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韭秋菘二集:四十年飲食生活雜記
- 戴愛群
- 807字
- 2021-11-24 18:04:23
豆腐(三)
愛看北京人藝的《茶館》《天下第一樓》,就像愛讀老舍、鄧友梅的小說,愛住四合院,愛吃北京小吃。
20世紀80年代,人藝幾位老演員曾經在春節晚會上小試牛刀,露過一手大聯唱,模仿舊京小販的叫賣聲,舉輕若重,一曲未了,已令人如癡如醉。
“冰激(讀如‘教’)凌來雪花落(讀如‘嘮’)……”是深巷里的小唱,是夏日的午夢乍醒,槐蔭滿地,一縷清涼;
“驢肉!肥——”粗壯,豪放,冷不丁能嚇人一跳,很有點燕市狗屠的蕩氣回腸。
“硬面——餑餑。”卻是冬夜寒風里的滿腹悲愴蒼涼。
而一聲“老豆腐,開鍋——”就把我帶到了熱氣騰騰的誘人的小吃攤前……
老豆腐、豆腐腦是北方常見的小吃。豆腐腦,用口蘑、羊肉打鹵,吃的時候澆辣椒油;老豆腐比豆腐腦要“老”一些,不打鹵,盛到碗里,澆上芝麻醬、醬豆腐汁、醬油、辣椒油、蒜汁、腌韭菜花。老豆腐如今已經很少見了。老豆腐或豆腐腦就燒餅、油條是很實惠的早點,稀里呼嚕吃下去,老北京覺著遠比黃油、面包、牛奶順嘴,肚里也熨帖。
北京還有一味很絕的豆制小吃——王致和臭豆腐,無獨有偶,江浙以至武漢、長沙也有一種臭豆腐干。與“北臭”不同,“南臭”不是醬豆腐一類,而是將新鮮豆腐干在用莧菜梗之類發酵而成的“臭鹵”里泡幾個小時制成的。“南臭”最好用油炸了,蘸辣糊或米醋吃——炸制時的臭味足以令沒吃過的人掩鼻而走。吃起來也說不上好,只是吃了第一塊,就想第二塊,越吃越上癮。人之于味,竟有這等嗜好,委實難解。
豆制小吃里我喜歡一種天津小吃——母親是天津人,偶一為之,兒時的我必吃得津津有味。說來寒酸,那不過是豆腐切片,炸成金黃色;芝麻醬用鹽水調勻,蒜泥加少量水,趁熱在炸豆腐上戳個小洞,用小勺把作料灌進去吃。
正因為豆腐、麻醬、油當年都是限量供應,母親總難讓我盡興大嚼,一飽饞吻,炸豆腐也就成了我兒時的恩物。
也許是小時候肉吃少了,時至今日,我還是無肉不飽、偶爾煩母親炸幾塊豆腐,端上桌還滋滋作響。嘗嘗,不壞,但似乎已不復當年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