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長打著飽嗝走下車,揮揮手讓司機將車開走后,便向四樓的自己家爬去。王局長來到門口,從包里摸出鑰匙,好不容易捅開了防盜門,又打開了屋門,舌頭打轉(zhuǎn)地說了聲我回來了,竟沒人應。要是往日,妻子肖蓮早就過來接了他的包,扶他換上鞋了,可是今天怎么了?于是他自己費力地彎下腰,從門后拾出雙拖鞋套在腳上。
關(guān)上門,轉(zhuǎn)過身,王局長一下愣了,肖蓮正坐在桌前,陪一陌生男子喝酒。哦,家里來客人了。王局長酒醒了醒,心想怪不得肖蓮今天沒像平常,原來家里來客人了。他們夫妻有個約定,平日里肖蓮對王局長可以百依百順,但她娘家人來了,她就要護著點“面子”,對她不要左使右喚,拿肖蓮的話來說,這叫對內(nèi)“互相尊重”,對外“樹立形象”。王局長仔細看了看,這是她娘家哪門子親呢,不認識呀。但還是歪歪倒倒地來到桌前,將包遞給肖蓮,說拿一副餐具來,我要陪客人喝幾盅。肖蓮接了包,欲言又止,走進了廚房,拿出碗筷。
局長“咚咚”地先給自己斟了一滿杯,又給客人“咚咚”地滿上,說先干為敬,一仰脖,灌了下去。然后將杯伸到來人面前,說干,干,干了表真心,一口悶,感情深??腿霜q疑了一下,但還是端起杯子,干了。這樣你來我往,兩人越喝越熱乎,差點兒就要稱兄道弟了。
也不知喝了多少了,王局長興致仍然很濃,在又干了一杯后,他說:“我給你們講個笑話,是我下午在小說選刊上看到的。說一個鐵桿球迷,某天晚上正在看一場球賽,一個小偷摸進了他家,他卻以為是哪個球迷在家受老婆看連續(xù)劇的‘氣’找到他這來了,硬是拽著與他坐在一起,等到比賽結(jié)束,他所傾向的那個隊勝了,他又拿出酒來,非要與那小偷一起喝,以示慶賀,你說可笑不可笑。咦,你們怎么不笑?”王局長望望肖蓮,又望望客人?!拔疫@人真是嘴笨,再好的材料到我這就沒有味道了;來,干杯。”“你——”客人試探性地要站起來想走,“慢慢喝吧,我先走了?!薄安恍?。”王局長“砰”地一拍桌子,將客人一下嚇坐下了,“你杯里酒還沒喝完呢。”客人沒法,只好咬咬牙,喝了。哪知王局長變戲法般地又給斟上了,說:“祝你生意興隆,干。”就干了??腿讼雱?,他隔著桌子一把將他捺下,說:“干,不干,倒衣領(lǐng)里帶上。”客人無奈,又勉強喝了。放下杯子,客人舌頭已卷不過來了,說我真的要走了,要不,就走不了了?!皼]關(guān)系,你還早得很,沒醉。”王局長一邊說著,一邊就扶了客人向門口走去,熱情地將他送出大門。
客人前腳邁出門檻,肖蓮后面就急忙地將門一下關(guān)上且扣了保險,靠在門邊拍著胸口直喘粗氣。“怎么了?”王局長問?!斑€怎么了,”肖蓮說,“你曉得他是誰?就知道死喝酒。”“不是你娘家親戚?”“親你個大頭鬼呀,他是小偷;我下班回來,正好將他堵在了屋里,當時我就大叫,可他卻揚了揚你那個該死的‘本子’,喏,”肖蓮走過去邊從桌上抓過小偷忘了帶走,放在桌上的一本黑色封皮的小本子,邊說,“就是這本你收受賄賂的記錄本。他說反正我是小偷,逮住了不過關(guān)個十天半月,可逮住了這……哼,你看著辦吧。于是我就問他想怎樣,他說他雖是小偷,但不貪,只要給他一萬塊,再請他吃上一頓,然后就走人。哪知飯剛吃,你就回來了。虧你還左一杯右一杯地死喝?!?
“當然虧我左一杯右一杯地死喝,要不,我怎么能有這個小本子。”說著,王局長竟亮出了一個跟他那小本子差不多的本子來。“你……”肖蓮竟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是的,剛才扶他出門時從他口袋里“偷”的,興他偷別人的,就不興我偷他的?”“原來你早曉得他是小偷?”“哈,連這點小門道都識不破,我還能當局長。”說完,夫妻倆將頭湊近那小本子翻看起來。不看則已,一看,王局長竟喜得一跳。哪知那本上記的全是小偷在他這樣的局級及以上的領(lǐng)導家里所得到的“厚待”,其中還有一位現(xiàn)正在與他爭著一名副縣長空額的主任?!肮?,天助我也!”王局長得意忘形地手舞足蹈起來。
正在這時,傳來了敲門聲。王局長與肖蓮對視了一眼,趕緊將小本子收了起來,由肖蓮去開了門。站在門口的是巡警,見門開了,敬了一個禮,說:“對不起,打擾了?!比缓笾钢叵抡f,“這人是你家的嗎?”肖蓮低頭一看,天哪,那個小偷在門前地上睡得正香呢?!笆悄慵胰藛??”巡警再次問。肖蓮忙搖頭擺手,說:“不是,不認識?!毖簿俅伪硎玖饲敢夂?,架起那個小偷走了……
不幾日,報紙上便刊登了一則新聞,說懲治腐敗又獲新的戰(zhàn)果,挖出了一批黨內(nèi)蛀蟲、社會敗類;其中王局長的大名出現(xiàn)了好幾次,且一度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