一樣難。

首先要記住她們的臉，這對我來說就是個難題，她們幾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略微發福的身體，一頭短的卷發，快要畫到太陽穴的眉毛。還有對大金耳環，或者是銅耳環。

于是我放棄了，我不由得有些崇拜小時候賣給我數碼寶貝卡片的商販老板，每星期我去到他的店里，他都會提前拿出一疊給我，后來他甚至摸清楚了我有多少零花錢，每次都“誘惑”著我非要把我榨干不可。

沒有人天生不會什么，但我覺得我天生就不會賣東西，我只適合被無良商販騙來騙去，奈何我以前的工作是房產中介，是賣房子的，到現在我還在賣東西。

“今天的客人也不多啊”

“蘇格拉？”我叫出了來人的名字，因為她是來過店里為數不多的年輕女性。

“看來你對我沒興趣啊，一直都沒聯系我。”

“可能是你長得不好看吧，所以呢？今天你又來干什么？”

“買襪子，我買十雙，就按你說的價格，”她說，“但是我想跟你分享一件事，你必須認真聽我講完。”

我眉頭漸漸解開：“成交。”

我找了個凳子讓她坐下。

“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她坐下說道。

“因為他嫌你不好看？”

“不是，是我提的，我拿出了一張他跟其他女生在床上的照片。”

“所以呢，你們分手不是應該很正常嗎？”

“但照片上的根本不是他，是我找人P的，他連跟哪些女的睡過他都不記得了。”

“或許他就是不喜歡你了，然后順水推舟跟你分手了？”

“不，之前我偷偷查了他手機，他很謹慎，打的備注都是大姨二嬢之類的，點進資料都是些二十多歲的小女生。”

“那你數了有多少個嗎？”

蘇格拉比出五個指頭。

“五個？”

“五頁！”

“那你男朋友是個‘真男人’，不對，應該是前男友，”我繼續說道，“所以分手了對你來說不是件好事嗎？”

“他是我的美術老師。”蘇格拉說道。

“你......”我一時竟找不出個形容詞來說她。

“所以你打算向學校舉報他？”我問道。

她搖搖頭：“我跟他分手后，有個境遇跟我一樣的女生向學校舉報了他。”

“結果呢？”

“那女生被開除了，那時候她已經懷孕了。”

我的心沉了一下，不過也就是像聽到某個爆炸性新聞的那種感覺，畢竟我又不是一個普度眾生的大善人。

“你們...上過床嗎？”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又想來這么問似乎有點不禮貌，但問題已經問出口了，也沒辦法收回。

“沒有，我發現得比較早。”

我竟松了口氣。

“他會被制裁的。”我說。雖然我不是大善人，但我還是習慣把自己放在“正義”的一方。

“嗯，他被曝光了，學校對他進行了停職處理，但他那算犯罪嗎，姑娘們你情我愿，甚至現在都還有人在維護著他。”

“現在這世道就這樣，”我又補充了一句，“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要怎么去活。”

“是嗎，所以你的活法就是騙阿姨大媽們的錢？”

“咳咳...”我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不算騙，你情我愿，我這是正當交易。”

“好吧，”蘇格拉笑道，“謝謝你聽我講故事。”

“為什么講給我聽呢？我們甚至都還不算認識吧？”

“你叫什么？”

“周游。”

“現在認識了。”

她繼續說道：“我就想隨便找個人說說啦，最好是個陌生人，我把昨天問你的問題拿來問了很多人，然后從你們的回答中選了你做‘回訪’。”

“所以該說我倒霉呢還是該說我幸運呢？”

“至少你賣了十雙襪子。”

“五十一雙。”我說。

“昨天不是一百嗎？”

“給你打折，”我說，“你是第一個不講價的顧客。”

蘇格拉提著一大袋襪子出了店，她走的時候又遞給我張紙條，她說昨天那個號碼是她在網吧廁所墻上抄的，這個才是她真正的號碼。

我問她既然給了我假的號碼，又怎么知道我有沒有聯系過她。

她笑了笑道：“猜的。”

真是個奇怪的女生，我心想，至少別的女孩被騙失戀都會大哭一場之類的，也只有她會當做故事一樣平淡無奇的講給一個陌生人聽了。

我通過號碼加了她的微信，當然我并不打算找她聊天什么的，我想只是因為她買了我十雙襪子。

我點進她的朋友圈，只有一條文字動態：時間到了，我們各走各的路，是活在這個世上好還是死了好，只有神知道答案。

我記得這是大哲學家蘇格拉底說過的一句話，倒成了她的至理名言了。

我有時也在思考，是活在這個世上好還是死了好。不過這種問題我一般只有在廁所大便的時候會想。

當在拉的時候我會想活著真麻煩，又得吃，又得拉，當把屁股擦干凈的時候我會想，這世界真美麗，原來廁所外面的空氣是這么清新。

…………

正值秋季，即使來往的人很多，但空氣中總凝聚著一股冷清，我坐在店里，無聊的數著來往的人流量，想著我未來到底要干些什么。

畢竟我不可能一直在這兒當個小販，現在還好，以后結婚生子了，我就連奶粉錢都付不起了，我倒想過單身一輩子，但我爸進棺材之前一定會先把我抽死再走。

想到這，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打給徐婭的，我約她吃飯，她很快答應了，我有些不可思議，又暗自竊喜。

如果我們能成的話那老子就去搶銀行來養她，我胡思亂想著。

最后我們訂了時間，就在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