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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國人:殖民地歷程
  • (美)丹尼爾·布爾斯廷
  • 3475字
  • 2019-12-19 14:25:33

9 貴格會教徒如何錯誤估計印第安人

一個美洲殖民地在政治上是否成功,甚至是否能生存下去,往往取決于是否能現實地估計印第安人。但是,貴格會教徒關于印第安人的觀點同他們對戰爭的態度一樣,不現實、僵化,并且是以關于人性的錯誤前提為基礎的。對這個問題所作的最好概述,莫過于1756年7月特拉華族印第安人首領蒂杜斯昆在和賓夕法尼亞領導人舉行的一次會議上的講話。他手里拿著前不久易洛魁族印第安人給他的一串貝殼,上面有個大方塊,代表印第安人的土地,方塊的一邊站著個英國人,另一邊站著個法國人,都準備奪取這塊土地。蒂斯杜昆首領懇求賓夕法尼亞人的友誼應表現在擔保不再從印第安人那里奪取更多的土地。盡管這位首領的敘述過于簡單,但他的確說出了問題的實質。這個殖民地不斷增加的西進的人口,就像漲潮的波濤一樣涌進了印第安人的土地。印第安人的困難再也不能被輕描淡寫地當作僅僅是禮儀上的不周、缺乏公平對待的準則或唱一下自責的陳詞濫調。這兒出現了歷史上的重大沖突之一:一股威力巨大的力量碰到了一個長期靜止不動的物體,要么這股力量被擋住,要么不得不搬開這個物體。

但貴格會教徒不愿這么看問題。他們在賓夕法尼亞這場危機中的政策表明,他們驚人地——即使不是全然令人奇怪地——缺乏實際眼光。他們似乎根本不了解印第安人的長期問題和利益,就像根本不了解他們與之打交道的這些陌生人的性格那樣。例如在1748年,貴格會教徒控制的議會拒絕為賓夕法尼亞的防務撥款,卻為印第安人撥款五百英鎊,還真誠地希望這筆錢能用來“向他們提供有助于維持生計的必需品,培養我們之間的友誼,而不致鼓勵他們加入戰爭”。老于世故的貴格會教徒怎么會料不到印第安人的彈藥不會只用來打熊和鹿?由于他們的判斷如此不切實際,致使西部邊境的愛爾蘭和德意志移民不得不付出高昂的代價。過了若干年,到1756年秋天,費城的貴格會派議會得到西部大屠殺的消息后,立即著手調查印第安人不滿的原因。議會沒有采取軍事防衛措施,反而為較好地管理同印第安人的貿易提出一項法案,責成地方長官保證公平對待印第安人,并規定了向他們出售貨物的價格上限以及諸如此類的一些保障。然而,對于房屋被焚、莊稼被毀、妻兒被剝取頭皮并被擄走的邊遠地區居民來說,這種值得稱道的措施卻算不了什么安慰。

非貴格會派的總督羅伯特·亨特·莫里斯和貴格會派議會之間的政治沖突表面化了。副總督為了保護領主們,宣稱印第安人對領主的不滿同大屠殺毫無關系,真正的麻煩在于貴格會教徒的和平主義,它使這個殖民地處于毫無防御的境地。與此相對,貴格會派教徒則把所有不幸都歸咎于領主們邪惡的政策。目前在不那么正統的貴格會教徒中有許多追隨者的富蘭克林持中間立場,他不反對實行一種比較公正的對印第安人的政策,但要求立即采取軍事防御措施。但是,控制議會的少數十分頑固的貴格會教徒仍不肯稍許背離其傳統的和平主義,盡管整個邊境地區可能因此遭殃。

屠殺在繼續,恐怖籠罩著賓夕法尼亞西部。兇殺成風,一個個村鎮被徹底搗毀,居民們被逐出家園。1755年11月5日,喬治·史蒂文森從約克寫信說:真正的問題在于“我們是留還是走?大多數人愿意留,但他們既無槍支,又無彈藥”。政府對人們的呼吁概不理睬。“每時每刻都有來自坎伯蘭的一群群逃難者經過本鎮,而附近的居民也涌入本鎮,盡管這里毫無防御。”邊境居民遭受印第安人戰斧的殺戮,而東部居民則因要養活不斷增多的逃難者亦負擔日重。

因此并不奇怪,賓夕法尼亞人已逐漸變得不耐煩了。1755年11月底,大約三百名陷于絕境的德意志移民從西部來到費城,要求議會有所行動。他們成功地使議會嚇得表示屈從,并通過殖民地代理人向英國樞密院吁請糾正他們那毫無防御的狀況。在這幾個月里,貴格會教徒內部出現了一種不斷加深和史無前例的意見分歧。9月在費城舉行的年會拒絕對防務所需的大筆軍事撥款表態,以此來回避爭論。許多人都會同意伊斯雷爾·彭伯頓的下列看法:1755年夏秋兩季的事態已“在我們的一般事務和我們公誼會的內部事務兩方面,造成了比過去七十年更大和更有決定性的變化”。

到1756年7月,杜肯堡的法軍指揮官得意地報告說,他已“成功地破壞了賓夕法尼亞、馬里蘭和弗吉尼亞這三個鄰近的殖民地,驅逐了居民,并徹底毀滅了從坎伯蘭堡一線算起三十里格里格,長度名,在英、美約為三英里。——譯者寬的地區內的所有居民點……印第安人的村莊里充斥著各種年齡的男女俘虜。敵人自開戰以來的損失遠比他們戰敗的那天慘重”。

