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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夭折的嘗試——吳淞鐵路

“五千年未有之大變革”

中國是歷史悠久的政治大國,從古至今在世界上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政治地位和經濟地位。從先秦到晚清,中國人民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盛世,有“霸王道雜之”的大漢,有萬國來朝的盛唐。勤勉的中華兒女一代代地求索和奉獻,在五千年的時空之中,出現了很多了不起的英雄,有仁而愛人的孔子,有橫刀立馬的岳飛。然而,到了晚清時期,隨著西方資產階級的發展,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地發生了改變,原始的自給自足的安寧被打破,一種新的、反對皇權和獨裁的政治體制開始醞釀并且誕生。隨之而來的是新生的科學技術的質的飛躍,工業革命席卷著一切先進和落后的國度走向新的歷史時期,這就是近代。進入十九世紀,中國社會上上下下都在遭逢著“五千年未有之大變革”,然而正在執政的清政府,卻像一個剛醒酒的老嫗,困愕地看著周圍世界的巨變,端著年老貴婦的架子,在近代化的道路上蹣跚前行。

1820年,道光皇帝繼位了。他執政的年代是清政府由封閉走向被迫開放的轉折點。這位皇帝是一個苦命的天子。締造了康乾盛世的乾隆皇帝死后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表面上繁榮的社會四處都是創傷。嘉慶皇帝費盡了心思,仍然沒能挽救江河日下的政治局面,帶著遺憾和愧疚去世了,留下了群賊并起的動蕩社會和入不敷出的中央財政。道光把這個爛攤子接了過來,他兢兢業業地操持著國家的軍政事務,嚴于律己,力行節儉,可是他終究不是一個能力挽狂瀾的人。一切的問題和紕漏都在持續,道光忙于給這個千瘡百孔的王朝打補丁。在1840年以前,這塊王朝的破布雖然老而破,但是還沒有出現太大的漏洞。而到了1840年,這塊破布上被人為地戳出了一個極大的窟窿,從此窟窿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帝國的財富和權力開始從這些圓不圓、方不方的大窟窿里傾瀉出去,同時,帝國不能為外人道的腐朽和落后也喪失了遮羞布,開始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這一切,都要從1840年的鴉片戰爭說起。1840年以前,中國的經濟形態長期處于非常保守和單一的結構之下,那就是自然經濟。自然經濟指的是一種非常原始的經濟形態,祖祖輩輩長期以來以家庭為單位,男耕女織,自給自足,市場就可有可無,貿易就非常落后。內貿是這樣,外貿也是如此。清政府由于文化和軍事上的自卑以及經濟上的自負,對于敞開國門與外界發生交流、交換這件事情非常謹慎,相比任何文化和軍隊都能夠輕易地到達自己的領土,統治者顯然更加傾向于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畢竟“天朝上國,物產豐盈”,也不需要外來的任何必需品。于是“閉關鎖國”這個政策應運而生,歸根結底,這個政策是在中國傳統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發展到頂峰的刺激之下產生的。全然不與世界發生貿易顯然是不現實的,于是清政府留下了一個口岸,這就是廣州。在清政府的心目之中,直接與異族發生交流和交換顯然是一件降低身份的事情,于是,外實內虛的天朝找了一個機構來做中外貿易的代理中間商——廣州十三行。

十九世紀上半葉的西方,工業革命進行得如火如荼,大規模的蒸汽設備開始涌現,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產品的生產越來越容易,資本家的胃口也就越來越大。一直以來,資本家以利潤為目的,哪里有利潤,哪里就有資本的投入。就像是鮮花與蝴蝶,利潤天生地吸引資本。而提升利潤有兩個渠道:一個是降低成本,一個是提高銷量。如何才能降低成本呢?畢竟本國的原料產地有限,而且價格透明,于是這些精明的資本家將眼光轉向了那些欠發達卻物產豐盈的地區,那里的人工和交通成本都很低,從這些地區采購原材料,是從源頭上降低成本、攫取利益的最佳方式。那么如何才能提高銷量呢?畢竟本國的市場只有那么大,人民的需求也只有這么多,狹小的市場滿足不了資本家的野心。因此他們只有轉向其他的陣地,去開辟更多更大的市場來賣出更多的產品,才能賺取更多的利潤。這個新的市場人口越多、需求越大,就越吸引人。就這樣,中國作為一個完全滿足要求的欠發達人口大國走進了西方資本家的視野。

隨著中外貿易的升級,十三行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廣州當地人的生活受到的影響也越來越大。然而,當西方的資本家們想要進一步打開中國市場的時候,一個重要的問題擺在他們的面前。這就是,中外貿易的結果大大出乎他們的預料,每一年的貿易結算,都以中國人賺錢,洋人賠錢來告終。通過一次次的研究和商討,資本家們找到了虧損的原因,那就是自然經濟的阻擋。中國人衣食無憂,西方的洋貨再好再精美,中國人也不需要。而相反的是,中國的茶葉、絲綢已經是西方社會生活的潮流,是不可或缺的產品。為了扭虧為盈,西方資本家們制定了長期和短期兩種戰略:長期的是,要運用一切的手段,來打破中國這種耕織結合自給自足的經濟生態,為長期向中國市場銷售商品開辟道路;而短期的則是,必須要及時地實現盈利,用最快的速度將中國人賺去的錢賺回來,于是“鴉片貿易”應運而生。

