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秘書
- 貓女咪妮
- (荷蘭)安妮·M.G.施密特
- 3674字
- 2020-03-03 13:54:13
一天中午,狄博思正爬樓梯上樓,突然從頭頂上傳來一陣憤怒的尖叫聲。聽起來像是兩只貓在打架。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他的起居室。
家里有個訪客。不過可不是什么友好茶話會。
那個小女孩,畢比,正坐在地板上,咪妮就在她對面。邊上有個空盒子,兩人好像在爭搶什么,互相大嚷大叫。
“怎么回事?”狄博思驚叫著,“你手里拿的什么?”
“松手!”畢比尖叫。
“到底什么東西?”狄博思問,“咪妮小姐!馬上松手!”
咪妮瞪了他一眼。樣子像極了貓。眼睛里閃爍著狡詐、兇狠的光芒,就是不肯松手。相反,尖尖的手指往里一收,她把抓在手里的東西攥得更緊了。
“松手,我再說一遍!”
她往后退了退,對他發出一種憤怒的嘶嘶聲,還是不肯松手。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在鼻子上狠狠抓了一把。
這時狄博思終于看清楚那東西是什么了:一只小白鼠。還毫發未損。
畢比輕輕揪起那只小老鼠,放回盒子里去。她又氣又怕,竟放聲大哭起來。
“這是我的小老鼠,”她抽咽著說,“我原想帶過來給你看的,但一下子被她搶了過去。我回家了。再也不上你這來了。”
“等等,畢比,”狄博思說,“先別走。聽我說,這是咪妮小姐,她是——她是——”他靈機一動,“她是我秘書,根本不想傷害誰。恰恰相反,她可喜歡老鼠了。”
咪妮站起身,眼睛還死死盯著已經蓋上了的盒子。沒錯,她是真的很喜歡老鼠,但不是狄博思說的那種喜歡。
“難道不是嗎,咪妮小姐?”狄博思明知故問,“你壓根就沒想傷害那只可憐的小老鼠,不是嗎?”
咪妮低下頭。那樣子好像又想拿腦袋蹭他,狄博思迅速閃到一邊。
“你手里拿的又是什么,畢比?”狄博思指著一只大募捐箱說。
“我在募錢,”畢比說,“準備買禮物。給史密斯先生周年紀念會準備的禮物。你鼻子上有血。”
狄博思摸了摸鼻子。將手拿開時,上面真的有血。
“沒事,”他說,“我得捐點什么,畢比。”
“對了,我還想給你看我的畫。”畢比說。她展開一大張紙,狄博思和咪妮異口同聲說:“那不是不潔貓嗎?她看起來真漂亮!”
“這是準備參加學校繪畫比賽的,”畢比說。“我特意拿給你看。”
“真漂亮,”狄博思說。鼻子上又掉下一滴血,“我去找點創可貼,”他厲聲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最好別搗亂,咪妮小姐。”
他將裝小白鼠的盒子放在桌上,用眼神給了她一個警告,然后走出了屋子。
狄博思一邊翻箱倒柜找創可貼,一邊還得豎起一只耳朵。那兩人隨時都可能怒目相向。
我有了個秘書,他想。聽起來好極了,多有身份。即便她是這樣一位秘書——只要有機會就會大吃小白鼠。
在鼻子上胡亂貼了張創可貼,狄博思迅速折返回屋。讓人吃驚的是,他只離開這么一會兒,兩人卻成了好朋友。裝小老鼠的盒子還在桌子上,安然無事。
“我能參觀下你的小閣樓嗎?”畢比問,“整個小閣樓?”
“當然,”狄博思說。“隨便看。我新增了只貓——我的意思是,我也養了一只貓。我叫他弗拉夫,不過他現在出門了。咪妮小姐,你愿意帶小畢比四處看看嗎?這樣我能繼續干點活。”
狄博思在桌邊坐下,他能聽見兩人在墻角竊竊私語。咪妮有了新朋友,他很高興。當畢比想告辭時,他說:“你還會來看我們嗎?”
“會的。”畢比說。
“別忘了拿募捐箱,我捐了些東西。”
“嗯,好。”畢比說。
“你的畫。”
“嗯,好。”
“還有,別忘了那個裝——嗯,你知道我的意思——的盒子。”當著秘書的面,他不敢說出“老鼠”這個詞。
“嗯,好。”
“希望你能得第一名。”狄博思在她身后大聲說。
閣樓底下的房子里,住著丹森夫人。
幸運的是,狄博思的閣樓有專門的房門和樓梯。這樣他每次出門或回家,都不必穿過丹森夫人的屋子。
那天下午,丹森夫人對丈夫說:“一會再看報紙。我有話跟你說。”
“說什么?”她丈夫問。
“說我們樓上的鄰居。”
“哦,你在說那個小年輕嗎?狄博思,是嗎?他怎么了?”
“我覺得他好像和什么人在一起。”
“什么意思?‘和什么人在一起’,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我是說,好像有個女人住在他那。”
“那不挺好嘛。”丹森說。剛說完他又拿起了報紙。
“沒錯,但我覺得那年輕女孩實在有點怪異。”他妻子接著說。
“好啦好啦,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他說。
沉默了一會兒。丹森夫人說:“她老是坐在屋頂上。”
“誰?”
“就是那女孩。一到夜里她就坐在屋頂上。”
“你怎么知道的?”丹森問,“難道你大晚上的也待在屋頂上?”
