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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家團聚

  • 芳華處處(全集)
  • 夏甲乙
  • 3955字
  • 2020-01-08 12:20:13

來火車站接夏天的是父親夏山水和妹妹夏雨,夏天發(fā)現(xiàn),半年不見的夏雨長高了不少,有點兒亭亭玉立的味道了。夏天伸手摸了摸夏雨的腦袋,夏雨的神情興奮中還有些羞澀,已經(jīng)不似半年前的一派天真了。

夏天得知,母親在家里準備飯菜,幾個叔叔、嬸嬸也在家里幫忙,準備給他接風呢。回到家鄉(xiāng)的興奮,使夏天絲毫感覺不到旅途的疲憊,在回家的路上,他把大家庭里每個人的情況幾乎都問了一個遍。

回到家,接風的菜肴已經(jīng)擺了滿桌,夏天忽然發(fā)現(xiàn),在北方半年,讓他魂牽夢縈的,除了家鄉(xiāng)的親人,還有這地道的家鄉(xiāng)美食:南昌炒粉、藜蒿炒臘肉、德安板鴨、三杯雞、米粉蒸肉、紅燒鯉魚、福羹……幾乎就是年夜飯的規(guī)格。

看到這些飯菜,夏天幾乎是口水和眼淚齊飛,他連水都沒喝,先吃了一碗涼拌米粉墊底。

妹妹夏雨已經(jīng)乖巧地給哥哥盛上了糙米飯,就著家鄉(xiāng)菜,夏天覺得糙米飯和這些菜簡直就是絕配,不覺連吃了三大碗。

夏天母親看著夏天有些清瘦的面龐,憐惜地感嘆道:“北方學校的伙食肯定不行吧?真后悔讓你跑那么遠上大學,你要留在南昌上大學隨時可以回家吃好吃的。”

夏天拍拍肚子,打著飽嗝呵呵樂道:“沒事,我這一個月好好補補,回去有本錢接著瘦。”

回家以后,夏天飽吃飽睡了幾天。這幾天,父親夏山水也在假期中,父子倆經(jīng)常晚上一聊就聊到深夜,夏天把這半年在京的所見所聞所感毫無保留地描述出來。在夏天離家前,父子的對話常常是夏山水說得多,夏天說得少,夏天有時還會嫌父親啰唆。這次夏天回家,夏山水成了一個很好的聽眾,笑瞇瞇地聽著夏天的敘述,偶爾會點評提醒,講講自己的看法,父子倆就像朋友般你來我往,有些平等對話的味道了。

夏天慢慢覺得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把父親當作個不設防的朋友,絕大多數(shù)對人對事的想法都可以說出來,父親可以根據(jù)自己的人生經(jīng)驗提供一些參考意見,讓夏天自己去判斷、思考。對一些比較復雜、敏感的話題,父子可以敞開心扉,共同商量解決之道。夏天覺得,父子倆甚至可以在一起策劃一些“陰謀詭計”,以方便將來掃除人生過程中的各種障礙。

從這個寒假開始,這對父子的對話就持續(xù)了下來,一直持續(xù)了二十多年。

夏天回家后,高中同學也陸陸續(xù)續(xù)聯(lián)系上了,有考取外地學校回家探親的,也有就在本地上大學的,還有一些沒考上大學在本地讀大專或?qū)?茖W校的,甚至有高中畢業(yè)直接就上班的。

夏天很長時間一直認為,高中畢業(yè)是人生一個重要的分水嶺,年少時親密無間的小伙伴兒分別后人生軌道很快就拉開了距離,有的人也許會殊途同歸,但絕大部分人可能一生中不會有太多的交集,高中畢業(yè)是每個人新的命運的開始。

在南昌本地的曹非凡和涂堅強、唐群等張羅了寒假期間高中同學的聚會。

曹非凡是夏天的同桌,考取了本地的重點大學贛江大學新聞系,算是夏天未來可能的同行。唐群考取了贛江大學的哲學系,涂堅強只考取了本地的一所大專學校。

但夏天知道,涂堅強是個聰明且不安分的人,能否考取一個好的大學絕對不是衡量他能力的標準。后來他確實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不僅把生意做大了,還娶了母校高中的一個美女老師為妻,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學習成績不行,我娶個老師回家當家教總行了吧?不僅可以教我,還可以教我兒子,一下把兩代人的教育問題都解決了。”