但是,貴格會教徒仍然沒有因此而大為震驚,從而認識到他們關于印第安人的理想觀念缺乏根據。他們與之打交道的印第安人諸首領有時因飲酒過量而近于癲狂,但他們對此似乎并不在乎。例如,他們打算于1756年7月下旬替其好友蒂杜斯昆轉達的一系列矛盾百出的要求,是他在酒力作用下提出的。然而,不管是出于樂觀主義、憐憫還是出于盲目,貴格會教徒不準備重視這個事實。

倫敦政府的需要以及弗吉尼亞和馬里蘭的政策,使印第安人把賓夕法尼亞等同于英國的擴張主義和俄亥俄公司之類掠奪土地的企業,盡管賓夕法尼亞人對此可能是多么地厭惡。印第安人的政治可不是簡單的事:對于一個部落的友好表示,可能被這個部落的敵人視為宣戰。例如,賓夕法尼亞在1742年同易洛魁人結盟,這就不以它的主觀意愿為轉移地介入了易洛魁人和特拉華人的糾紛,從而為十三年后的亂子播下了禍種。1756年,貴格會教徒在同特拉華人的首領蒂斯杜昆談判時,竭力要求非貴格會派的總督締結一項和約,但莫里斯總督頗有見識,他知道這樣的單獨媾和很可能激怒強大的易洛魁人。這完全是一件復雜和微妙的事情,靠道德口號和抽象原則是解決不了的。

在印第安人的暴行使殖民地驚恐萬狀的時刻,如果貴格會教徒不想完全喪失民眾的支持,他們就必須立即采取某種主動。他們決意完全站在政府之外,甚至以同政府競爭的形式采取這種主動。1756年7月,他們組成了“爭取以和平方式恢復與保持同印第安人和平相處的友好協會”。他們打算通過這個民間協會,在不犧牲原則的情況下和印第安人打交道。盡管用意高尚,但在那些危急的日子里,他們在印第安人中間的活動幾乎只能被稱作胡搞亂來。賓夕法尼亞的總督們不管有多么莽撞和無能,至少對印第安人問題的性質是看得相當準的。“友好協會”只是進一步攪亂了事情,使印第安人不信任那些他們最終將不得不與之打交道的賓夕法尼亞的統治者,拖延了能使殖民地的新移民感到滿意的任何安排。

在1756年那難以捉摸的談判期間,貴格會派教徒曾說服特拉華族印第安人指定貴格會派領導人之一伊斯雷爾·彭伯頓為代表,負責在所有印第安人事務中同總督交涉。貴格會教徒為這一含糊籠統的信任感到高興,但對于他們代表著誰或代表什么卻糊里糊涂。實際上,他們既不能為印第安人,也不能為賓夕法尼亞人效勞。他們只是把總督的問題搞復雜了,以至后者威脅說,如果他們繼續瞎搞,他就要把他們當作國王的敵人對待。

貴格會教徒迷戀于自己的原則,因而對最明顯的事實視而不見。例如,1751年4月,他們控制的議會拒絕了該殖民地的領主們幫助建造一個要塞的提議,這表明了他們通常的自滿情緒。“正如我們一向看到的那樣,獲得印第安人友情的最好辦法是誠懇和正直地同他們打交道,任何場合都友好地對待他們,特別是贈送實用的禮物,以便適時地幫助他們滿足基本生活需要。因此,我們希望領主們和我們一起置辦這些禮物,它們一向那么顯著地有助于我們邊境村落的安全,因而也有助于他們的利益。”甚至在風暴襲擊邊境地區,賓夕法尼亞的西部居民開始由于半個世紀來貴格會教徒對印第安人的慷慨和不抵抗而遭受慘禍以后,許多貴格會教徒仍然完全不明白這個問題的實際道德含義。這種盲目性的最古怪的例子之一可見于丹尼爾·斯坦頓的日志。有許多狂熱的貴格會巡回傳教士向美洲邊遠地區傳播費城年會的要旨,斯坦頓就是其中的一個。在他看來,1755到1756年邊境地區遭受攻擊期間被印第安人殺害的貴格會教徒較少,這證明上帝贊同貴格會派的政策。他無法否認印第安人是“對這塊土地的一種嚴酷懲罰,但引人注目的是,由于上帝的庇佑——這就像一片令人疲憊不堪的土地上有一塊巨石的遮蔽——與我們同名的人在這場災難期間遭到虐待的很少很少”。對于貴格會教徒的幸運,有一個比較正確的解釋,盡管這對他們的自命正直不甚恭維,那就是——幾乎所有貴格會教徒當時都住在這個殖民地的東部,他們同“野蠻殘暴的敵人”之間遠隔著兩百英里山嶺起伏、河流縱橫的地域。

不管是由于運氣、上帝的恩惠或其他什么原因,東部沿海地區的貴格會教徒躲過了印第安人的狂暴,但這個事實并未打動富蘭克林。在1756年8月,他更為關切“我們邊境地區的人民繼續被屠殺”,并對于遲遲不進行反擊深感痛心。他以特有的直率斷言:“總之,我不信我們在大敗印第安人以前會取得持久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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