鴉片是一種毒品,它來自于罌粟,有一定的鎮痛和麻痹的藥用價值,然而如果大量服用或者吸食鴉片就會對人體產生很大的危害,諸如精神萎靡、體力衰竭,最后會在渾渾噩噩之中死去。西方商人采取短期戰略,不斷地向中國銷售鴉片。人的本性是趨利避害的,當社會現實過分沉重,人們往往會選擇逃避,吸食鴉片所帶來的飄然幻覺是最好的逃避現實的途徑。鴉片讓中國人把手里的白銀大量地交到外國商人的手中,造成了財政上的更大的虧損,與此同時,國民的身體素質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面對這種形勢,清政府給予了高度重視。其中有一個著名的大臣,叫作林則徐,他給道光皇帝上了一封奏疏,在這封奏疏里詳細地描述了鴉片對于中國的危害,他總結說:“鴉片的流入是對中國社會的慢性毒害,中國已經中毒了很長時間。在財政和經濟上,中國的真金白銀大量地外流,時間一長,政府的手中就再也沒有能夠及時利用的錢財了。同時,鴉片極大程度地威脅國民的身體素質,官僚吸食鴉片,不能有效地決斷政務。更可怕的是軍人吸食鴉片,身體羸弱得甚至不能提起手中的武器,那么國家也就沒有能夠利用的軍隊了。長此下去,不堪設想。”這封奏疏極大地震驚了道光皇帝,他立即下令由林則徐負責,到廣州去督察鴉片,從源頭上把這個罪惡的貿易掐斷。

咸豐帝托孤

一般意義上說,咸豐皇帝去世以后,在外國勢力進入中國之際,清政府就已經走入了它的風燭殘年,后來的人們將這一段的歷史劃分為晚清時期。從十九世紀中期到二十世紀前期的四十余年里,中國的實際掌權者是一個很不一般的女性——慈禧。

慈禧的姓氏是葉赫那拉,她的父親名字叫作葉赫那拉·惠征,滿族的親貴為了方便稱呼,一般會省略姓氏,因此慈禧的父親以名字行于世。惠征只是一個中等官僚,地位并不算顯赫,并且因為一樁祖上貪污的案子遭過官司。對于慈禧來說,她的家庭并不是一個非常有利于她的政治資源,因此縱觀慈禧的一生,她都鮮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即便是她以自己的妹妹和妹夫為重要的倚仗。但是,慈禧究竟是將自己的妹妹、妹夫看作親密的娘家人,還是將他們視作為數不多可以倚靠的政治勢力,這很難判斷。能夠判斷的是,慈禧家庭權勢的沉浮完全由王權來決定,這使她一生對權力有著執著的追求。

中國歷史上曾經有過很多個著名的讖(音chèn)語,比如說秦滅六國獲得統一。在滅楚的時候,楚國一個叫作楚南公的老人看到國破家亡,十分憤怒,他面對洶涌而來的秦軍,憤懣地賭咒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意思是說,不論秦國日后強盛到什么程度,滅掉秦國的一定是我楚國人,即便那時候楚國僅僅剩下三戶人家,也一定能夠打敗秦國!后來,秦朝暴政,二世而亡,滅掉秦國的果然是勇猛強大的西楚霸王項羽。相傳,愛新覺羅家族在殲滅滿洲其他后金部落的時候,也是非常血腥的部落傾軋。到打敗葉赫那拉人的時候,葉赫那拉人也曾經賭咒說:“我們葉赫那拉哪怕只剩下一個女人,也要滅亡你愛新覺羅。”兩百多年過去,葉赫那拉家族的慈禧果然以自己愚昧、保守、陳腐的施政綱領毀掉了愛新覺羅的江山。事實上,楚國的讖語是有史可考的,而葉赫那拉家族的讖語則有杜撰的可能,由此可以反映出慈禧掌權時期政策的不得民心。

咸豐不是一個風流天子,他的資質也很一般。當時道光皇帝的眾皇子中,年齡相當、能夠在皇位繼承人的考慮范圍內的一共有三個皇子:排行第四的咸豐,是最年長的;排行第五的奕誴;排行第六的是后來的恭親王奕。這位五阿哥奕誴是最早被排除在皇位繼承人之外的,因為這個人胸無城府、口無遮攔,每天吊兒郎當,很不討道光皇帝喜歡,于是早早給他過繼出去了。剩下的就只有相差兩歲的老四和老六。道光皇帝總體來說不算是一個壞皇帝,但是他在選擇繼承人方面并不成功。道光皇帝在位的晚期,就已經出現了因為鴉片在中國流通而引起的鴉片戰爭,已經有外國勢力開始滲入到中國的境內。明智的君主應當知道,接下來應該是一個比較混亂和迎接大變革的時代,不知道光皇帝是對未來形勢估計失誤還是失察于咸豐。總之,他將一個適合做太平天子的溫和保守的老四推向了皇帝的寶座。而敏于應變、勤于思索,更加活潑機靈的老六一生之中顯然沒有機會發揮自己的全部價值。