聚會是年前在母校的小禮堂舉行的,幾個上屆高中畢業(yè)班都約在了一起,可謂熱鬧非凡。這一屆的人有的中學同學了六年,有的甚至小學就是同學,中間幾次分班、并班,相互交集很多,大家?guī)缀醵颊J識。而且,經(jīng)過這半年社會生活的洗禮,很多以前不敢說的話也敢說了,不敢做的事也敢做了。尤其是那些曾經(jīng)互有好感的男女同學,原來受高考的壓力和中學生守則的束縛,都沒有機會正視自己的感情,也沒有機會試著表達自己,這次聚會,把大家的能量和情緒都引爆了,短短半天的聚會,許多男生意氣勃發(fā),女生也面若桃花。

曹非凡一見夏天的面,就跳起腳捶了夏天的后背一下,大罵道:“夏天,你是個壞人,只顧自己在北京風流快活,不顧同桌兄弟的死活。”

夏天不服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北京風流快活了,這半年我一直都在為中華崛起而努力讀書。我倒是聽說你一直在發(fā)動情書和玫瑰攻勢,狂追我們班的班花柳靜波,一定戰(zhàn)果輝煌吧?”

柳靜波是夏天、曹非凡的中學同班同學,考取的大學也是贛江大學新聞系,曹非凡本有希望考取北師大,但為了柳靜波,毅然留在省內(nèi)上大學。當然,這也是夏天此次寒假回家后才知道的。

曹非凡頹然道:“別提了,幾乎得手。”

“什么叫幾乎得手?”夏天饒有興趣地問。

“在贛江邊牽過手。”曹非凡神情有些回味的感覺。

“那不就是得手了嗎?”夏天戲謔道。

曹非凡翻了翻白眼:“你真那么幼稚啊!”

夏天呵呵笑問道:“后來呢?”

“后來沒戲了。她嫌我太幼稚,現(xiàn)在跟一個快畢業(yè)的師兄打得火熱。所以我要給你一個忠告,就是防火、防盜、防師兄。”

“太謝謝你的忠告了,你自己深陷失戀的痛苦深淵中,還不忘以自己血淋淋的教訓警醒后人,這種高風亮節(jié)真讓人感動。”

夏天和曹非凡在一起就是互相調(diào)笑慣了的,這次一見面你來我往幾句話,很快就找到原來熟悉的感覺。

這次聚會夏天沒有見到身材窈窕豐滿的柳靜波,但幾年之后,柳靜波還是被曹非凡攻克了,曹非凡把他的成功經(jīng)驗歸納總結為:堅持不懈和讓對方無處可逃。

夏天上高中時只知道讀書和打球,對學校的女生想法不多,交流也不多,這次回校聚會,看到男女生們打得火熱,覺得自己仿佛成了打醬油的局外人,暗暗感嘆自己的情商開發(fā)太晚。

好在幾個考取外地學校的鐵哥們都回來了,大家湊在一起亂侃成一團也并不寂寞。尤其是夏天和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同學兼搭檔的劉純,分別半年再見面,倆人像小女生似的仿佛有許多話說不完。

從學校食堂的伙食,到寢室熄燈的時間,到文理科課程設置的不同,到男女生的比例和女生的美丑,再到現(xiàn)在比較流行的“改革開放”、“經(jīng)濟建設”的思潮話題和科大極有名的方教授的最新動態(tài)……

當時的老師都是住在校內(nèi),同學聚會的同時,也相約著拜訪自己當年的任課老師。夏天最感激也最牽掛的是教數(shù)學的陳培元老師,夏天高考時幾乎滿分的數(shù)學成績和陳培元老師的悉心調(diào)教是分不開的,陳培元老師讓夏天這個文科生發(fā)現(xiàn)了數(shù)學的樂趣,也使夏天后來一直保持著對數(shù)學的興趣。

這次夏天見到陳老師,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頭發(fā)更白了,手指和牙也更顯焦黃,依舊是不修邊幅,但眼神依舊是那么銳利、清亮,樂起來依舊像孩子般天真爛漫。

