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二節 花卉文化的形成

一、華與花卉紋

中國花卉文化源頭約在萬年前,誕生于歷史悠久的農業文明之原初時期的農業勞作。此時出現了較早的藝術萌芽:花卉紋。人們在自用的彩陶、石器上,在巖畫上,刻畫或以紅黑白色涂畫各種花、葉、樹木等紋樣。這是美的覺醒,以圖案方式留下當時花卉審美的記錄,隱含著植物崇拜,隱含著原初藝術、科技等文明與原始宗教的內涵,所以又是文化之原型。花卉紋的出現,使花卉成為藝術、文化的載體與象征符號,成為文明之結晶。

花卉紋最初是很簡單的,數量也少。隨著文明漸興,時代發展,花卉紋逐漸復雜起來,數量也更多。

如寧夏距今約一萬年的賀蘭山巖畫中有葉子、谷穗圖。甘肅距今約八千年的大地灣文化彩陶上有花朵狀的褐紅色圖案。河姆渡出土七千年前的葉紋六角陶盆、谷穗紋陶片、雙鳥圖形、三葉紋陶片、五葉紋陶片、魚藻鳳鳥太陽紋陶盆。

江蘇連云港將軍崖約七千年前巖畫繪有多個人面,用線條和地上的數叢草狀植物相連,似是自植物生出。學者們對此說法不一,或認為這屬于谷物神生殖崇拜,人與谷物合而為一,不斷生長;或認為這是表示人從花卉中誕生的觀念,亦有類似的內涵。

安徽潛山縣薛家崗距今約五千年的新石器晚期墓地發現的石斧、多孔石刀,中有穿孔,四周畫紅色圖案,像花果形,又像火焰、太陽,是專在隨葬或禮儀場合使用的,其含義耐人尋味,與賀蘭山巖畫谷穗紋、大地灣花卉紋、賈湖陶器太陽紋、河姆渡太陽紋及谷穗紋、將軍崖巖畫一樣,當有祈求生殖之內涵,累累花果象征農作物豐收與人類的繁殖、萬物的生長;也有太陽崇拜與表達季節、計算一年歷日之意。花果的開謝成熟,萬物的生命滋生,季節、方位的變化,都離不開太陽的運轉,由此誕生哲思,萌發天地、陰陽、五方、五行、八方、八卦、九宮之宇宙觀。同時期的大汶口文化彩陶上有中為正方形的八角星紋,形狀如花;安徽含山縣凌家灘出土的玉版上也有類似圖像,是原初的陰陽八卦圖。《易經》總結說:“日月麗于天,百谷草木麗于土。”故而,圖紋中有太陽、火焰與花朵相結合。

敖漢旗四道灣出土距今五千年的紅山文化彩陶罐,上半部畫作蓮華蓋等分之狀,為天蓋、天穹,或與天上位于中宮的華蓋星有關;也是天地、中心與八方的象征,也即太一生水、周而復始、為萬物之母的象征。

中原仰韶文化遺址不少彩陶盆上有五瓣、四瓣花瓣紋,連綿不斷,富于裝飾美。尤其以仰韶文化中發展較晚的廟底溝類型彩陶為多。這是人們對野生或栽植的薔薇、菊花之類花卉仔細觀賞后才創作出來的圖案,不但做裝飾,也含分辨歲時、求豐收、生殖之意,可追溯到大地灣文化乃至更早(圖1-3)。

圖1-3 仰韶文化五瓣花彩陶盆(故宮博物院藏)

著名考古學家蘇秉琦先生認為,以這種花卉圖案為主要因素的廟底溝類型文化,與以龍紋圖案為主要因素的紅山文化,兩個不同文化傳統的共同體的南北結合,便是花(華)與龍的結合,合成我們中華民族的前身。這就是今日華夏子孫說法的來源。可見我們民族以絢麗的花(華)為名稱,是源于遠古。花卉圖案或是華族得名之由來(見《華人·龍的傳人·中國人—考古尋根記》)。

華夏之稱,先秦古籍《左傳》有記:“裔不謀夏,夷不亂華。”唐代孔穎達注疏說:“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古代無花字,都用華字。華的意義也就是如華(花)一般美麗,是由名詞引申出來的形容詞。華,包含著華美之義。