咸豐皇帝熱愛戲曲,為人比較保守,用現代政治觀來講,就是政治思想右傾,有投降主義、機會主義、保守主義的傾向。比如在太平天國運動時期,朝中一貫倚重的八旗、綠營軍隊戰斗力已經喪失,仍被他派往前線,他對當時唯一可以倚靠的漢族大臣不放心,始終有所忌憚和牽制,對于中外合擊太平軍的計劃更是視若洪水猛獸。一直到他去世,在慈禧的主政之下,才有對漢族大臣的相對信任,才有對太平軍的迎頭痛擊。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咸豐帝表現得更是懦弱被動。敵軍來到的時候,咸豐帝沒有想著如何去指揮抵御,首先想著要躲到承德去,把自己的弟弟奕留在京城與洋人談判,這個舉動相當于把奕推上了風口浪尖。咸豐帝雖然拙于理政,但是精于保護自己的權力和地位。奕留在京城非常為難,本來城下之盟,根本沒有平等談判的可能。況且他又不是帝國的第一統治者,簽署屈辱條約以后,他將成為直接的罪魁禍首、最大的替罪羊和天下人唾罵的目標。

人算不如天算,咸豐帝考量得不錯,但是事實出乎他的意料。首先,奕與外國人溝通洽談的能力比他預計的要強,奕給外國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各國使臣紛紛稱贊這位皇帝的弟弟,認為他邏輯清晰、文武雙全,甚至強過那位拋棄皇都人民逃走的皇帝。六弟是咸豐心里的一根刺,直刺著他心里最大的痛點。自己懼怕的洋人認可六弟,這無異于將咸豐心里的這根刺再向下刺幾厘米。咸豐皇帝因此大病一場,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咸豐皇帝只有一個兒子,叫作載淳,當時只有六歲。六歲的小童顯然是不能夠獨立處理政務的,沒有辦法,咸豐只有選擇托孤。情急之下,咸豐皇帝選擇了自己一直非常信任的肅順,同時將自己的皇后也委以重任,他將自己平時觀賞字畫時所用的兩方閑章賜給了自己的皇后鈕祜祿氏和年僅六歲的兒子載淳,并且宣布,凡是政策命令,沒有加蓋這兩方印章的一律不得生效。閑章是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小工具,一般當文人們欣賞名書畫的時候,或者是進行書畫創作的時候,會印在作品上。閑章上所刻的內容要么是表明主人的心志,譬如風花雪月、寒梅傲骨、建安風骨一類的;要么是表明主人的身份,譬如緣緣堂主人、莽蒼蒼齋主人、環天室主人等等;此外也有印著地名或者僅僅是作為標記的,咸豐皇帝用于托孤的這兩枚小閑章就是屬于這一類,一枚叫作“同道堂”,一枚叫作“御賞”。“同道堂”是咸福宮的后殿,而“御賞”則表示皇帝看過了的意思。

皇后鈕祜祿氏手里保留的是“御賞”,而載淳手里保留的是“同道堂”,因為他的年齡太小,這方印實際上由他的生母葉赫那拉氏保管。這兩方印實際上將兩宮太后聯合在了一起,相當于是賦予了她們行政事務上的一票否決權,咸豐皇帝希望小皇帝能夠在兩位母后的輔助之下對肅順等人起到一個制約的作用。咸豐皇帝過世不久,肅順作為“顧命八大臣”當中的首席,很快全面地接手了朝政。肅順是滿洲鑲藍旗人,是清朝的宗室,也姓愛新覺羅,他的祖先是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但是傳了兩百多年下來,肅順已經屬于旁支中的旁支,宗法關系上早已不在核心的地位里。肅順當時年富力強,不到四十歲,他精于謀算,而且對咸豐皇帝的直系親眷多有忌憚,為了壓制他們的勢力,肅順幾乎從咸豐皇帝一死就開始擅權。他的擅權自然直接引起了恭親王和兩宮太后的不滿,并且因此招來了殺身之禍。

慈禧的擅權

咸豐皇帝死在承德,他的靈柩得從承德運回北京,然后安葬。從承德回京城有兩條路,一條大路和一條小路,大路路遠,而小路比較近。兩宮太后因為要帶著年幼的小皇帝上路,不能在路上拖延太久,因此走的小路。而肅順則要護送先皇的靈柩,大路寬廣平坦,因此走的大路。看似是一個路線選擇的小問題,卻無意之中決定了日后中國政治的走向。正因為兩宮太后選擇了比較近的小路,因此她們得以提前兩天到達京城,得到了和恭親王密談的寶貴機會。肅順一行人到達京城前,恭親王和兩宮太后已經將計劃完善得天衣無縫,專等著肅順入甕。等到肅順走到密云,一道圣旨傳來,上面羅列著已經預備好的罪狀:肅順玩忽職守,導致英法聯軍入侵;是肅順欺君罔上,哄騙皇帝到承德去狩獵;是肅順大逆不道,哄騙皇帝到承德去,害死了皇帝;害死皇帝還不算完,肅順更加放肆擅權,拒絕兩宮太后垂簾聽政,有篡位不臣之心。六歲的小皇帝根本沒有能力寫一篇這樣的圣旨,不難想象,這篇圣旨是在兩宮太后的授意和恭親王的安排下,由道光皇帝的第七子、恭親王的弟弟、慈禧太后的妹夫醇郡王奕譞寫就。肅順根本沒有回擊的余地,就地被捕,不久押往北京菜市口問斬。以肅順為首的八位顧命大臣死的死、免職的免職、流放的流放,總之是兩宮太后和恭親王這一黨人獲得了全勝。歷史上稱這次事件為“辛酉政變”或者是“祺祥政變”。祺祥是肅順等人給載淳定下的年號,取大吉大利的意思。