“當然不是,但隔壁家的女士每次從她閣樓的天窗望出去,都能看到她坐在那里,和幾只貓在一起。”
“你知道我最反感流言蜚語了。”丹森先生有點不耐煩。說完他又埋頭讀報,這時有人按門鈴,丹森夫人過去開門。
是畢比,手里抱著募捐箱。
“你想為史密斯先生的周年紀念會捐點什么嗎?”她問。
“當然,”丹森夫人說,“進來坐會兒。”
畢比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膝蓋上放著募捐箱,胳膊下夾著畫,裝小老鼠的盒子則放在身邊。
“這么說,樓上那戶人家你已經去過了?”丹森夫人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閣樓上?”
“是的,”畢比說。“我見過狄博思先生和咪妮小姐了。”
“咪妮小姐?”丹森夫人輕描淡寫,“那是誰?”她往箱子里投入一枚硬幣。
“他秘書。”
“哦,是嗎?”
“她睡在一個箱子里。”畢比說。
聽到這句話,丹森先生的目光透過眼鏡盯著畢比,“箱子里?”
“是的,一個大的硬紙板箱。不大不小正合適。剛好夠她縮在里面睡覺。她還經常從天窗爬到屋頂上去。還能跟貓說話。”
“哦。”丹森先生應了一聲。
“只要愿意,她能跟任何一只貓說話,”畢比說,“因為她以前也是一只貓。”
“誰說的?”
“她自己,現在我真的得走了。”
“別忘了箱子,”丹森夫人說,“這是你的畫,還有盒子。”
畢比走了后,丹森夫人說:“怎么樣,我不是在信口開河吧?樓上那女孩子是不是很怪?”
“可能有一點點怪,”丹森說,“但我還是要堅持說,這與我們無關。”
“聽著,”她說,“歸根結底,這是我們的閣樓。狄博思向我們租的房子。在我屋頂下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得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想怎樣?”她丈夫問。
“我得上去看看。”
“就這樣?那你打算怎么說?”
“我還不知道。隨機應變吧。”
丹森夫人穿上一件毛皮大衣,即便外面已是暖春,即便只有幾步路的距離。
她本想按門鈴的,但實在沒有必要,因為畢比沒有隨手把門關上。丹森夫人上樓了。樓梯還挺陡,穿著厚厚的毛皮大衣,很快她就覺得渾身發熱。
“你好,丹森夫人。”狄博思說。
“你好,狄博思。我這么貿然登門拜訪,希望你不會介意——”
“哪里哪里,快進來。想把衣服脫了嗎?”
“不用,不用,我就待一會兒。”丹森夫人一邊走進起居室一邊說。
除了狄博思,屋里一個人也沒有。
“啊,你還挺會安排布置的。”丹森夫人說,仔細看了看四周,“小廚房多漂亮。從這俯瞰屋頂真是美極了。”
“喝杯茶吧?”
“真的不用,謝謝,我只是隨便轉轉。我就想跟你說,你登在報紙上的文章我經常拜讀。那小文章寫的……那里一定是儲藏室了,我想。那,就在那隔板后面。我看一眼你不介意吧?”
“那里全是破爛玩意,”狄博思說,“破椅子,破箱子,就這些……”
但她高興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從狄博思身邊溜了過去。
“真迷人!”她說。“一個老閣樓的古怪角落。”
狄博思無助地跟在她身后。她正朝那個大硬紙板箱彎下身子。似乎承受不了她的體重,木地板嘎吱作響。
咪妮被驚醒了。睜開一只眼。尖叫一聲跳出了箱子。
丹森夫人也被驚得往后退。一雙憤怒的貓眼正盯著她。兩只長著粉紅色尖指甲的手向她抓來,還響起一種嘶嘶聲。
“對不起……”丹森夫人結結巴巴地說,身子接連往后倒退幾步。
她正想轉身就逃時,狄博思輕快地說:“忘了向您介紹了,這是我的秘書,咪妮小姐。這是丹森夫人,就住在我們樓下。”
丹森夫人緊張地轉過身。這個奇怪的動物只是一個尋常的小女子,正對她露齒而笑。
“很高興見到你。”丹森夫人說。
“你不想坐一會嗎?”
“不了,不了!我真的得走了,謝謝你帶我參觀你的家。”
她看了一眼狄博思鼻子上的創可貼,“那么,再見。”
當她出門后,狄博思長嘆了口氣,“這是她的閣樓。我跟她租的。”
“好恐怖!”咪妮說。
“恐怖什么?我只要付房租就好了。除此之外,我們跟她沒任何關系。”
“不是這個意思,”咪妮說,“我說恐怖,是因為至少有二十只。”
“二十只?二十只什么?”
“貓。”
“二十只貓?在哪里?”
“她的毛皮大衣,”咪妮渾身顫抖,“那件皮大衣。我在箱子里睡覺,突然被驚醒,仿佛看見了二十只死去的貓。”
“哦,我知道你為什么噓她了。你是不是還想抓她?你真的該學會好好控制下自己,咪妮小姐,不能因為一個人穿了件用貓皮做的大衣,你就想抓她。”
“為什么不,”咪妮說,“如果她再來,我還會抓她。”
“別傻了。她從商店里買的大衣,那時貓已經死了。這就是不跟人打交道的后果。還有,你不該老是跑到屋頂上去。有事沒事多逛逛街好了。”
“昨天晚上我去了。”
“你應該白天去逛街購物。跟其他人一樣。”
“好吧。但要等天黑了。”咪妮說。
“不行,那時商店都關門了。現在就去。”
“我不敢。”
“現在就出去,買點面包和餅干回來。”狄博思不松口。
“我害怕。”
“而且家里的魚快吃光了。你可以順道光顧下魚販子。他在集市廣場的一個角落里有個攤子。”
“那好吧,”咪妮說,“只要我開始上街了,我想就會慢慢習慣的。”
“當然,”狄博思說,“總有一天你會習慣的。只是——”
“什么?”
“我惟一的請求是,你千萬別求魚販子撫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