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都能注意到的問題，未來和希望自己也能注意到。但他們并沒有往那邊靠攏，想以此威脅面前這個棘手的敵人。

實際上先知曾和他們說過，如果遇到這類生物能夠盡量避免不發生沖突是最好的。即使真打了起來，不到迫不得已也絕對不要下死手。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但是未來和希望都愿意遵循他的話。

來來回回打了幾轉把本就殘破地地方又重新毀了一遍之后，這個大塊頭才終于疲憊安靜下來。

他倒下的時候轟然一聲響，本就不大清晰的視野因為揚起的灰塵真正變成了“對面不識”。

這時候忽然有一聲細小的聲音從某個地方傳過來。有點像是貓叫，但又不是。那是一種很難以形容的柔弱可憐且稚嫩的聲音。

“嗷——”原本已經冷靜下來的怪物猛地低嚎了聲，像是斥責和急切。

它又想爬起來，卻因為沒有力氣而再次倒下，于是只能徒勞無力地揮舞著四肢攻擊周圍的一切。

一個比他要小很多，甚至連未來腿高都沒有的一個縮小版的和它一樣的小家伙從剛才沒有遭受到攻擊的地方爬出來。

它先探出頭，然后伸出自己的前肢，費力地扒開擋在面前的廢墟。在看見倒下的熟悉身影之后聲音變得尖銳。

克里斯合理懷疑自己因為年紀大出現了錯覺，因為有那么一瞬間他竟然聽成了這個小家伙在喊“爸爸”。

未來沉默之后示意希望去把小家伙接過來，

放到面前的大塊頭旁邊。

“爸爸！爸爸！”小家伙蹭著比它大得不知道多少的“巨山”，費力地立著前肢去推它。

它說的的確是人類的語言！

這實在難以不讓人感到震驚。

一個荒誕離奇地猜測不可控制地出現在三個人的腦子里：那些沒能回去的探尋者，是否都變成了這樣的生物？

先知知道于是才要求他們要盡力避開和殺害。

因為不能回歸人類族群于是只能在廢墟中長眠，守護這片廢墟里埋葬的東西。

克里斯按著心臟，感受到胸腔并不明顯但確實存在的緩慢而富有節律的震動，長出了一口氣。

他爬起來，小跑著到未來他們旁邊。

“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救他們嗎？”

“不知道，或許。”未來忽然想到什么，他看了一眼希望：“或許希望可以試試。但是不能保證，如果出意外的話，我們都會死亡。”

希望沒有說話，她只是仰頭和面前龐大的生物對視。

克里斯聽見這個小姑娘用一種他這么些天來從沒聽過的溫柔語調和未來說：“它同意的。我是說，我們可以試一試。”

她伸出手，讓未來在她掌心劃開一口子，金色的血液流淌出來。

“她的血？”

“我也不知道。我的血是綠色的。這可能是能力的體現吧。”未來小聲和他解釋。

他們說話的時候希望已經把手放在那個怪物的身上，金色的柔和光暈竟然一點點地慢慢在它身上蔓延籠罩。

然后克里斯和未來都看見，在這樣的金光里，原本巨大得令人恐懼的生物慢慢地縮小，直到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他身上的光并沒有散去，而是一直存在。

“很高興見到你們。”這個看起來并不大的大概是三十歲左右的人微微笑著：“也很高興見到您，克里斯博士。”

他似乎是認識他的。

克里斯看著金光里隱約有點熟悉的臉，開始在自己為數不多的記憶里翻找。

但他沒有找出來。

“很抱歉，年輕人。”克里斯用一種“我也很頭疼”的無奈語調和他說：“我忘了很多東西——你知道老年人記性都是不太好的。”

“沒有關系，”這大概三十好幾的年輕人語調仍舊溫和：“您的記憶都會回來的。”

他似乎知道什么，但是卻沒有再往下說下去。

“我將要離開了。”據說是叫諾亞的人在金光漸弱的時候這樣說：“我重返人類種群之日，即是我離世之時。這是先知的預言。”

他笑了下：“我們以前所有的探尋者全都變成了這樣的怪物，因為回程的路實在太長了，而在這個地方生存過久都會變成怪物。幸好。幸好你們來了。”

“你們無法出去這里嗎？”未來問。

“不，并不是。但是你們都看得到，”諾亞指著自己腿邊的小家伙，笑意溫和：“我們已經不再合適和人類一起居住了。”

不是沒有人回去過，但那些人都在回去之后又落寞地繼續回來這里。

人類的族群不需要怪物，即使他們曾是同族。

“我們做夢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