隨后,華美、華麗、華彩、高華、光華、日華等詞也出現了,均是形容美麗的景物、辭章。英華、才華、風華等詞,則是形容個人風度、學識等的贊美詞,也是由華之美引申的詞義,含超群、出色之意。又有華貴、高華等詞,是高雅、高貴之意。而繁華、榮華等詞,含繁衍昌盛之義。

華字還用作敬辭,如華章、華辭等詞,綴華字以示贊美對方的文章、言辭出色、絢麗。《尚書孔佳》又載:“華,謂文德。”

總之,一個華字含有美麗、出色、光明、高貴、繁衍、昌盛、優秀等意義,隱含服章之美,隱含重視生命、貴生之思。

我們的民族愛花,賞花之美,贊美花;然后以花為族稱,為國號,將華字升華為贊美民族華美、優秀、華貴,祝愿民族、國家繁榮昌盛的心愿,升華為對這些心愿的世代不懈的追求。所以,我們的民族稱為中華民族,國家以中華為號,我們以華夏子孫自居。

華字具備上述意義,是自文明初辟時代、先秦時代一直貫穿下來的。如秦代秦始皇陵園,據《續陜西通志稿》卷一百三十九載,曾出土“與華相宜”“與華無極”等吉語字樣的瓦當。而陵園所在地陜西臨潼麗山,相傳女媧和伏羲曾居住過,其山形地貌恰似一朵蓮華。始皇帝選擇陵址就是為了讓子孫后代如花一般繁榮、繁衍,代代相傳。張自修編著的《麗山名勝古跡志》,指出了華夏名稱之由來,稱臨潼驪山為麗山。

陜西華山,是自古即以花命名的名山。它周圍幾百里都是伏羲、女媧、軒轅、神農、堯、舜、禹原初文化遺址。《水經注》記載:其山形若花,故而得名。登西岳廟萬壽閣,便可看到華山主峰形狀恰是蓮花形,山上舊有求子之石,都說明了花與繁殖、長壽、“與華無極”的關系。故而《初學記》引東漢班固《白虎通》說:“西岳華山,少陰用事,萬物生華,故曰華山。”漢代張衡《西京賦》有“綴以二華”之句,或指麗山山形似花,華山也是一朵花(或稱二華指太華、少華二山,但總與花有關)。據《竹書紀年》及箋注,伏羲之母華胥氏也住在華山邊,以華為號。

《詩經》《楚辭》中以花比喻美貌、美好的也不少。如唐代《獨異志》載,東漢著名學者馬融,夢見鮮花如錦繡,他摘花吞食,醒來后便精通文史。

唐代大詩人李白,則有家喻戶曉的夢筆生花的故事。五代《開元天寶遺事》記,李白夢見自己的毛筆上開出鮮艷之花,從而文思廣進。

這兩個著名的故事都是相近的。花,隱含華彩、華美、高雅之義,代表文辭的美,是絢麗的象征。唐宋以來,文士、狀元、進士簪花之俗與之有關。

花為什么會獲得這些奇妙的嘉義呢?因為花是那么美,顏色、香味、形狀都足以令人陶醉。也因為花朵按季節開放后會結果,可以收獲很多果實,代代不衰。《白虎通》有道:“西方為華山者,華之為言獲也。言萬物成熟,可得獲也。”我們民族的先民是以農業為主要經濟勞動的,農業的豐收,離不開花的盛放。花朵,與谷物、果子的收獲,與先民能否獲得充足食物,都有直接聯系。花與樹,象征著活力、生機。故而,以花為祭品,向花求祈,采花為飾……花便成為美、成為良好意義的代表。這其中,含有萬物有靈、物我如一的思想,發揮出天時與季節歷日運轉之知識、陰陽五行之哲思。

除了華之外,還有兩個字也與花有關。英字,在古漢字里也是指花。《詩經·有女同車》有句:“有女同行,顏如舜英。”舜英即蕣英,木槿花。后來以英字表示才貌、智慧的出色,有英豪、英俊、英氣等詞語,由來久矣。這也是從花所代表的良好意義引申而來的。

帝字,為君主古稱。郭沫若先生繼承傳統說法,加以發揮,在《郭沫若全集·歷史編》寫道:“王國維所說:‘帝者蒂也’,‘帝本象花蒂之形,其意亦重在生殖。’……‘原始宗教實起源于生殖崇拜。’”花開后花落蒂存,熟而成為果實,果實中又有種子可以種植,重又開花結果。故而古代君主以帝為號,還是為了祈求生殖、繁衍后代的緣故(參見王國維《觀堂集林·釋天》《麗山名勝古跡志》)。

