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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劉備性格的深隱特質

上編

所有性格學的研究都是由外向內的

“所有性格學的研究,一直都是由外向內的。”[2]

在《三國志通俗演義》[3]中,劉備的寬厚,早已成定論。如義友種種,仁民種種,禮賢下士種種。小說中凡此生動感人的描述,已被歷代讀者評家如數家珍般爛熟于心了。人們正是以這種總體印象作憑證,堅定不移地把劉備視為圣主仁君好皇帝典型的。遠的且不說,自“五四”以來,似乎除錢玄同、胡適和魯迅等曾對這一性格大有微詞或小有微詞[4]以外,劉備幾乎是寬仁長厚的同義語了。從這個角度看,作者作品和多數讀者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同一性。然而仔細琢磨一下,寬仁長厚以及由此得出的圣主仁君好皇帝聲名,不過是劉備的顯性性格,即外部精神特征。羅貫中筆下的這位大人物,還有一種不可忽略的隱性性格,即內在精神特征。此特征已被陳壽的論贊挑明(《白帝城先主托孤》一節堆砌了不少論贊,陳壽的居其首),而且,也已被羅貫中注入到這個特定人物的行為方式中去了。這便是:在寬仁長厚謙卑柔遜風貌掩映下的頑強儒老雜糅義利合一的內質。

為敘述方便,不得不再次觸及歷史感與道德感這一令人膩味卻又無法回避的話題。正如專門家已開始注意到的,羅貫中處置人物,其歷史意識與道德意識及審美意識之間自覺不自覺地形成多種模式:一、歷史尺度與道德尺度的大體統一(如諸葛亮、陸遜、董卓、呂布等);二、道德尺度與歷史尺度的二元對立(如曹操、司馬懿等);三、道德尺度的肯定,歷史尺度的否定(如劉表、劉璋、陳宮、沮授、王累等);四、道德尺度膨脹,吞沒并扭曲了歷史尺度(如孔融、禰衡、董承、伏完、漢獻帝、伏后等);五、歷史尺度的含糊,道德尺度的否定(如魏延、張松等)。以上幾種模式,均難以包容劉備。他不屬于第一種即孔明型人物,他的道德色彩太濃;他不屬于第二種即曹操型人物,作家對他的歷史評價與道德評價不存在矛盾;他不屬于第三、四種即劉璋、禰衡型人物,他的歷史進取精神毋庸置疑。

如此說來,羅貫中對劉備的審視與表現,是又一個創造。顯示著這位作家對政治家、對歷史弄潮兒的觀察與理解,已深刻得相當可以了。羅貫中自覺不自覺地發現,歷史上大分大合大動蕩大轉彎的年頭還有劉備這樣一類強者:他們最善于憑借著道德傳統、習慣意志以及由此造成的輿論力量的幫助,靈活頑強地追求并實現既定目標,既給世人留下仁民義友禮賢下士的美名,又為自己(與兄弟臣民)開拓出一個揚眉吐氣的天下。羅貫中還發現,在這種人物的行為慣性中,道德這玩意兒,既是人格理想,又是政治手段,信奉道德與利用道德高層次地水乳交融,難解難分。乍看上去,道德光澤涵蓋著整個人物,一旦客觀而不夸張地將其性格內容全部亮出來,攏一攏,就不難看出那被人們嘖嘖稱道的道德精神內部浸透(而不是湮沒扭曲)了真實豐富的歷史精神。比如一無所有卻雄心勃勃;不著眼于急功近利,但謀求實實在在的進取;不無真誠地宣揚仁義的同時,又巧妙而有節制地行權用譎,等等。真可謂寬厚于外,弘毅于內,或弘毅為體,寬厚為用了。這是羅貫中對劉備性格的獨特審視與表現,這是傳統道德風范掩映下的歷史尺度與道德尺度的深層次融合。可稱為第六種模式,是對第一種模式的深化與補充。