寒假回高中母校和老師同學的聚會快樂而短暫。聚會之后夏天迅速回歸家庭,父母親的兄弟姐妹很多,外公、外婆又健在,夏天面對的是一個大幾十號人的大家族。在這個大家族中,夏天是第一個考到外地上大學的,又是在首都北京,自然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在過春節(jié)的這段時間里,夏天免不了挨家拜訪,從東家吃到西家,天天吃得滿嘴流油并且心安理得。因為夏天相信,雖然現(xiàn)在自己老是兩手空空地吃各家飯,將來自己一定會有能力回報大家。

大年初二在外公外婆家的家族團聚是春節(jié)期間的重頭戲,母親這邊的兄弟姐妹和孩子們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缺席。外公是一個老派的知識分子,對自己和后代們都要求極嚴。

外公一生節(jié)儉,他和外婆退休后,擠住在一間二十平方米的小平房里,而幾十名家族成員就擠在這間二十平方米的平房聚會。孩子們家里也有房間較多的,勸他們搬過去住,但外公堅決不同意,理由是這輩子都沒向別人伸手,老了更不會向兒女伸手。

在夏天心里,大年初二的家族聚會,是有很強的儀式感的,是家族文化的集中體現(xiàn)。

聚會這天,家里的女人們都在平房后面自己搭的廚房里忙活,準備聚會的飯菜。飯菜準備好后,女人是不能上主桌的,作為長輩的外婆,被兒孫們強按在主桌上,也是坐不安寧,勉強待幾分鐘就下去和女兒們到廚房吃去了。

家里只有成年男丁才可以上主桌吃飯,其他人只能在另外一張小桌和小孩子們一起吃。

夏天今年是第一次被安排上主桌,理由是他滿十八歲了,并且是個大學生,而沒考取大學的第三代即使成年了,也沒有上主桌的資格。夏天看著比自己長幾歲沒考上大學的表哥在小桌吃飯,覺得很是尷尬,小聲向外公提示把表哥也叫上主桌。外公耷拉著眼皮,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解釋,只是示意夏天坐下。第二年表妹也考上了大學,雖然是女孩兒,也被外公請上了主桌。以后依此形成慣例,只要考取大學的人,不管男女,都可以上主桌吃飯,否則免談。

外公就是用這種顯而易見且毫不留情的方式表達對知識的尊重,激勵第三代人好好學習,而是否好好學習的標準就是能否考上大學。后來的事實證明外公的這種激勵方式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夏天后面的弟弟妹妹們大多考上了大學,即使當時沒考上的,后來也通過各種方式完成了學業(yè),拿到了大學文憑。

夏天坐上主桌,自然會被長輩們問起在北京學習的各種情況,夏天一一作答,也把在北京聽到的各種時事八卦跟大家分享,大家聽起來還是蠻有興致的。畢竟北京是國家的政治文化中心,是祖國的心臟,從心臟附近帶來的消息會被認為更真切,這使夏天心里有了小小的優(yōu)越感,而且夏天相信,將來自己這種消息的發(fā)布會越來越給人權威的感覺。

夏天坐上主桌開始時的拘束感,很快就在海闊天空的閑扯和美味佳肴的胡吃海塞中消弭干凈,夏天知道,每年這頓年飯,外公都是花費大量時間精力,搜羅了各種新鮮的食材和市面上不容易見到的稀罕物精心準備的,滿足了小孩子們過年時的念想。

外公的觀念是,人和自然結合得越緊密的時候,就是人的生存狀態(tài)越好的時候,當季的、新鮮的食物是最順應天時的健康秘方。

掐了尖兒炒的紅菜薹、井岡山的冬筍炒土豬肉、第一茬的春韭炒土雞蛋、修河的清蒸白魚、廬山的辣炒石雞、精選的牛里脊肉炒南昌米粉、土雞墨魚瓦罐湯……這頓年飯上的每一道菜,無一不體現(xiàn)了贛菜的精華,讓夏天一生都回味綿長,擺脫不了對家鄉(xiāng)和家鄉(xiāng)美食的牽掛。而每當夏天回味這些美食的時候,都會不經(jīng)意間揣摩到外公的良苦用心,即便他老人家仙逝多年,他的形象在夏天心中也總是那么鮮活,在外公那貌似端嚴的外表下,是對孩子們溫情脈脈的關愛和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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