由此可見,華字便是中華花卉文化的原初形態的記錄,英字、帝字亦是。

二、花卉神話與崇拜

原初時期的花卉文化,便融合華、英、帝字所闡述的文化意義,蓬勃發展,形成了中華花卉文化的基礎之一:花卉神話。

我們先民的花卉神話是豐富多彩的。

這里所說的花卉,應從廣義上理解,是包括了樹草、谷物等在內的植物。花卉神話,也可以稱為植物神話,包括了圖騰、生殖崇拜,以及品德倫理等內涵。《山海經》《搜神記》《拾遺記》等古書記錄了很多。主要可劃分為以下四種母題。

第一種,花卉生人神話。這些故事,如葫蘆里誕生女媧與伏羲,花朵變化為人,從竹子中誕生竹王,人與動物源于生命之花果樹等,廣泛流傳于漢族及少數民族中。

第二種,花卉與愛情神話。如服食或簪戴后可使人更美的荀草,可增嫵媚的瑤草,可令遠人入夢的懷夢草,在桑樹下相會的神人,以及相思木、湘妃竹、泣淚紅豆等神話。

第三種,花卉起源神話及其種植和生產起源神話。如鄧林、楓木的來歷,谷物的種植和生產起源之神:神農、后稷等。

第四種,花卉神與花卉的神異特性神話。此類神話最多,包括一大批花神、樹神,又有神奇的不死草、靈芝、蟠桃等靈異之花果,象征宇宙之神樹。

正是這些神奇的花卉神話,源于原初文明,蘊有深刻的哲學認識。萬物生長、花果開放與成熟、確定季節與方位都靠天地、太陽;人類靠太陽、花(植物)為生。這關系恰是一種象征,一種代表:人即是花,生生不息,是天地萬物的一部分;天地自然化育萬物生靈,人與花(植物)與天地互相依存,人與自然互相依存,本不可分割。此謂:天人合一。

花,本是無情之物,可是花與人發生了聯系,便由無情獲得了人性,成為有情之花。

所以,人們就在《易經》等經典中記錄天人生命之哲思,便載日月麗乎天、百谷草木麗乎土;便崇拜植物,崇拜天、地、女性、母親,以花樹祭祀神靈,裝點房屋、車船,美化環境,或愛侶間互贈花枝,傳達真情,均可窺見神話的深遠影響。這花樹芳菲氣息那么濃厚,作為宇宙生命之濃縮、象征,與天地神靈、詩歌、雕畫、刺繡等融合鋪陳。

樹木花果崇拜,具體呈現于社壇邊的社樹(包括桑、松、柏等,與神樹有關),也即土地之神。山東大汶口距今約四五千年前的陶器上就有樹木紋。《尚書》《周禮》《春秋》《論語》《莊子》等皆記載社。至今民間還有流風,在村頭栽一株大樹作社樹。

又如匏(葫蘆),即瓠,是宇宙、母體、生殖的象征,《說文》說其字從包,取其可包藏物。先秦時昏禮(婚禮)上,新婚夫妻要用匏飲酒,含義深遠。還有用雕刻、繪畫表現扶桑樹等神木與匏的。

以花為祭,為祭祀禮樂的一部分,商代甲骨文就有記錄,三星堆青銅扶桑神樹也是祭祀用的。《楚辭》里寫執花起舞祭祀東皇太一等神靈,這可以與云南納西族祭天時使用樹木、至今民間還有的采花樹枝條為祀的風俗并觀。可以肯定的是,先用自然界樹木為祭,然后才有青銅鑄樹為祭,都反映了對樹木花朵的崇拜,其源頭應早于商代。古代禮書《王度記》又載:“天子以鬯,諸侯以薰,大夫以蘭芝,士以蕭,庶人以艾,此等皆以和酒。”天子以郁金香草與黑色黍米釀酒作祭,諸侯用薰草(即零陵香,《山海經》有記),大夫用蘭芝,士用蕭草,庶人用艾草。這香草釀酒本質上也是以花為祭,屬于先秦時禮制、政事的一部分。