對這種人物,僅僅(或主要)描述其顯性性格,就深感不夠了,遠不是一個完整的劉備,還有必要換幾個角度,開掘其更為內在的精神特征。而開掘劉備這種人物的內在精神,又顯然是很麻煩的,須作兩種穿透。穿透其作為理想人物的道德光圈,再穿透其作為政治里手的人格面具。惟有如此,才能顯現他某些深隱的、易被忽略的行為慣性和適應環境的獨特方式,才能以約馭繁,貫散成統,把握其內在精神特質。

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

“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是故太王事獯鬻,勾踐事吳。……”(《孟子·梁惠王章句下》)從討黃巾到戰赤壁之前的劉備,正是一位極善于“以小事大”的智者。

胡適《說儒》一文中曾提出以下見解:謙卑的態度,柔遜的處世方法,“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那一套,也是一種“強”,是“強”的另一種形式。“一個人自信很堅強,自然可以不計較外來的侮辱”“謙卑柔遜之中含有一種堅忍的信心,可以說是一種君子之強。”(胡適《說儒》[5])這些話用以說明劉備的“能以小事大”,再恰當不過了。

其實劉備“自幼便大”(毛本第一回夾評)。這樣的人物竟不得不“以小事大”顯然是違反自然本性的,是“超我”行為。從出場時的幼兒游戲開始,他就不止是一“有志圖王者”。“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蒞中國而撫四夷也。”(《孟子·梁惠王章句上》)對此,早年他叔父看出來了,因而特別器重他;后來曹操也看出來了,因而即使在他漂泊不定的坎坷年月便把他當成了主要對手。在類似三顧茅廬或酒酣失控的場合中他也曾直言不諱,以周文、齊桓、漢高祖、漢光武自比,說過“備若有基本,何慮天下碌碌之輩耳”一類心口如一、質樸可愛的實話。

然而這種情形并不多,并非劉備的行為慣性。劉備是善韜晦的專家。他一輩子,除了為關羽被害報仇征吳那陣子實在有點異乎尋常的自我膨脹、意氣用事之外,總是夾著尾巴做人。準確點說,是夾著尾巴進取。羽毛未豐滿時期,尤其如此。他懂得在忍讓委屈中求得生存,保持自己,積蓄力量,巧妙從容地周旋于各種有名分、有實力的人物之間,持久而有韌性地追求既定目標。

下面追蹤躡跡,舉要擺列從討黃巾至戰赤壁前,劉備先后十六次“依托”的十五個山頭:桃園結義后,“投奔鄒靖,鄒靖引見太守劉焉”;又“投中郎將盧植”;又“投朱雋”;又“攔住”郎中張鈞之車“說功績”“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縣尉”;怒鞭督郵后,又“往代州投劉恢”“劉恢薦玄德見(劉)虞”;討董卓時,追隨公孫瓚,“立公孫瓚身后”;為陶謙解除徐州之危,“留小沛”,后“領徐州牧”;呂布奪徐州,劉備反主為客,忍辱“屯小沛”,為呂布“羽翼”;呂布奪小沛,“玄德前奔許都”,投曹操,曹薦其“領豫州牧”,復“進兵屯小沛”;呂布再奪小沛,劉備復投曹操,說“失沛城、散二弟、陷老小”之苦(“操提二十萬軍,與玄德來戰呂布”,呂布殞命);“操引玄德見帝”“拜玄德左將軍之職,封宜壽亭侯”“自此皆稱為劉皇叔”,留許都;以截擊袁術為名,乘機脫離許都,屯徐州,殺車胄;曹操進兵徐州,劉備大敗,投袁紹,“暫且依棲,別作良圖”;以游說劉表抗曹為名,棄袁紹而去,會合關、張等赴汝南,依托劉辟、龔都;在汝南“招兵買馬,漸自崢嶸”后,乘虛襲擊許都,大敗,投荊州劉表,“拜伏甚恭”(“表讓引本部軍馬,屯新野”);曹操引軍南下,劉琮降,荊州陷,與孔明共議“去投江東孫權”……