辛酉政變以后,祺祥年號被廢,新的年號為同治,取兩宮同治和同與順治的意思。順治皇帝是清朝入關以來的第一位皇帝,其時國力昌盛、欣欣向榮。同治這個年號喻示著希望載淳能夠像福臨(即順治帝)那樣睿智蓬勃,同時也是暗中期待兩宮太后能夠發揮孝莊太后的作用,為國家貢獻第二個康乾盛世。祺祥年號沒有真正地實行,但是貨幣祺祥通寶卻已經鑄造。因此在收藏界,祺祥通寶因為稀少而格外珍貴。

咸豐皇帝去世以后,他的正宮皇后鈕祜祿氏上尊號為“慈安”;載淳的生母,我們熟悉的葉赫那拉氏則被上尊號為“慈禧”。這就是“慈禧”這個名號的由來,它是從咸豐皇帝去世以后才開始使用的。慈禧太后的權力欲望要遠遠地高于慈安太后。慈安太后的出身比較高貴,他的生父穆揚阿出仕的時候就已經是二品官,嫡母是清朝的宗室。太平富足的原生家庭讓慈安太后性格比較沉穩從容,而慈禧太后則顯得更汲汲于權力和富貴。

中國歷史上擅權的太后有很多,各種目的的都有,大體分為兩類:一類是真正有政治抱負的,譬如說武則天,真正能夠任用能臣、減輕賦稅,以治理國家為己任,同樣的還有北魏孝文帝的祖母馮太后,遼朝的蕭太后,一手締造了康乾盛世的孝莊皇后;另一類則以獲得權力為享受生活的保障,這一類的典型代表就是慈禧太后。事實上,兒子同治做皇帝的時候,慈禧太后的夢想并不是成為一個鐵腕人物,她夢想的是成為第二個孝莊皇后,培養自己的兒子和孫子,享受他們的孝道和全天下人的尊敬。

同治皇帝在位期間,在慈禧太后的主政之下,太平天國終于被消滅,同時,一批先進的士大夫開始聯合在一起學習西方的先進器物技術,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洋務運動。一時之間,陳腐的國家開始有了積極向上的氣息。從太平天國被攻破的1864年一直到同治皇帝去世的1875年,這十年左右的時間國家沒有出現大的戰爭,是清朝最后的一段太平歲月,歷史上稱其為“同治中興”。慈禧太后一心希望同治親政以后能夠有所作為,然而事與愿違的是,同治皇帝十九歲,親政僅僅一年多就去世了,并且沒有給慈禧太后留下一個可以培養和寄托的孫子。

同治皇帝自幼長在深宮,對于外面的世界一直非常好奇。他雖然貴為一國之君,但是在宮中事事不能自主,完全籠罩在慈禧太后的陰影下面動彈不得。有一次,同治皇帝想要吃木瓜,于是就寫了一張條子交給管事的太監,讓太監拿著條子到內務府領五百兩銀子去買木瓜來吃。結果被內務府的主管榮祿攔下,榮祿拿著條子對同治匯報說,宮里的吃食都是有途徑的,錢已經撥過了,沒必要浪費這個錢來買木瓜。堂堂一個國君,連買木瓜的錢都支不出來,可見同治在深宮中的日子非常不好過。相傳,長期的壓抑和對外界的渴望讓同治終于按捺不住,他開始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偷偷摸摸混出宮去游玩,剛開始只是在十里八街散散步,后來就升級到了尋花問柳的地步。堂堂的天子跑出去冶游總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正規的場所他不敢去,只能選擇去那些沒有招牌、簡陋偏僻有暗娼的地方。一來二去,年輕的同治就染上了梅毒,慈禧太后發現了以后為了維持顏面,堅決不允許太醫按照治療梅毒的方法為兒子醫治,她一直對外宣稱同治是得了天花,最后終于將年僅十九歲的同治皇帝治死。

但事實上,野史的記載并不一定可信。天花一直是清朝面臨的重大疾病,順治皇帝疑因天花而死,而康熙皇帝的臉上則終生留著出過天花的痘印。短暫的同治中興結束了,慈禧太后選擇了自己親妹妹的兒子來做繼承人。此舉保證了自己依然能夠以太后的身份來攝政,同時又方便把小皇帝緊緊地控制在手中。

慈禧的妹妹名叫婉貞,在慈禧的請求下,咸豐皇帝做主,將她嫁給了自己的弟弟七爺奕譞。光緒皇帝愛新覺羅·載湉就是婉貞和奕譞的兒子,在血緣上是離慈禧和同治皇帝最近的人,加上他的年齡又小,當時只有四歲,正是容易受擺布的時候。因此年僅四歲的載湉成為了新皇帝的絕佳人選,慈禧由此將自己的垂簾聽政繼續了下去。1881年,光緒七年,慈安太后去世,慈禧太后成了清政府幕后的唯一操控人,她更加肆無忌憚。此時的她,早已不滿足于子孫的孝道和奢華的生活了,深居后宮之中,唯一讓她有安全感的就是手中的權力。