三、花卉文化象征

先秦時,花卉文化象征逐漸發展得更為壯觀。先秦青銅器、漆器、刺繡、瓦當等藝術也能看見花樹紋樣,如青銅器上的四瓣花等紋飾,蓮鶴方壺上的蓮花,曾侯乙編鐘鐘虡上的立體的累累五瓣花(似是桃花)。先民還以花與鳥羽為紡織品染色的標準,在紡織品上也出現了蓮花、茱萸等花與鳥紋。湖北江陵馬山一號楚墓出土的刺繡衣物有花朵、茱萸紋與龍鳳紋相配。瓦當上,常見有花瓣紋、葉紋、樹紋。這些花樹紋樣,均含祥瑞之意。

《楚辭》,是祈盼愛情、健康、多子嗣、掃除不吉、追求光明、抒發心靈悲歡的吟唱,是獻給神靈的祭歌,是溝通、協和天人的禮樂,是藝術的本質、起源。詩中借助植物崇拜,借助香花芳草,連同玉佩、彩衣奇服、樂曲、舞蹈、園林居室等美好意象以抒情達意,繽紛散發醉人的氣息。花,在其間起到無可替代的作用:敬獻,美飾,象喻,求愛,傳情,也隱含著禮樂的功能。

《九歌》是偉大詩人屈原據民間祭神樂歌改作的,其描述的迎神、祭神,既莊重華美,又書寫了人間的感情。其中《東皇太一》有句:“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在祭祀東皇太一的祭堂內,鋪瑤席,壓玉瑱,祭者手把成束的如瓊似玉的香花獻到神靈之前。

《九歌·禮魂》之句:“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是指祭神典禮完成,擊打著鼓,女郎們互傳鮮花(芭,即葩之古字),輪番起舞送神(圖1-4)。

圖1-4 清代蕭云從繪《九歌圖·禮魂》

《九歌·湘君》一詩,一般說是湘夫人思念湘君的歌唱,有句道:“薜荔柏兮蕙綢,蓀橈兮蘭旌。”是指于柏木船上飾滿薜荔香草,船的絲綢帳子上掛滿蘭蕙;以蓀草(水菖蒲)裝飾木漿,蘭花飾旌旗,乘坐這美好的花船去尋覓、迎接愛侶。《九歌·湘夫人》,一般說是湘君思念湘夫人的歌唱,寫搭建花屋,等待愛人到來:“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蓀壁兮紫壇,播芳椒兮成堂。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罔薜荔兮為帷,擗蕙櫋兮既張。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蘅。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以荷葉遮滿屋頂,用蓀草涂墻壁,紫貝飾中庭,花椒粉撒滿堂中。桂木為棟、木蘭為椽子,辛夷木制門楣,藥(白芷)綴滿房。編織薜荔做帷帳,屋檐上蕙草張掛。坐的席上壓著白玉鎮,四邊有石蘭芳香。白芷修葺了荷葉的屋頂,繚繞著杜衡草。綜合百草充實庭院,芳馨彌漫于門廊之間。這是多么芬芳的房屋。

《九歌·山鬼》寫山中少女出行,尋覓愛侶,身上披滿鮮花,自己車上和旗幟上也飾滿香卉:“辛夷車兮結桂旗”,隱喻著山鬼的美貌與品格,內心也如花開放。

關于青年男女相互傳送花朵以表情感,《楚辭》有不少記載。

《九歌·湘君》有句:“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是寫湘夫人采摘香草,要贈予夫君,夫君未至,只得贈予身邊的女伴。元代張渥《九歌圖》中湘君一幅的局部,繪湘夫人身邊女伴手持一瓶花,或就是杜若芳草。

《九歌·湘夫人》說:“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湘君也要贈杜若給愛人,表達情愛。如趙孟頫《湘夫人》圖繪湘夫人手中就持著花枝(圖1-5)。

圖1-5 元代趙孟頫繪《九歌圖·湘夫人》

《九歌·山鬼》寫那山中少女也要“折芳馨兮遺所思”,折下香花贈予思念的人兒(圖1-6)。

圖1-6 傳北宋張敦禮繪《九歌圖》(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

宋代李公麟、明代陳洪綬、清代蕭云從等畫家的《九歌圖》便取材于此,描繪持花起舞的女郎,還有湘君與湘夫人、山鬼等,極為佳美。這一片花樹芳菲,說明了花卉與愛情、美的魅力的關系。

同樣以花卉象征人之真情,先秦文獻里還有多處記錄。如《詩經·溱洧》之句:“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蕑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吁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在溱河與洧河的滔滔浪邊,年輕的男士與女郎互相戲謔歌唱,手持蘭花,來祭祀社神或媒神,結成愛侶,將芍藥花互贈以示交情。另外有贈梅子、李子、木瓜、花椒等,散見各詩。

