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能令自己尊重的敵人，其實也是一種知己。

再次和趙瑞見面，我和蘭芝做了精心準備。按蘭芝的說法，太做作反而會弄巧成拙，倒不如開門見山。先摸清城建投公司的風向，再分析榮鑫公司推遲工期的原因，對癥下藥才能直搗要害，抓住趙瑞的心思。于是，在她的建議下，我開始準備“進駐”S市城建投公司，借口咨詢近期城建項目，了解榮鑫公司承接的市政館廊項目的進展情況。當然，我們下這么多功夫，也并非只為這一個項目。我一直記得王老師的諄諄教誨——雞蛋不能放到一個籃子里。這些年全賴這一招狡兔三窟，才能為公司發展謀得一條后路。

由于工作關系，我跟城建投公司的王總也見過幾面。對于我這樣一位執著的創業者，王總著實欽佩；加之他對我在館廊項目上的施工方案和融資方案頗感興趣，我便想請王總出面，幫我約見趙瑞。一來，城建投公司作為甲方代表之一，具有工程的監督權；二來，城建投公司具有政府背景，在項目施工上有一定的話語權。當然，更為緊要的是，幾次與趙瑞的電話交流都沒有實質性進展，關于合作之事，他一直閉口不談，這根軟釘子結結實實地扎進了我心里。

老天只會垂憐有準備的人。我在城建投公司出出進進已有一段時間了，始終未見趙瑞的身影，而請王總出面約見趙瑞之事遲遲沒得到適當機會說出口，心下正郁悶之際，機會悄悄送上門了。有一天晌午時分，我走出城建投公司的大門時，剛巧迎面撲來一股春天的花香。雖然乍暖還寒，但暖風吹拂，樹梢已見點點新綠，萬物復蘇，直叫人心曠神怡。

“喲，這不是邢總嗎？這么有興致，閉目聞花香呢？”

我正在陽光下閉目養神，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是趙瑞！我心里瞬間泛起波瀾——等待已久的時刻終于到了！我立刻睜開眼，轉身朝他打了個招呼。

“是趙總啊，沒想到咱們在這兒碰上了。最近怎么樣，現在春暖花開，正是好時節，館廊工程什么時候開工呀？”

趙瑞穿著輕薄的羊絨大衣，衣冠楚楚地站在面前，清瘦中更顯幾分精神。

“不著急，項目工期長，一切準備妥當了再開工，倉促開工容易出事故。這可是市政府的臉面工程，小心駛得萬年船呀！”

“那是、那是，還是小心點好。”

“我聽說邢總最近常來城建投公司，又在琢磨什么新項目呢？”

趙瑞話鋒一轉，迅速由守轉攻。

“真是接了項目，還能這么悠閑？”

我看了看表，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便主動邀請趙瑞共進午餐。

“快到飯口了，擇日不如撞日，再說之前我約了趙總幾次都沒約到，今天得給我這個面子，咱們就近吃頓便飯。不講排場，單純為了吃飯。”

“那不好，我這還有事，下次吧。”

趙瑞再三推辭，我就堅持邀請，這一次可不能再錯失良機了。

“我認識一家面館，面是咱S市的老味道，經營三十年了，遠近聞名，我隔三岔五地就去吃一回，不嘗嘗有點可惜，走吧，趙總，我請客。”

趙瑞遲疑了一下。我不由分說地將他拉進那家小面館，一進門熱氣騰騰的麥香就迎面撲來，暖暖的人情味兒讓他臉上也綻放出輕松的笑容。

“請趙總在這么小的面館吃飯，還真怕趙總不賞光呢？”

“怎么可能，這里環境不錯，有味道。”

趙瑞四下打探，眼神不住流轉。以他的閱歷，什么樣高檔的餐廳沒見識過，反而這種帶著市井氣息的小店是他平素難得一見的，更能打動他。為了這次請客，我的確是煞費苦心。不過，十元一碗的便宜小面，吃的是情，品的是味。這次大膽的嘗試達到了我的預期效果。

“趙總很少來這種小館子吃飯吧？”

“不，不，平時也去小館子吃，只是頭一次見到這么火爆的小館子。”

正值午餐時間，我們剛剛坐定，還在翻看菜單斟酌選菜，來吃飯人便多了起來。三十多平方米的小面館里瞬間擠滿了人，等座的人已經排到門口了。

“咱們得抓緊時間點餐了。”

趙瑞方一抬頭，只見桌旁已經站滿了等座的人。

“人這么多？”

“今天是工作日，周圍幾個大廈的員工都把這兒當食堂，一會兒人更多，想起身拿菜都費勁兒了。”

趙瑞聽罷我的話，趕忙合上菜譜。

“邢總，還是您做主點菜吧，這兒您熟，我什么菜都吃。”

沒想到趙瑞性情這般隨和，我索性點了面館的招牌面和一道精致小菜，兩個人吃起來綽綽有余。

“邢總今天特意請我吃飯，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先吃面。”我笑著端上兩碗面，正宗的S市面，再滴上幾滴辣油，芝麻混合微糊的辣椒味，顯得格外辛香。我迫不及待地挑上一口面，放進嘴里慢慢咀嚼，香濃的味道直擊味蕾。

“這面夠勁兒。”趙瑞才吃一口就連連稱好。

“我在這吃了十幾年了。”

“看來邢總是個專一的人。”

被趙瑞這樣一夸，我反倒有些羞澀了。他咽下嘴里的面，又喝了口熱湯，遲疑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道：“邢總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看得出，趙瑞是個爽快的人，我也開門見山了。

“雖然上次我們投標的項目沒拿下來，但是你知道好項目誰也不想錯過，特別是有挑戰性的項目，對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有很大吸引力。所以這段時間，我們公司組織人把投標方案又重新完善了一遍，著重完善之前的幾處漏洞，原本想當成以后項目的范本用。不過，趙總正在做這個項目，我們就想，您這兒會不會也遇到同樣的問題……”

“方案方便發我看一下嗎？”

沒想到趙瑞早已猜出我的來意，他這樣直接，反倒令我有點不知所措了。我一臉驚訝地看著正陶醉地吃著面的趙瑞。幸福似乎來得有些突然。

“邢總費了這么多功夫，看來對這個項目是真的舍不得。其實您手上已經有成熟方案，我們不妨聊一聊。說實話，我們自己做方案也未必比貴公司的方案高明。我對貴公司的方案還是挺感興趣的。”

趙瑞的直接，反倒讓我有些茫然：“好，好啊，我發給您，那咱們是……”

他已經猜到我下面的話，便馬上堵住了我的嘴。

“邢總，合作的事不著急。如果換作是我，我也不想放棄這個項目，畢竟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不過現在項目還在準備期，而且天氣剛剛回暖，土還沒徹底解凍，現在說項目的事，恐怕為時尚早吧！”

“可是我聽說政府方面不是不著急，而且最近還發函催促。之前趙總拋來橄欖枝，我沒有及時接住，您這邊另做安排也無可厚非。不過，當時也是因為方案還不夠完善，而且我們公司的人員配備也沒就位，所以才不敢貿然接手。但現在不同了，我們公司成立了專門的PPP項目部，今年打算正式進軍PPP項目，現在正跟城建投公司接洽一些項目……”

我不遺余力地向趙瑞推銷公司近期改革成果以及城建方面的經驗，雖然趙瑞的態度還是不夠明朗，但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肯定和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