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意接過手提包，突然意識到少了點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空空的領口——糟糕，每天戴著的表盤鏈墜不見了！那是父母留給她的，這些年最體己的陪伴。

“有什么不對嗎？”辛歸辰問。

“我有個東西不見了，對我很重要的東西。”羅意邊說，邊伸手往所有的衣服口袋里找。

辛歸辰問露絲，“露絲，你有看到其他什么東西嗎？”

露絲眨了眨面部兩顆圓圓的大眼睛，又從另一個儲物屜里拿出一條項鏈，“是這個嗎？這是一只七年前的老款CITIZEN手表，破損，生銹，指針停了，這個品牌也不具有收藏價值。辛，在你給我設定的系統程序中，此類物品是屬于應當丟棄的東西……”

“謝謝你！”羅意一把拿回項鏈，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表盤。

“辛，我做錯了嗎？”露絲頗有點無辜，兩顆大眼睛耷拉下來。

“程序上，你沒錯。現實意義上，你可能不太對。”

“謝謝你的諒解。”露絲的大眼睛重新閃起光來，“對了，辛，杰克的電源已經升級完畢了。”

“我知道了。”

“辛博士，這位……杰克，也是機器人嗎？”羅意問。

“是我的另一個管家。”

杰克，露絲。羅意不禁一笑，辛歸辰的品位很有情懷，很不賴。她順便夸一夸，“辛博士，露絲是我見過的最智能的機器人，你實在太厲害了。而且露絲的身材也非常好。”

“謝謝你的欣賞。”露絲說，“我的身材并沒有特別好，只是比起你32、23、33的三圍來說，確實是好一些。”露絲很誠懇，兩只大眼無邪地望向羅意。她的系統設定中并沒有“隱私”這個概念，她的所有判斷和行為都基于事實。

羅意臉上的驚嘆變成了尷尬和窘，露絲是天真坦率的，這也怪不得露絲。羅意轉眼看看辛歸辰，他仍是一臉置身事外，只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她。

“露絲說的沒錯。”辛歸辰平淡地肯定機器人的結論，那么平淡，似乎接下去就會說，“你的身材確實不大好。”

這顯然有些傷人了。羅意想說什么，但唇角卻僵在那里，她還沒從窘和錯愕中回過神來，露絲就又開口了：“辛，這里以前從來沒有其他的客人光顧，羅意是第一個。那么，需要將她加入主人特權名單嗎？”

“不用。”

“需要開啟普羅旺斯或圣托里尼島的環境設定嗎？這是女性更喜歡的浪漫場景。”

“不用。”

“好的。那你們是否用完早餐再出門？需要開啟廚房功能嗎？”

“不用。”辛歸辰耐著性子再次否決露絲的提議。

“好的。”露絲停頓了一下，又說，“辛，根據事件綜合測評，你對羅意的好感程度在朋友之上。你需要我為她做點什么嗎？”

辛歸辰給了露絲一個不悅的眼色，很鄭重地糾正說：“我和羅意僅僅是認識而已，不是朋友。露絲，你今天說的有點多了。”

“是嗎？”機器人并未領會主人的眼色。

“露絲，你現在先上樓，如果有需要我會再叫你的。”

但露絲的話匣子似乎關不住了，語速也越來越快，“真的不需要我做點什么嗎？辛，統計顯示，獨居男性帶女性回家，百分之九十五的是非正常朋友關系，一般情況下是男方希望發展成戀人關系。案例表明，獨居男性帶女性回家卻并沒有一起睡覺，大多是說明關系雖在朋友之上，但戀人還未滿，即目標還未達成。而你，正是屬于一般情況中的大多數。”

在露絲這段一氣呵成的敘述中，辛歸辰一共喊了三次“露絲”，企圖叫停它，使它靜下來。但機器人語速加快，滔滔不絕地傾瀉自己的結論，它很誠懇地走完既定程序、講完最后一個字，毫不偷工減料。辛歸辰看了一眼羅意，她怔在那里，嘴唇微張，對他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辛歸辰還沒來得及吩咐露絲上樓，露絲居然又開始不依不饒地提問：“所以，辛，你是否需要我來做點什么幫你達成目標？比如……”

“夠了露絲。”辛歸辰幾乎有些惱羞成怒，“你可以上樓了。”

“辛，要知道害羞并不能幫助你達成目標。”

“露絲，請你現在立刻上樓，幫杰克復查電源系統！”

“我會去的，辛。但你知道，我存在的宗旨就是為你服務，為你達成任何目標……”

“露絲！”辛歸辰喝住話癆的AI女管家，“我現在非常明確地告訴你，我跟羅意不熟，很不熟。我昨晚帶她回來，完全是一個意外事件，你不用對這個事件有任何反應或是想要幫什么忙。而且我不會喜歡任何人，請你將這一點加入到你的系統判據中去。現在，請你上樓！”

露絲總算在主人的疾言厲色中讀出了怒氣，它轉過身朝樓梯滑過去，但語言系統卻沒停止工作，聲音仍嘰嘰咕咕地繼續往外漏：“OK，我知道了，盡快更新系統判據……辛，如果你等下開車送羅意，我建議你開那輛Panamera，因為車載音樂是法國香頌，浪漫氣氛一點就燃……如果你不送她的話，那么目前這個時間段的出租車并不多，最近的出租車需要十分鐘才能到達，所以還是建議你親自開車送她……”

直到這位多管閑事、語言系統亢奮的AI女管家消失在二樓走廊，房子里才安靜了，尷尬也彌漫了起來。辛歸辰從沒預備會帶第二個人來這個別墅，也從未設置機器人待客程序，看來他得狠狠降低露絲的語言活躍度。但他馬上發覺尷尬是他一個人的，羅意正饒有興致地望著露絲消失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