漢代劉向的《說苑·善說》篇,記春秋時楚國王子傾聽越女歌唱的故事,亦以花為飾。王子鄂君子皙,泛舟于河,駕舟的越女唱起歌來,情意深長,所乘之舟飾以華美羽毛與成束桂花:“張翠蓋而檢犀尾,班麗桂社。”桂社,成束的桂花枝,也正可與湘君駕花船尋找愛侶,與皇娥、白帝之子駕船相會桑下的故事相印證。船飾桂花,是寫古越人于秋月夜對歌尋偶之俗。那駕舟越女向王子唱的歌被稱為《越人歌》,據考證是壯族等南方民族先輩的民歌。歌中有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悅)君兮君不知!”以山木生枝比喻愛悅生于心頭,成為千古名句。

先秦時代,奴隸制向封建制社會轉化,更趨向文明、人道的儒家思想出現。《易經》《尚書》《詩經》《論語》《孟子》《禮記》等典籍,提倡由原初文明發展而來的天人宇宙觀、陰陽五行、中庸、中和學說,以及仁愛、禮義、忠恕之道德。這些儒家經典沒有一處直接寫到插花,但其承載的文化精神一直貫串于中華文明之中,貫串在中華花文化與文學、琴棋書畫、園林、舞樂、武術、衣冠等文化之中,當然也直接體現在歷代插花里。

儒家精神對花卉文化有巨大影響,首先使得花樹成為人類社會與天溝通協同的象征,是高華、道德的象征。如《竹書紀年》記周德既隆,草木茂盛,蒿堪為宮室。《易經·系辭》載蓍草有圓而神之德,即圓活靈驗、神通,以蘭草之馨香比喻二人同心。孔子在《論語》中以松柏表達不畏嚴寒、操行堅貞之意。《孔子家語》載有贊美蘭花之篇,又載與善人居,如入芝(芷)蘭之室。《大戴禮記》載與君子游,如入芝蘭之室。托物寓情,啟迪深遠。《大學》《詩經》《禮記》《荀子》皆有寫到借桃、竹、松比喻君子修德,又有甘棠遺愛之典故,又以棠棣之花比喻兄弟之情。

偉大的愛國者屈原,也以香草香花代表自己芳潔情操,寫長詩《離騷》記他種植香草,林林總總,有江蘺、辟芷、秋蘭、蕙、留夷、揭車、杜蘅、香木根、薜荔在園中,大面積地觀賞,還挽結、佩飾于自身。還要以菱荷制衣,芙蓉為裳,還要“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佩飾、衣、食,都這樣鮮潔不凡,與塵世的污濁,與那君王身邊的佞臣不能相容。這已開后世文人插花內涵之先河。

這些香草香花,與詩人所詠的橘樹,與詩人追求的仙姬佳人一樣,隱喻愛國情操、美好理想、高潔品德。因而,美人香草成為傳統花卉文學最常用的藝術意象之一,后世那么多文士將其反復吟詠。

道家學派提倡返璞歸真,回歸自然,虛無柔靜。這對后世插花的思想陶染極大。《逍遙游》寫大椿樹長壽;寫大樗樹因無用而得以保存下來,留下“樗散”一詞;寫“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游于江湖?”《人間世》一篇,寫一株大社木也因于世無涉而長成參天大樹,以樹木匏瓜比喻道家養生、自然、逍遙自得之哲理,是后世以花木喻理的前導。《德充符》篇又以松柏與堯舜作類比。道家思想也直接啟發了歷代文士以花木、園苑為親近自然、怡悅心神、象征操行的理想手段,更與花木相親。

主站蜘蛛池模板: 海安县| 德安县| 广灵县| 余姚市| 历史| 弥勒县| 同德县| 龙州县| 仙桃市| 衡阳县| 东乌珠穆沁旗| 平山县| 海宁市| 阿坝| 永登县| 株洲县| 武威市| 揭东县| 东至县| 都兰县| 永丰县| 西吉县| 永修县| 巴塘县| 磐石市| 宾阳县| 阿拉尔市| 延川县| 乐昌市| 清涧县| 泽州县| 丰都县| 泗洪县| 都匀市| 河间市| 罗田县| 广河县| 滦南县| 西峡县| 彭山县| 凤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