同治作為慈禧的親生兒子,一直處在慈禧的威脅之下,而光緒僅僅是她的外甥,三十四年的宮廷生活里,更是時時刻刻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在家庭生活中,慈禧要光緒叫她“老佛爺”“親爸爸”;在政治上,慈禧更是毫不放手,一直到1889年光緒大婚親政以后,慈禧才不情不愿地交出權力,交出權力的慈禧就像是一個冤死的鬼魅,仍然死命地抓住權力陰魂不散,待時機成熟了她還要詐尸。果然,1898年為了阻撓戊戌變法,慈禧太后以六十三歲的高齡再次高調走向政治舞臺的臺前,將光緒皇帝幽禁在瀛臺,所有支持變法維新的人一概通緝,毫不留情地將譚嗣同等六人判處死刑。

從1861年咸豐皇帝去世到1908年慈禧病逝,慈禧太后在政治的旋渦里糾纏了四十七年。在將近半個世紀的斗爭中,她成功地戰勝了肅順、恭親王、慈安、光緒、康有為等人。她像一只吸血蟲,牢牢不動地叮住了清朝的政權,近五十年的滄海桑田,慈禧太后硬是死死地吸吮,終于吸干了人民的最后一點血汗。貧病無依的人民走投無路,只有揭竿而起,一場大革命浩浩蕩蕩,推翻了只剩下蛻殼的昔日巨蟒。

1866年的嘗試

林則徐出生于1785年,福建人,他是晚清政府倚重的著名大臣,曾經做過湖廣總督、陜甘總督和云貴總督,重要的沿江、邊境地區都有他鎮守和操持的印記。林則徐主張打破閉關鎖國的局限,主動地去了解西方的政治和社會,學習西方的先進技術來實現自我的強大和發展,最終利用這些技術來戰勝西方。他主持編譯了一套介紹西方社會的書,叫作《四洲志》,邁出了“師夷長技”的第一步。在鴉片相關的問題上,林則徐堅決地主張禁煙,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1839年,作為欽差大臣的林則徐到達了廣州,率先宣布了禁止鴉片貿易的條例,并且通過手下搜集的證據確定了販賣鴉片的主要商人。

商人最重視的是利益,斷了財路無異于斷了生路,于是鴉片商人紛紛拖延,拒絕交出手中囤留的鴉片,他們將手中的鴉片視作自己的私有財產,堅決不肯交出,想看看這位朝延信賴的欽差大臣究竟有什么樣的手段。對于鴉片商人來說,這是他們的私有財產,而對于中國來說,這就是赤裸裸走私的毒品。拒絕交出贓物,毫無道理可言。于是這位強硬的欽差派人將這些窩藏的鴉片搜集出來,在虎門集中銷毀。他認為,只有將鴉片全部銷毀,涓滴不剩,才能夠敲山震虎,一勞永逸地止住鴉片貿易的罪惡源頭。虎門銷煙整整持續了半個多月,這次銷煙允許圍觀,是一次公開的禁煙行為,更像是一個儀式,表明清政府對于鴉片貿易堅決反對的態度。

看到鴉片被銷毀,無異于看到自己手中的黃金化為烏有,英國的鴉片商人感到萬分憤怒,他們向英國女王控訴:“中國人真是可惡,傳統貿易中我們的商品質量那么好,但是中國人毫無理由地不買,販賣鴉片還遭到禁止,很大的市場只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岸,明明可以直接貿易卻非要找中間商來賺差價……”英國當時已經是資產階級掌權的政治體制,資產階級的要求是國家服務的中心,因此,打開中國市場這件事情引起了英國議會的高度重視。

中英兩國針對這件事情進行了幾次外交交涉,但是兩方的思維意識始終不在一個層面上,一個硬是要賣出貨物,一個就是不買。于是強賣的一方動起了邪念,不買的這一方就要挨打。經由英國議會決議,為了打開中國市場,使得資本利益最大化,英國發動了鴉片戰爭。這場戰爭持續了兩年,英國的軍艦從中國的華南打到華北,清政府的八旗、綠營兵不堪一擊、節節敗退,直到1842年鴉片戰爭才以中國的慘敗宣告結束,中英之間簽訂了不平等的《南京條約》。

城下之盟從來沒有探討正義的機會,只有順應勝利者強勢的要求。《南京條約》規定:中國開放的口岸不可以局限在廣州一隅,必須要增加廈門、福州、寧波、上海這四個東南部的沿海港口,作為新的貿易通商城市;中國向英國賠款兩千一百萬銀元。其中六百萬賠償鴉片損失,三百萬償還英商債務,一千二百萬賠償英軍軍費;英國在遠東需要一塊地方來做自己的貿易大本營,供商人休息娛樂和囤積貨物,于是要求將香港劃給英國。這就是香港被迫從中國母親的懷抱之中分離出去的由來,等到香港恢復自己的中華姓氏,那已經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情了。除此以外,英國商人沒有忘記自己的長期戰略,他們要求,在此后的中英貿易中,英方商品進入中國市場的關稅必須由兩方共同協商來確定。