這等經歷,曹操不曾有,孫權也不曾有;這種行為方式,曹操不必有,孫權也不必有。這是無“基本”而有“大欲”的劉備獨特的內剛外柔之道。就小說中提供的情節場面而論,作家顯然在贊賞一種超常的應變能力,一種超常的胸襟氣度。用劉備的話說,叫做“屈身守分,以待天時”(第十五回);用毛宗崗的話說,“如此涵養是英雄權變,是帝王度量”(毛本第二十回夾評)。

可見,無論小說家還是批評家,對劉備的“以小事大”種種,大都以歷史尺度論衡之,而不在道德是非上大作文章。否則,劉備便是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與十足的偽君子了。換句話說,羅貫中與毛宗崗雖極力贊賞劉備適應環境的智力與耐性,但對與之相適應的道德面貌的述評,卻比較謹慎客觀,留有余地,甚至帶某種模糊性。如毛氏評點劉備事曹操諸情節,就每每出現如下語句:“心中亦處處提防曹操,外面亦處處逢迎曹操”“假呆得妙”“一發假呆得妙”“一味裝呆詐癡,即種菜之意”“只是一味裝呆”“倒底只是假呆面目,妙”“甘言卑詞,一味虛偽,還用青梅煮酒時身份”“玄德深心人,故有此等算計,云長直心人,別無此等肚腸。……云長之不及玄德者在此,玄德之不及云長者亦在此”(毛本第二十回總評,第二十一回夾評與總評),等等。既欣賞劉備“以小事大”之計的歷史功效,又對他巧言、令色、足恭的處世方術給予客觀公允的抑揚褒貶。凡此,都不是“寬仁長厚”包容得了的。

“能以小事大”“屈身守分,以待天時”,正是劉備頑強堅忍內質所派生的“夾著尾巴進取”的政治智慧和行為方式之一。

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

“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歟?”(《論語·學而》)

有個印象非常有趣。同樣是戎馬倥傯,南征北討,曹操的實力政策歷歷在目,劉備的用武精神則撲朔迷離,似有若無,仿佛劉備的得天下主要不依仗舞槍弄棒,也不曾殺人放火似的。何以留下這種印象?除了尊劉抑曹傾向模糊了讀者視線、諸葛亮的軍事才能牽制了讀者的注意力之外,劉備的“溫良”姿態產生了決定性影響。正是劉備的溫文禮讓淡化了他的用武精神,也淡化了讀者的有關印象。如“三讓徐州”的姿態,首戰曹軍慘敗后“惜眾人、遣眾人”的姿態,攜民渡江時“欲投江”的姿態等。它幫了劉備不少忙,使他獲得了憑借武力無法得到或勿須憑借武力便可獲得的東西。

與不畏人言的曹操相比,劉備特別重視輿論的力量。在一次次你死我活的較量中,他把寬仁禮讓這張牌玩得爛熟,翻出許多新花樣,并取得顯著成效。他是個制造輿論的冠軍。在那篇“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相反,事乃可成耳”的著名宣言中,把寬、仁、忠的手段性與面具性,表述得何等明白精確,又是何等深刻的經驗之談!

劉備的經驗提醒人們,原來屬于道德范疇的寬、仁、忠等等,其本身就具有兩重性,既可作為理想人格加以信奉,也可作為人格面具加以利用。在劉備那兒,在通常情況下,由于著意張揚與夸大了他所謂主觀真誠的一面,其姿態性、手段性就愈加深隱了。而這又恰恰是劉備性格的另一成功處。

毛宗崗卻沒有糊涂。他對他心愛的劉備性格多有深心妙悟和俏筆評點:

