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從寧城到樊城，路途很乏味。

與寧城一樣，寧城以南的其他地方也很平靜，除了那天遇見的劍客司空野，再沒有特別的人或物。

整個寧國應該都是如此。

樊城巨大的城門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一樣是被積雪覆蓋，一片雪白。

看著樊城，李原停下腳步，然后回頭望了一眼。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漫天大雪遮擋了許多視線，近處能夠看到平坦的雪地，再遠些則是逐漸變得灰暗模糊起來。

暴風雪快要來了。

以往的大雪無論怎么下，天空以及地面都是一片明亮，但暴風雪即將來臨的時候，往往會吞噬掉大部分的光芒。

因為雪云過厚的緣故，白晝也會如同黑夜一般陰暗。

那是寧國唯一可怕的地方。

暴風雪并不是每年都會來，但偏偏就在這時候來了。

李原心想著這些，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往樊城內走去。

...

“上好的成年毛豿皮，御寒保暖，絕佳上品！只要七錢！”

“上等雪松子...”

與寧城稍有不同，或許臨近森林邊緣，這里的商販很是活躍，頗有一種無懼風雪的豪邁之氣。

樊城的大街小巷，四處都是叫賣與討價還價的喧鬧，一瞬間讓李原有了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即將來臨的暴風雪，絲毫無法阻止他們的熱情。

又或許是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

在寧城的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熱鬧場景的。

但平時在春秋季節，寧城比這里要繁榮得多。

故此對于這些情景，李原也沒有太過在意。

這里已經是樊城，再往南去便不再有人居住，樊城之外幾十里以內的森林，是那些獵戶活躍的地方，但這與李原并沒有什么關系。

他要去的，不僅僅是南方幾十里，而是數十萬里！

在離開之前，他需要在這里做些準備，一旦離開，就不會有再回頭的打算。

自從與司空野分別之后，一路上，他實際上已經想了許多。

但遠遠不夠，甚至大部分問題都還沒有想到解決的方法。

離開樊城，首先要面對的事情便是生存。

休息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食物。

雖說寧國之外的森林資源豐富，但想要獲取通常也面臨著許多危險。

森林里有棕熊的存在，還有毛豿！

一口可以咬死一頭棕熊的毛豿！

除此之外，應該還存在著其他的東西。

想到這里，他便想起了不久前司空野所說的那些強大的東西。

究竟是什么呢？

無論如何，至少要先學些打獵的本事。

沒有停下腳步，進入樊城之后，他便一直往南走。

兩天后，在樊城最南邊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棧，李原終于停了下來。

客棧三層的房間里，李原站在窗邊，從這里能夠看見城墻，以及城墻外的某些景色。

遠遠地望著南方遙遠處雪云摧壓的山脈，李原取出筆墨與宣紙，開始作畫。

三兩筆勾出輪廓，他忽然停下了筆。

他轉身打開房門，來到走廊上。

一路走來都沒有時間作畫，他忽然覺得自己此刻應該畫的是寧國。

至于南方，那是即將要去的地方。

不僅僅是擋住更遠處事物的那座山脈，而是往南數十萬里，甚至更遠的地方。

...

兩日后，李原找到了當地的一位獵戶，然后說明了來意。

“學打獵？”院子里，那位長相粗獷的中年男子饒有興趣地看著李原，手里磨著獵刀。

那兩名原本還在追逐嬉戲的孩童也停了下來，好奇地望著李原。

“是的。”李原點了點頭，說道：“我可以付一些錢，希望您可以教我一些有用的東西。”

男人哈哈一笑，口里呵著熱氣，只是磨著自己的獵刀，沒有說話。

李原便安靜等著。

時間不長，他磨好了刀，試了試刀刃的鋒利，又用雪擦了擦刀身，把刀放在一邊。

“娃兒，打壺熱水來。”朝著兩個孩童喊了一聲，他這才轉頭望向李原，笑著點了點頭。

“你是哪里人？”男人問道。

“寧城。”李原回道。

“寧城人？”他有些詫異：“來這里學打獵做什么？”

“我對打獵有些興趣，也算學些本事。”李原平靜說道，找了一個不怎么像樣的理由。

男人望著他，然后拿著火折子點燃了類似旱煙的東西，狠狠抽了一口。

“你們這些寧城的少爺就是閑得慌，你回去吧，這不是玩鬧。”男人擺了擺手，說道：“山里很不安全，就算是幾十年的老獵戶，一不留神都可能死在山里，我勸你還是回寧城安安心心過日子，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李原明白他的意思。