在《南京條約》簽訂以后,中國的領土主權、關稅主權都受到了很大的侵犯。從此,中國不再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半殖民半封建的社會性質開始出現。鴉片戰爭用侵略者野蠻無理的爪子給中國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痕,自此,各國的資本蜂擁而至,最大程度地沖擊了中國原有的經濟形態。商品經濟是一列永遠向前的高速列車,“你耕田來我織布”的安寧再也回不來了。

近水樓臺先得月,新的機會擺在眼前的時候,反應最快的,就是十三行那些曾經的行商。英國的怡和洋行就是這樣的一個老牌資本主義商行,它由英國人渣甸(Jardine)和孖地臣(Matheson)聯合創立于1832年的廣州。怡和洋行對于香港,乃至近代的中國都有十分重大的影響。怡和洋行長期以來從事鴉片和茶葉貿易,從中國采買茶葉在英國銷售,賺取利潤以后再將鴉片銷售到中國。從長遠的視野來看,怡和洋行為中國的近代化做出了一些貢獻:在鐵路、工廠、銀行、船務等方面都是中國民族企業的第一模范;對于香港的建設發展更是意義重大,甚至有“未有香港,先有怡和”的贊譽。但是,它早期的業務仍然是邪惡的鴉片貿易。正如馬克思所說,資本的每個毛孔里都散發著血腥的味道。

從1840年開始的三十年中,怡和洋行像一條八爪魚,把自己的觸角伸入中國商業社會的角角落落;它又像一只貪婪的巨蟒,一面張開血盆大口,希望能夠吞噬一切,同時也加緊了蛻皮和新生,希望以一個真誠、友善的面目來面對它的老主顧,讓它的老主顧忘記它曾經從事鴉片貿易的事實。

1842年上海開埠,這個城市獲得了十足的發展。它有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一方面是長江的出海口,一方面是一個灘長水深的避風港。長江沿岸各省豐盈的物產匯聚到這里出口,世界各地的貨物從這里走向長江沿岸的內地。上海是新絲綢之路上的敦煌,它日新月異地展現著資本和商業的濃墨重彩。1866年,也就是同治五年,聚集在上海的西方商人苦于黃浦江的水太淺,大型的貨船不能夠通航,于是他們聯合起來向清政府上疏,希望能夠在上海和吳淞口之間修筑一條鐵路,這條鐵路就是后來的吳淞鐵路。西方商人修筑鐵路的想法被清政府一口回絕。清政府回絕的理由并不是反對外國資本過分深入中國的商業或者經濟層面的原因,而完全是另一回事。清政府官員認認真真地探討了修建吳淞鐵路的事情,最后他們得出的結論是:萬萬不可。第一,如果打開了修建鐵路的限制,日后鐵路四通八達,火車在中國境內大肆通行,外國人的兵馬頃刻間就可以從口岸運到京都,國家的顏面、皇帝的安全怎么保證得了;第二,修建鐵路要占用大量的農田,同時更要侵占很多人的祖墳,中國人慎終追遠,破壞了陰宅的風水,破壞了祖宗的寧靜,勢必要激起民憤,最終影響統治的穩定;第三,鐵路修建起來以后,原本在這條線路上從事交通運輸的這群人就要失業,失業人群是個威脅,他們要是聯合起來反抗國家,這不就成了第二個太平天國了嗎?洪秀全給人民、給政府帶來的打擊還不夠嗎?怎么能再來一次呢?

雙方都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最后無果而終。同治五年的這次鐵路紛爭就此結束了,但是它反映出,中國的近代化從思想意識到交通手段,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

先斬后奏是唯一的可能

西方商人因為上疏修筑鐵路碰了一鼻子的灰,于是他們開始明白,要想通過正常的手段修筑一條鐵路,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情,因為清政府反對這種破壞祖制的行為。因此,在節約運輸成本、擴大商業利潤目的驅使之下,西方商人開始密謀先斬后奏地修建吳淞鐵路,到時候迫使清政府承認這個既成的事實。于是他們讓當時的美國駐上海副領事奧利維·布拉特向當時的上海道臺沈秉成提出想要購買一塊土地,謊稱想要使用這塊土地修一條尋常的馬路。沈秉成不知有詐,就答應了他的請求,將黃浦江到吳淞口之間的土地劃給外商使用。

沈秉成字仲復,歸安人,歸安就是今天的浙江省湖州市。咸豐六年(1856)沈秉成以進士的身份入仕,被授予庶吉士的稱號,不久做了翰林院的編修。主要工作是編寫起居注,皇帝的一言一行、會客決斷等事務都要記錄在案。過了一段時間,又從這個文職崗位上被外派做地方官,做了蘇松太兵備道,也稱為蘇松太道,因為這個官職的駐地在上海,所以又被稱為上海道,總之是一個負責上海地區行政事務的官職。咸豐年間的上海已經和道光朝的上海有了天壤之別,經歷了《南京條約》,上海己經成為中國與世界交流的一個前沿陣地,此時的上海已經今非昔比,魚龍混雜,很難治理。沈秉成到了上海以后,勵精圖治,精心維系各個方面的利益關系,史書上稱贊他治理上海,使得“華夷晏然,民情翕服”,中國人和外國人能夠和平相處,沒有大的矛盾和紛爭,同時百姓信賴和擁護他。因為治理上海井井有條,皇帝派遣他到河南和四川做廉使。

