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斗爭“當權派”

“文化大革命”中，學校在“文化廣場”召開了幾次斗爭“當權派”“反動學術權威”“叛徒特務”等的大會，學校領導、抗戰和解放戰爭時期的老干部以及老教授在臺上站了好幾排，幾十人，我們系的張騰霄、蕭前也在其中，紅衛兵把他們押上臺后，就抓住他們的兩只手，往下按頭，成90度角，稱之為“坐飛機”。然后喊口號，揭發斗爭，一個接著一個，每一次這種斗爭大會以后，第二天都會聽到某某夜里自殺了的消息，哲學系自然辯證法教研室教員石雷自殺了，中文系的李尚公用煤球爐的通條把自己捅死了。此后，每個系都把“有問題”的人集中起來，統一管理。哲學系集中到東風三樓，在校外住的教師不準回家，也集中到這里，每天學習“中央指示”、《毛主席語錄》，交代問題。邏輯教研室的王方名教授是毛澤東接見過的知名學者，這時作為“反動學術權威”也被集中到這里。他睡覺時呼嚕聲很響，能振動整個東風樓（這是夸張的說法），一些睡眠不好的人就叫苦連天。

當時，只要毛澤東說一句話，就是“最高指示”，不管白天還是夜里兩三點，大家都要起來慶祝。先傳達“最高指示”，然后在校內游行，敲鑼打鼓，高呼“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壽無疆”等口號，在“毛主席萬歲”之前，還得加上“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四個偉大。林彪還題詞：“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這樣，我們每天必須做兩件事：一是“早請示”，向《毛主席語錄》或“最高指示”請示，認為只有這樣我們一天的工作和學習才有方向，才不會犯路線錯誤；二是“晚匯報”，以毛澤東思想為準繩，對照檢查自己一天的思想行為，匯報自己的思想改造問題。這是一天雷打不動的功課。此外，我們青年教師都在集體食堂吃飯，食堂開門后先排好隊，每人拿出“紅寶書”（即《毛主席語錄》），舉書過頭，有人領念《毛主席語錄》，大家跟著念，然后吃飯，好像這飯是毛主席賜給我們吃的，要記住毛主席的恩情。我是只身一人（夫人在武漢），所以每天三餐都得參加這種儀式。在家里做飯吃的，也要求在家人吃飯前念《毛主席語錄》，然后一家人才開始吃飯。我總覺得太麻煩，沒有必要。去食堂吃飯的人都提著裝飯碗的袋子或直接拿著飯碗和筷子，好幾次有人在掏《毛主席語錄》時不留心碗掉在地上打碎了，搞得大家不敢笑但又忍不住，還要受批評。若是有問題的“黑幫”，還要被扣一個破壞學習《毛主席語錄》的罪名。所以，人人都很緊張，吃飯都怕犯錯誤。當時一犯錯誤就是政治性的錯誤，給紅衛兵看見了，可以說你反毛澤東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