劉備之辭徐州,為真辭也?為假辭也?若以為真辭,則劉璋之益州且奪之,而陶謙之徐州反讓之,何也?或曰:辭之愈力則受之愈穩。大英雄人,往往有此算計,人自不知耳。(毛本十一回總評)

玄德之欲投江與曹操之買民心一樣,都是假處。然曹操之假百姓知之,玄德之假百姓偏不以為假。雖同一假也,而玄德勝曹操多矣。(毛本四十一回夾評)

惜眾人,遣眾人,正所以留眾人也。……遣之而其心愈堅,辭之而其心愈固。(毛本三十六回總評)

袁紹憐幼子而拒田豐之諫,玄德擲幼子以結趙云之心。一智一愚,相去天壤。(毛本四十二回夾評)

說到底,劉備的這些夸張表演,都包含著直接的功利目的,即毛氏所說的“結”兄弟,“堅”部屬,“買”民心等功效。這是劉備政治智慧的重要內容。

在一連串寬仁禮讓的夸張表演中,“三讓徐州”是一個杰作。它首創了單單憑借輿論力量獲得一塊大地盤(乃至臣民百姓)的經驗。

與“三讓徐州”相輝映的另一杰作是“不奪劉表”。它展露了劉備深遠的戰略眼光,是對急功近利思想的否定,是道德功利化的另一模式。乍看去,劉備客居荊州期間在劉表、劉琦、劉琮身上的感情投資并無直接的功利企圖,他的宗親意識和不忍之心,不僅約束了他覬覦荊州的欲望,而且,還為他自己招致了新野慘敗、攜民渡江以及后來與東吳之間扯來扯去的糾紛。毛宗崗起初也曾不無惋惜地說:“玄德取荊州于劉表病危之時則不正,取荊州于劉琮僭立之后則無不正也。失此不取,而使荊州為曹操所有之荊州,又為孫權所欲得之荊州……遂至遺無數葛藤于后,則皆此卷中一著之錯耳。”(毛本四十回總評)“此時玄德若取了荊州,省卻后來無數手腳矣。使非玄德仁慈,安得文字曲折!”(毛本四十回夾評)可到了赤壁戰后,到了不得不推出劉琦作擋箭牌以安定民心并對付東吳的時候,毛氏就改變了看法,發現自己前邊的見解失之淺浮,缺乏劉備般的深謀遠慮:“馬良請表劉琦為荊州牧以安民心,可見荊州之人未忘劉表,其從曹操者,迫于勢耳。使玄德于劉表托孤之日而遂自取之,則人心必不附;人心不附,則曹操來迫,而內變必作。故知玄德之遲于取荊州,未為失算矣。”這些話顯然比前面的話更得要領。他對劉備性格算是琢磨透了。

“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孟子·離婁下》)這是不必急功近利的大原則。在這樣的大問題上,劉備一般不忘其所以(征吳是唯一的例外)。能巧取者,決不強攻;即使在于已有利的形勢下,也不忘留意人心向背,不忘借助輿論力量去爭取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最佳境地。這是劉備頑強堅忍的內質所派生的“夾著尾巴進取”的政治智慧與行為方式之二。

仲尼不為已甚者,過猶不及

“仲尼不為已甚者”(《孟子·離婁下》);“過猶不及”(《論語·先進》)。

劉備性格恰到好處地反映了孔孟這一哲學思想的積極內核,把自己開拓進取的作為,納入大刀闊斧而又萬無一失的軌道,從而立于不敗之地。在這方面,諸葛亮與劉備之間心有靈犀,配合默契。在賺荊州、賴荊州的大小環節上,他們兩個步調協調得簡直無可挑剔。龐統則不然,他對劉備的“中行”之道不及諸葛亮心中有數,從而在謀取益州過程中,每每與劉備發生策略上的分歧,甚至把劉備看作“拘執于禮,寸步不可行”的迂夫子而諄諄開導之,真是天大的誤會。