光緒甲申年,也就是公元1884年,這一年對于清朝的政治是一個很大的轉折年。掌握外務部和軍機處約二十年的恭親王奕被西太后排擠出權力的中樞。這件事情在歷史上被稱為“甲申易樞”,是奕下臺的開端,是一群八旗紈绔子弟掌管軍機處的開始。在這件事情以后,清政府的行政權力更為集中,舉國上下遑論大臣還是百姓,都要仰西太后一人的鼻息。這一年,沈秉成被調回中央,做了京兆尹,負責北京城大小的事務,略相當于今天的北京市市長。不久,沈秉成被提升為內閣大學士,為皇帝和西太后的顧問。沈秉成最后做到廣西一省的巡撫,都督一個省份,堪稱是封疆大吏。史書記載,沈秉成的官品很好,他不愛與人爭執,只是做好本分的工作,恪盡職守、公正清廉,從不汲汲于富貴,與世無爭,信奉道家“清靜無為”的思想。在他的上疏中,從未見他彈劾過同僚,相反地,他給皇帝的上疏中,泰半都是請求減除某地的賦稅,請求開倉賑濟某地的災民。對于皇帝的指示,他也從不投機取巧,永遠認認真真地執行,在各界的口碑和名望非常高。

沈秉成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這群西方商人的勾當。于是這些拿到了土地,先斬后奏的西方商人組建了一個公司,叫作“吳淞道路公司”,專門負責修建這條“尋常馬路”。1874年,這條“尋常馬路”開始修建,長約14.88公里,寬約13.7米。近十五公里的路,在高度現代化的今天,開車大概二十分鐘就可以走完,但是在當時機械化生產剛剛萌發的時代里,這近十五公里的路要沖破種族、封建官僚、慎終追遠的東方觀念等限制,想要建設成功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這短短的近十五公里的鐵路斷斷續續地修建了兩年的時間,1876年鐵路終于建成,全程營運時間為三十分鐘,這在當時是一個巨大的超越。

而超乎外商預料的事情是,他們本來期待的“先斬后奏”變成了惡性的“欺君罔上”。1876年,沈秉成已經從上海道的位置上調任,新任的上海道臺名字叫作馮焌光,時年四十六歲。馮焌光是咸豐二年(1852)舉人出身,隨著曾國藩組織湘軍,在對抗從1850年到1864年作亂的太平軍時有很大的功勞,所以在戰后被升任為海防同知。馮焌光相比沈秉成在覺悟上更先進一些,他能夠看到西方的一些先進的工商技術和經驗,留心機器設計和制造這些方面,是近代比較早能夠“開眼看世界”的一批官員。

在任上海道臺之前,馮焌光一直在洋務企業里工作,曾經做過江南制造總局的總辦。江南制造總局是李鴻章主辦的一個洋務企業,廠址就在上海,這個企業主要生產軍工用品,產品并不流入市場,主要供洋務軍隊使用。它由官僚辦理和控制,產品基本無商品性,生產不計成本,是封建時期官營手工業的一個擴大和延續。因此,早期的洋務軍工企業沒有興盛多長時間,因為其內部的官僚風氣過重,加上企業本身不能夠自負盈虧,洋務軍工企業這個模式很快被“官督商辦”所替代。馮焌光留心教育,曾經捐款兩萬兩白銀創設求志書院,并且創辦《新報》,期待能夠傳揚西方的先進理念,讓國人早日了解西方和世界發生的變化,盡快和世界接軌。

然而,在封閉的大背景之下,一個人或者是幾個人的努力并不能改變什么。吳淞鐵路竣工以后,清政府震驚不已,當統治者知道此次鐵路的修建全系外商的欺詐行徑以后,更是義憤填膺。于是,清政府責成上海道臺馮焌光與英國領事溝通,要求鐵路立即停運。在長達兩個月(1876年二月二十二日—1876年四月十八日)的交涉里,英方了解了清政府的意思,但是仍然陽奉陰違,表面上遵從清政府的旨意,實際上鐵路仍然運營。這件事情先是驚動了當時的兩江總督沈葆楨,不久以后又驚動了全權負責洋人事務的北洋大臣李鴻章。兩方的爭執焦點在于,修筑鐵路的成本問題。商人之所以能夠成為商人,他的社會角色讓他不能容忍付出了成本而毫無回報。而清政府方面則認為鐵路的修建全系欺詐,通過非法欺詐修筑的鐵路,所有付出的費用都應當由外商來承擔。最后,還是清政府放棄了自己的堅持,清政府方面同意承擔鐵路修建的費用,決定采取購買的形式,將這段吳淞鐵路收歸清政府。

時過境遷——拆毀與重建

談判的過程是一場拉鋸戰,馮焌光不知道廢了多少唇舌,終于在1876年的10月與外商敲定了合約,結束了這場紛爭。清政府與英國簽訂了《收買吳淞鐵路條款》十條,內容大體上遵從了清政府的意愿,即鐵路由中方買斷,所有地段鐵路、車輛、車站等,均在此次交易中一體交割,日后再無糾葛。總售價為二十八萬五千兩白銀。根據考證,清朝光緒年間的一兩白銀大概相當于今天的一百七十元人民幣,那么二十八萬五千兩白銀大致相當于今天的四千八百四十五萬元人民幣,這筆錢由上海道的關稅來出。因為清政府當時處于困境之中,無力一次性支付巨額的資金去購買鐵路,所以英國方面允許它分期付款,先付三分之一的首期,過半年再付三分之一,再過半年付清全款。在沒有付清全款之前,吳淞鐵路仍然由外商負責運營,但是它受到限制,只能夠作為客運使用,不能作為貨運使用。清政府付清全款以后,鐵路的控制權完全由清政府掌握,外商再無任何運營權。

