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時,我常與她同路。風來了,她手一指“停”。碰著水坑了,避也不避。惡狠狠跳里頭,泥巴水濺在褲子上。
回家挨了罵,朝我抱怨。“我媽怎么知道的呢,你說她是不是跟蹤我。”
我一瞥她褲子上的泥點子,也不指點她,只自顧著樂。唔,真真兒一個傻丫頭。
除了我,她沒有別的朋友。全班都是醫學院的子弟,她不是,她被她媽花錢塞進來,別的小孩不跟她一塊兒玩。又加之學習不好,老師也不喜她。
她閑時就給我念詩,念海子,“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念王爾德,“我們都在陰溝里,但總有人仰望星空”。我想,高中時她每天夜里看天的習慣也是這些詩的緣故吧。
她喜歡《道林格雷的畫像》,幾乎是瘋狂地崇拜著。我引了盧安可的話諷她“崇拜基于的往往是幻想,崇拜的最終結果也只能是失望。”她反倒有理了,跟我犟“創作的目的是呈現藝術,隱去藝術家。崇拜藝術家是庸俗的,只有失望。崇拜藝術不會。”
老師有次念到“知其白,守其黑”一句,停下,提問她這話什么意思。她舉手說:“因為相信白晝了的存在,黑夜里的人才甘愿忍受無望的等待”。全班哄笑。
她也不惱,“怪哉,讀書太多反而愚蠢,如果一句話不能有更多的表達,不能使人有更多的啟發,與路邊的頑石有何異?”
我深以為然,也便長久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