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 山1
仲叔守瓜州，2余借住于園，3無事輒登金山寺。4風月清爽，二鼓，5猶上妙高臺，6長江之險，遂同溝澮。7一日，放舟焦山，山更紆譎可喜。8江曲渦山下，水望澄明，淵無潛甲。9海豬、海馬，投飯起食，10馴擾若豢魚。11看水晶殿，12尋瘞鶴銘，13山無人雜，靜若太古。回首瓜州，煙火城中，真如隔世。飯飽睡足，新浴而出，走拜焦處士祠。14見其軒冕黼黻，15夫人列坐，陪臣四，16女官四，17羽葆云罕，18儼然王者。蓋土人奉為土谷，19以王禮祀之。是猶以杜十姨配伍髭須，20千古不能正其非也。處士有靈，不知走向何所？
【注釋】
1焦山：在江蘇鎮江市東北長江中，因東漢陜中焦光隱居山中而得名。山如中流砥柱，聳立江中，氣勢雄偉，自古為游覽勝地。
2 仲叔：張聯芳，字爾葆，號二酉。曾任揚州司馬，分署淮安，守清江浦。“仲叔喜習古文辭，旁攻畫藝，少為渭陽石門先生所喜，多閱古畫。年十六起，便能寫生，稱能品……復精鑒賞，與石門先生競收藏，交游遂遍天下。”(《家傳·附傳》）瓜洲：在江蘇揚州邗江區南，大運河入長江處。與鎮江市相對。本為江中沙洲，沙淤積延伸成瓜字狀，故名。
3于園：據《陶庵夢憶·于園》載，于園在瓜洲步五里鋪，富人于五之園。
4金山寺：在鎮江市西北的金山上，始建于東晉。原名澤心寺，唐代因開山得金遂統稱金山寺。廟宇依山勢而建，與山渾然一體。山上樓上有樓，樓外有閣，閣中有亭，建筑精巧壯麗，各具特色。
5二鼓：晚上9—11點。
6妙高臺：又名妙高峰，金鰲峰，在金山之巔。
7溝澮：田間的灌溉小渠。
8紆譎：迂曲回旋，令人莫測。
9潛甲：水中潛伏的魚鱉之類的水生動物。
10投飯起食：形容水中動物見人投食，即會躍起吞食。
11“馴擾”句：馴服得如同豢養的魚。
12水晶殿：在焦山定慧寺內。
13瘞(yì)鶴銘：著名的摩崖石刻。原在焦山石崖上，后遭雷轟落入江中。南宋淳熙年間和清康熙五十二年先后從江中挽出共九十余字，乾隆年間移入定慧寺，僅存殘石。正書，字形大小懸殊，結字錯落疏宕，筆畫雄健飛舞。關于何時刻石，何人撰寫，眾說紛紜。瘞，埋葬。
14焦處士祠：焦光的祠廟。光為東漢隱士，結廬樵山，朝廷三詔不赴，樵山因改名焦山。另一說“光”乃“先”字之誤。先，三國魏之隱士，河東人，字孝然，漢末隱居此山。
15軒冕：卿大夫的軒車和冕服。黼黻：古代繡有清白黑色花紋的禮服。
16陪臣：諸侯的大夫，對天子自稱陪臣。
17女官：宮中女官。《周禮·天官》中載有九嬪、世婦、女史等等女官，后世歷朝女官名目不一。
18羽葆：以鳥羽為飾的儀仗。云罕：天子出行時為前導的旌旗。
19土谷：土地神。
20以杜十姨配伍髭須：唐代著名詩人杜甫曾官左拾遺，世稱“杜拾遺”。舊時村學究戲作“杜十姨”。宋代俞琰《席上腐談》卷上：“溫州有土地杜十姨無夫，五撮須相公無婦。州人迎杜十姨以配五撮須，合為一廟。杜十姨為誰？乃杜拾遺也。五撮須為誰？乃伍子胥也。”
【評品】
作者月夜登金山，俯瞰長江似溝澮，遠景朦朧；白日放舟焦山，戲狎水族，近景特寫。對“山無人雜，靜若太古”，以“煙火城中”反襯之；對祀隱士而用王禮的俗祠，則以諧語謔之。“以杜十姨配伍髭須”之喻，更令人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