1877年,清政府償還了最后一期的欠款,吳淞鐵路完全地由清政府收回。鐵路收回以后,如何去利用它成為了清朝官僚要去討論的事情。當時最為重要的大臣李鴻章對于這條鐵路持保護的意見,但是在封建統治之下,李鴻章并沒有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撼動全國的力量。而洋務派的二號人物——南洋大臣沈葆楨,則在新舊政治力量的交涉之中選擇中立和保守。蚍蜉撼樹談何易,新生的觀念在舊有的事物之中產生和發展,并且受到舊有事物的局限。吳淞鐵路就在這場爭論之中被拆毀,社會的變革需要天翻地覆和流血犧牲,在這場轟轟烈烈的社會變革、新舊交替之中,吳淞鐵路成了變革最早的犧牲品。但是,為變革做出的每一點犧牲都會成為社會前進的動力,吳淞鐵路在上海被拆除,但是它的遺體——鐵路的一條條鋼軌成了洋務派學習和觀摩西方技術最直接的樣本。

在當時任福建巡撫和臺灣學政的洋務官僚丁日昌和北洋大臣李鴻章的極力爭取之下,吳淞鐵路的鋼軌被運往臺灣。臺灣孤懸海外,一直以來被認為山高皇帝遠,正是試行洋務,而又不會危及中央統治最好的試驗田,于是李鴻章、丁日昌兩人決定在臺灣進行鋪設鐵路的試驗。

丁日昌是江南制造總局的第一任總辦,同時,他也曾做過蘇松太道,對上海的局勢、洋人的處事風格都非常了解。丁日昌與李鴻章都出生于1823年,到1877年五十四歲。丁日昌是潮汕人,祖籍今天的廣東省梅州市豐順縣。丁日昌的學歷并不高,他不是舉人,更不是進士,僅僅是一個秀才,然而亂世的英豪并不都是讀書人。咸豐四年(1854),潮州三合會反清復明,對潮州府發起了攻擊,丁日昌率領自己組織的團練奮勇殺敵,由此有了功績,做了知縣。丁日昌是個能吏,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非常認可他的工作,每當他調任要離開任所的時候,當地的百姓都會設宴款待他,有成千上萬的百姓涌向街頭去送別他們的父母官。1861年,丁日昌加入湘軍,投奔到曾國藩的麾下。在湘軍時,丁日昌發揮了自己的所長,他模仿西洋來的重型武器,親自設計并且制造了很多門重型大炮和火器,一時間名聲大噪,很受贊譽。1864年,丁日昌給李鴻章寫信,信中首次著重提及清政府應當向西方學習先進的技術,被認為是闡述洋務思想的先驅。1865年成立的江南制造總局正是丁日昌的心血,江南制造總局是清政府設立的第一家近代軍工企業,有著劃時代的意義。1876年,丁日昌出任福建巡撫,在此任上主持修建了中國自營的第一條電報線。清政府從1840年起飽受內憂外患,但是卻拖著殘破的病體又堅持了半個多世紀的統治。這與曾國藩、李鴻章、沈葆楨、丁日昌這批了不起的中興官僚的努力息息相關。在面臨外敵的時候,中國人超越了民族的界限,最大程度地團結在一起,為奮發圖強上下求索,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令人唏噓的是,臺灣鐵路的試驗遭到了慘敗。因當時的臺灣山地崎嶇、人口稀少,經濟不發達,實在沒有多余的錢用于建設鐵路的試驗。因此,這一段段廢棄的鐵軌在艱難的境遇里被無限期地擱置,在漫長的等待中,它耗盡了自己的最后一絲氣力,終于朽爛殆盡。

1895年,對于清政府和全體國民來說,都是十分沮喪的一年。這一年,曾是萬國來朝的泱泱大國敗給了蕞爾小國日本,國家蒙受著奇恥大辱,清政府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統治危機。戰敗的負擔由全體國民來承擔,而清政府的腐朽統治是導致戰場上失敗的罪魁禍首。甲午戰后,隨著各種立憲和新式民權思想的涌入,他的臣民一天天地強壯起來,清政府不能再頤指氣使地面對自己的臣民了。他開始被迫地,又帶著一絲膽怯采納了臣民的意見,他的臣民迫切地希求變革,要求清政府放棄過去的花架子,“力行實政”,改變過去頑固、封閉的理念。在這種壓力之下,吳淞鐵路的修建重新提上了議程。

1895年,在時任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的張之洞的建議之下,吳淞鐵路開始著手準備重修。1897年,由中國人自己組建的鐵路總公司成立,吳淞鐵路再次開工。沿著舊有的三分之一的路基,新的鐵路開始修建。新鐵路的每一軌踩著舊鐵路的足跡向前延伸,不久,承載著客貨兩用的火車從這段筆直又波折的鐵路上駛過。從黃浦江到吳淞口,近十五公里、半個小時的路程,中國人在探索之中往復周折地走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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