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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錦障金燈石崇斗富 焚琴煮鶴綠珠墜樓

且說晉廷當日諸臣,俱是與世浮沉之輩,茍安旦夕之流,視國家大事,如同隔膜,得了梁王捷報,樂得入朝慶賀,把命將出師一事,擱起不提。此時除張華、裴、賈模、裴楷之外,又以王戎為司徒。王戎是王渾之子,幼而穎悟,神采韶秀,舉止安詳。六七歲時,與群兒同往武場觀獸戲,有猛虎在檻中怒吼,群兒大驚奔竄,戎獨屹立不動,神色自若;又嘗與群兒戲于路旁,路旁有李樹,李子甚多,群兒爭上樹摘取,戎獨不往。人問其故,戎曰:“李在路旁,人人共見之地,而結子累累,無人摘取,必苦李也。”試之,果然,自是人皆奇之。及長善談論,曾隨其父王渾伐吳有功,封安豐縣侯,拜豫州刺史,加建威將軍,至是拜為司徒。雖置身要津,而不問政事,事無大小,一任僚屬所為,終日游玩放蕩;性更貪吝,而廣有資財,所置田園,不計其數,所入租稅,每自執(zhí)牙籌,日夜會計。其園中有李樹數十株,所結李子,異常甘美,戎每歲李實時,即令園丁摘下,賣與他人;又恐人家得其李種,以分其利,將摘下李子,每個鉆一孔使透其核,則他人雖得其李,不能播種矣,其卑鄙瑣屑如此。【眉】彼李不如此李,一笑。而其外貌,又故為高尚,終日清談,凡所賞識,盡是虛名之士。【眉】戰(zhàn)國之士每以談笑取功名,然所談者猶是匡時之術也。此則不知所云矣。阮咸之子阮瞻,一日謁戎,戎留與清談,偶問曰:“圣人貴名教,老莊明自然,其旨有何異同?”瞻對曰:“將毋同。”戎大為賞識,嗟嘆良久,即奏聞朝廷,用為丞相椽,時人謂之“三語椽”。戎之從弟名衍,時為尚書令,與河南尹樂廣,皆善清談,不問政事,朝野之人,爭慕效之。

從此清談之風大盛,數人遂互相引重。王衍好談老莊之學,而貌甚美,每執(zhí)玉柄麈尾,對客清談,玉柄與其手同色。樂廣幼即聰慧,善悟,嘗有親狎友人,忽久不至其家,一日復來,廣問其故。友曰:“前飲于君家,方舉杯欲飲,忽見杯中現一蛇影,而杯已至唇邊,不得不飲,勉強咽下。及歸,遂病,今猶未大愈也。”廣聞之,再置酒與此友飲,注酒滿杯,問之曰:“杯中尚有所見否?”友視之,仍是一蛇影也。廣笑指壁間所掛雕弓曰:“即此影耳。”友視之,其弓之兩端,雕作蛇頭形,疑乃大解,病亦愈。其善悟多類此,惟以善清談之故,為王戎所賞識。戎嘗好作竹林之游,所與同游者,為稽康、阮籍、阮咸、山濤、向秀、劉伶諸人,號為竹林七賢。所引進之士,莫非浮誕相尚,以任放為達。于是王衍之弟澄,及阮咸之侄阮修,胡母輔之、謝鯤、王尼、畢卓等一班虛名之士,皆奔走其門,盡是不修邊幅之流。胡母輔之一日飲酒既醉,其子謙之自外入,大呼曰:“彥國【夾】輔之字。年老,何得飲酒?”輔之大笑,即拉與共飲。其父子之間,無禮如此。畢卓為吏部郎,其所居之鄰為酒家,鄰人釀酒初熟,卓夤夜私入其家,就酒甕之旁偷飲,不覺大醉,就在甕旁睡熟。鄰人巡夜見之,大呼有賊,群伴皆起,捉而縛之。卓一無所覺,任人束縛。及天明,將送官究治,視之,始知為畢吏部,解縛謝罪。卓絕不以為羞恥,談笑自若。此一班人,王戎都視為名士,聽其轉相汲引。