如果把荊州方式主要歸功于諸葛亮,那么,益州方式則主要是劉備的智慧,是其“中行”之道的樣板。它包容了豐富純熟、為作家批評家嘆賞不已的政治哲學和人生經驗。這是透視劉備隱性性格的又一突破口。益州方式告訴人們:一、即使強攻逆取之時,劉備也從不忘掩飾自己的真正目標,并爭取師出有名;二、即使強攻逆取,也要兼顧天理民情,以不遲不疾為上計;三、即使強攻逆取,也不放棄向對手進行感情投資,以攻心為上。若以權變取天下論,遍觀三國,無出其右者。想想看,西川一仗幾乎打了三年,死人的事是大量發生的,可粗心的讀者卻往往不注意這一點,尤其忽略了劉備也崇拜暴力與權術,也制造火與血這一事實。何以如此?正是所謂師出有名、不遲不疾、眼淚攻心等所產生的奇效。換句話說,在進兵益州的全過程中,劉備整個地、自始至終地在玩弄政治權術,即在溫情脈脈的“兄弟之情”的掩護下,麻痹對手,謀求進取。

在這些地方,毛宗崗的卓爾不群的見識再次展露出來。他總在要害處將劉備深隱性格的奧秘點透以提醒天真的讀者:“既言欲得西川,卻又假意推托”;“最似今之巧于貿易者:極欲買是物,偏故作不欲買之狀,直待賣者求售,然后取之。寫來真是好看。”(毛本六十回總評)“取川者,玄德之心也,然乘劉璋之來迎而襲殺之以奪其地,不足以服西川之人心,此玄德之所以不欲為也。”(毛本六十一回總評)“殺劉璋而急取之則人心不附,而撫之也難;不殺劉璋而緩取之則人心可服,而可享之也。固是取乎其下者,乃其所以為上歟?”(毛本六十二回總評)

要之,即使強攻逆取,也須審時度勢,剛柔兼濟,不為已甚者,勿“過”,無“不及”。這是劉備頑強堅忍弘毅進取內質所派生的“夾著尾巴進取”的政治智慧與行為方式之三。

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

“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韓非子·說林上》)

一些多年來形成的錯覺,似應受到沖擊。

其一是:“劉備性格不及諸葛亮、曹操、關羽豐滿生動。”這不準確。劉備性格的歷史渾厚性是驚人的。盡管其道德內容被揮發得汪洋恣肆,成為最活躍因素,卻沒有因此湮沒其歷史風神。而且,即使道德內容本身,也已不拘泥于儒家的迂腐規范,出現儒老雜糅,義利合一趨向。劉備形象絕不貧困蒼白,它只是不容易被穿透、被理解罷了。

其二:“長厚而似偽是藝術上的失誤,是作家才力不足而導致的主觀動機與客觀效果的矛盾。”這是對作家的又一誤解。劉備性格中的“矛盾”現象,不是無意為之,而似有意為之;不是淺露的二重組合,而是深遠的無隙無縫的融合;不是一時一事屈指可數的,而是伸手投足無往而不在。這是作家藝術創造力的又一證明。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提供的藝術經驗超越了諸葛亮與關羽等,與曹操、宋江的復合性性格一樣,值得特別注意。

其三:“把劉備偶像化,簡單化,是人民的選擇,人民的審美需求。”這話也似是而非。且不說統治階級的思想是歷代的統治思想,也不說“集體無意識”的民俗心理究竟怎么形成的,批評家的藝術使命哪里去了?他們的生花妙筆對讀者的影響豈能推得一干二凈?如庸愚子,如修髯子,如毛宗崗(盡管他功大于過),如某些教科書。這里全然沒有找個替罪羊的意思,只是渴望批評家擺脫某些封建正統思想和小農意識的自知不自知的糾纏,不再延續“智絕”“奸絕”“義絕”以及“處處以百姓為重”一類絕對化觀念,還《三國演義》主要人物以本來面目。

1989年3月

(原載《文學遺產》198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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