山里真的很不安全。

即便是最普通的肉食野獸，也遠比人類兇殘得多，要不是經驗豐富的老獵戶，很有可能就會死在他們口中。

他們的打獵工具很普通，除了刀斧之外，距離稍遠些的就只有弓箭，大型的野獸往往需要合作獵殺。

但李原也不需要獵殺那樣的獵物，只需要學會分辨它們的蹤跡，躲避它們，靠著陷阱捕捉一些小型的獵物就可以。

但這些事情與他解釋起來太過麻煩。

“我不怕死。”李原直接說道。

他的確不怕死，他怕的是一直待在這里，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男人一愣。

這時候，兩個孩童提著水壺，拿著杯子走了出來。

男人接過水壺，給李原倒了一杯熱水，兩個孩童又跑去一邊玩耍。

李原接過熱水，喝了一口。

男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說道：“我姓梁，他們都叫我老梁。”

“我叫李原。”李原回道。

“李原...”老梁點了點頭，嘀咕一聲，總覺得這個名字應該在什么地方聽說過...

“既然你說你不怕死，那我可以教你。”老梁笑瞇瞇地望著李原，說道：“不過打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學會的，要學會所有的皮毛本事，至少需要三五年的磨煉。”

“什么叫做皮毛本事？”李原問道。

“一些打獵的方法，包括做一些捕捉獵物的陷阱，這些是作為一個獵人必須要學會的東西。”老梁又抽了一口煙，繼續說道：“而將這些東西轉換為自己的東西，以及在山林長時間捕獵養成一種對獵物或危險臨近的直覺，或許需要更長的時間。”

“我只需要學習皮毛本事。”李原說道：“但是三五年時間還是有些長了。”

“三五年我保證你可以學全所有東西。”老梁說道。

“不行，我沒有這么多時間。”李原說道。

老梁望著李原，沒有說話。

李原繼續說道：“我不用學全所有的東西，只需要在山里不會餓死。”

“也行，需要三五個月的時間。”老梁說道。

“半個月。”李原說道：“你告訴我方法，然后剩下的我自己練。”

李原知道老梁所說的三五個月，應該已經是最短的時間。

但他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他一直都覺得最好的鍛煉方法就是實戰，他只需要學會方法，然后在山里實踐，要么死亡，要么變得更加強大。

當然，他期望的是后者。

不過還有一層原因。

前世的他對戶外生存稍有研究，活著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問題。

老梁望著李原，眉頭一皺：“半個月的時間你能學會啥？”

“我覺得沒有問題。”李原微笑說道。

老梁盯著他，隨后有些無奈，揮了揮手道：“行行，隨你。”

看他的模樣，李原知道他把自己當成了過來玩鬧體驗生活的人，但沒有在意。

“明天你還來這里，帶你進山。”老梁說道：“正好暴風雪快要來了，最后一點時間我們要儲備些糧食。”

“好的，多謝。”李原點了點頭，隨后取出一些銀錢：“這是定錢，等到學成之后，我會補上剩下的。”

“拿走，不需要。”老梁呵呵一笑，說道：“你這就是進山玩鬧，我收你錢做什么。”

“收下吧，我用不著。”李原笑著說道。

老梁一愣，還沒有想明白里面的意思，李原就已經離開了。

......

還有一件事情，李原也比較在意。

姜老先生曾經說過，寧國的人們從未停止過對外的探尋。

也就是說，有人會和他一樣，離開寧國，然后走到遙遠的地方去。

或許他可以找一些同伴。

...

第二日，來到老梁這里的時候，是一位婦人開的門。

應該是老梁的妻子。

她只是看著李原笑了笑，沒有說話。

“來得這么早。”老梁笑呵呵地打著招呼，手里捧著一個大瓷碗，朝著李原招了招：“吃了沒，要不要喝點粥？”

“不用，我吃過了。”李原搖了搖頭。

“行，等會兒。”老梁說完，三兩口喝完碗里的粥，然后進了屋。

這時候李原才注意到，那兩個不過六七歲模樣的孩童，此刻居然都已經準備好了，兩人身上都背著背囊與一張弓，然后手里握著獵刀。

看著居然有些老獵人的模樣。

但他們的年紀真的很小。

過了會兒，老梁從屋里走了出來，換了一身打獵的衣服，身上同樣背著一張弓，手里的獵刀看上去更加厚重。

除此之外，還多了兩個背囊。

“這么小的孩子也要進山？”李原轉頭看了那兩個孩童一眼。

老梁笑了笑，說道：“那不得從小學些謀生的本事，我也不能帶著他們一輩子。”

李原點了點頭，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刀呢？”老梁忽然問道。

“什么刀？”李原問道。

“打獵不帶獵刀的？”老梁瞪著眼睛；“你真是去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