其時趙王倫在朝,看見此等舉動,暗暗歡喜。原來趙王自入朝以來,見惠帝昏庸,早存下覷覦之心,只因向來就藩在外,未知朝中虛實,今見一班廷臣皆是虛誕浮夸之流,殊無實際,雖有張華、裴□竭力維持,終是寡眾異勢,易于下手。遂與孫秀商量此事,孫秀曰:“殿下雖貴為懿親,擁有王位,其奈絕無兵權,若行此事,非兵不可;以無兵權之人,一旦弄兵,非廣籌餉項不可。殿下不知已先籌及否?”趙王默然,良久曰:“未也。雖然,汝智謀之士,必有妙策。”孫秀曰:“殿下亦知洛陽有石崇否?”趙王曰:“豈衛(wèi)尉石崇乎?”孫秀曰:“是也。此人富甲天下,昔曾與王愷斗富,愷作紫絲布障四十里,崇作錦步障五十里以蔽之,其奢糜至不可言,愷卒不及崇。時先帝寵愷,賜愷珊瑚樹一枝,高至三尺,枝干扶疏,世少其匹。愷大喜,以為此是天子之賜,可以勝崇矣,置酒召崇,出珊瑚以夸耀之。崇微笑,袖出鐵如意擊之,珊瑚應手碎。愷大怒,謂石崇無禮,崇笑曰:‘此區(qū)區(qū)者何足道,我當償之。’即邀愷至家,出珊瑚六七株,大皆盈把,高五六尺,寶光燦然,謂之曰:‘較公所有者如何?’愷乃 然若失,自此不敢與崇斗富。崇建一園,名曰:金谷園,窮極奢侈,日集賓客宴于其中。今方謹事賈謐,亦是后黨一流人。若得此人相助,大事濟矣。”趙王曰:“此等事我亦略有所知,但彼方事賈謐,安肯附我?”孫秀沉吟曰:“不然,則以計陷之亦可。”趙王曰:“計將安出?”秀曰:“臣聞石崇有一愛妾,名曰綠珠,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殿下可使人往召綠珠;彼必不肯使之來,然又恐觸怒殿下,必親來謝罪,那時自可設法使之依附。如其不來,卻再設計。”趙王本是酒色之徒,一聞此言,不覺大喜曰:“此計大妙,汝即為我一行。”孫秀領命而出,徑投石崇府中,口稱奉趙王命求見。閽人曰:“此時方在金谷園宴客,不在府中也。”秀又馳至金園。

時已黃昏時候,石崇正與眾賓客酣飲,忽報趙王差人求見,不知何事,便教相請。孫秀步入園中,只見滿園花木,皆懸金燈銀盞,滿貯香油,燃點得光華耀目,如同白晝。樹枝之上,皆掛彩綢,延綿不斷。曲曲折折,步至涼臺,忽聞一陣絲竹之聲,清越可聽。石崇正在臺上宴客,孫秀登臺相見。石崇讓坐畢,孫秀舉目,只見眾賓客皆錦衣花帽,席上山珍海錯,半不知名,象箸金杯,縱橫狼藉。石崇便問來意。孫秀笑曰:“奉趙王之命,到府中取一美人,少選即當送還。”石崇笑曰:“趙王亦知寒家有美人耶?”命左右呼諸姬出來見客。不一時,紗燈前導,眾美偕來。孫秀視之,約二三十人,皆是輕羅薄榖,貼地長裙,釵釧金珠,與燈光相輝耀,或圓姿替月,或秀靨羞花,不覺為之目炫神搖,開口不得。石崇笑曰:“不知誰可入選者,請君自擇之。”秀曰:“皆天人也。但某奉趙王之命,所取者綠珠,不知孰是?”崇勃然變色曰:“趙王以威福相加,皆可惟命;綠珠吾所愛,雖天子不能奪也。”孫秀曰:“君博古通今,識時達變,尚祈三思之。”崇曰:“不必三思,煩代謝趙王,綠珠斷不能相舍也。”孫秀曰:“趙王慕綠珠顏色欲得一見,行即送還,何必爾爾?”崇曰:“趙王姬妾盡多,何不亦送與我一見顏色,行即送還耶?”秀勃然變色,拂衣而起,石崇亦不相送,眾賓客皆不歡而散。孫秀回見趙王,說石崇如此無禮,趙王大怒,便欲設法陷害石崇。

且說石崇當夜,賓客散后,只有一至友歐陽建在側,謂崇曰:“子今夜觸怒孫秀,禍不遠矣。趙王雖無權,天潢貴胄也。豈不聞卵石不敵乎?”崇曰:“為之奈何?”建曰:“孫秀素與我相善,適間人眾,彼未及見我耳。我嘗聞孫秀言,趙王久有叵測之心,公正與賈謐相善,何不以此事告知賈謐,則趙王縱不被誅,亦當被逐,如此則公安矣。”崇曰:“此等大事,賈謐恐不能為力。齊王冏近日正與我往還,莫若上書齊王告變,則事諧矣。彼等宗室之間,每每互相猜忌,吾正可藉以行此計也。”于是連夜作書,交與歐陽建,囑其明日代呈齊王,建領命而去。

至明日,袖書將往見齊王,忽念:“趙王不知如何舉動,倘趙王不介意,我輩又何必多此一舉?我何不先往見孫秀,一探消息。”于是徑往孫秀家求見,便探問昨夜之事。秀知建系石崇好友,含糊以對。建不得就理,惘惘辭出,誤將袖中書遺在地下。孫秀拾得大驚,即持往見趙王。趙王見書,又驚又怒,即入朝去見惠帝,恰好張華等都不在側,【眉】此時何不交張華議耶,一笑。趙王出書示惠帝,奏曰:“臣托體宣皇帝,盡心王室,可表天日。石崇小子,造作蜚言,離間我骨肉,乞陛下做主。”惠帝覽書大怒,即傳旨捕石崇及歐陽建,下獄劾問。趙王得旨,即率領武士下朝,命孫秀帶往捉拿石崇。石崇正在樓上,擁抱綠珠吃酒,聞報武士來拿,問左右曰:“率領者何人?”左右曰:“孫秀。”崇曰:“此昨夜之禍也。”乃謂綠珠曰:“我以愛汝之故,以致得罪趙王,乃有今日。”言罷以昨夜之事相告。綠珠泣曰:“女為悅己者容,君以妾故得罪,妾當死于君前以相報耳。”言罷縱身一躍,竄出窗外,墜樓而死。不知石崇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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