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不純粹的人
書名: 一個不純粹的人作者名: 殷茹本章字數: 7605字更新時間: 2019-11-19 18:16:29
一個不純粹的人
審訊室里,警察正在審問犯人。
這個包是不是你搶的?
是的。
包里的錢呢?
送人了。
送給誰了?
我在路口搶劫一女子,她身上只有八塊錢,我嫌少,她說都被老板克扣了,想回家,沒有路費,已經在路口站一整天,沒有車愿意載她。我看她可憐,就讓她等著,我又搶了五十元送給了她。
有個老乞丐說你還搶了他一塊錢,這事是真的嗎?
那不算搶,是借。
說說怎么回事?
因為我太餓了,就向他借一塊錢,想買兩個燒餅吃。我告訴他我說話算話,既然是借,就一定會還的,他還磨嘰,我就從他手里奪了一塊錢。走不遠,遇到一瞎子,見他比我還可憐,就給了他五毛,剩下的五毛我買了兩個包子。
我們的民警追你時,據說你已經跑了,可后來為什么又回來了?
嘿嘿,那警察沒我跑得快。當時天色已經暗了,他只顧追我,沒留意身邊的車輛,我聽到響聲時,看到他已經倒在地上,撞他的車跑了,我就回來了,我是當時唯一的目擊證人,我知道車牌號,只想回來給他做個證。
警察站起來,在屋子里踱步,轉了幾圈,猛地一拍桌子:你這個人,怎么這么不純粹呢?!
空舞臺
他來到劇院時,這里剛剛結束一場盛大的演出。
他帶著謙卑的笑,把一盒煙遞到鎖門人的手里,懇求他讓自己進去看一眼。
“你要找人?”
“不找。”
“不找人你進去看什么?”鎖門人把他拿煙的手擋了回去,咔嚓上了鎖。
“我……我想進去看看舞臺。”在鎖門人懷疑的目光里,他繼續謙卑地笑著,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圓點。
“人都散場了,你還進去看什么?”鎖門人奇怪地問。
“請你相信我,我不是壞人,”他說,“我是個老演員,自從妻子得病后我再也沒有演過戲,三十年了,連站在舞臺上什么滋味都快忘記了……”
鎖門人的眼睛濕潤了,他拿出鑰匙,默默地打開了鎖。
這是一個空寂的舞臺,狂熱的觀眾散去了,華麗的布景撤下了,偌大的場內只剩下一盞照明的工作燈。
他站在舞臺上,看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那一縷縷、一幕幕如同過山車一樣在他的腦海里依次閃現:大幕拉開了,鼓點敲起來了,他隨著那鼓點開始忘我地舞動……
當他停下來的時候,觀眾席上有人在鼓掌,那是鎖門人的掌聲。
第七天
夕陽揮發掉最后一抹余暉,溫情脈脈地西去了。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在街頭躑躅徘徊,這是他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七天。
七天前,他背著簡單的行囊離開了家,年邁的母親把他送到村口,對他說:“孩子啊,到了外邊好好干,實在不行就回來……”
可是,他怎么能回去呢,回去后怎么面對母親那雙失望的眼睛?七天來,他揣著希望叩響了一個個公司的大門,卻一次次被拒之門外,一周過去了,他身上還剩下十塊錢,連回去的路費都不夠了。
夜幕聚攏起來,原本喧囂的街道恢復了寧靜。
他走累了,在路邊的臺階上坐下來,這時,他聽到了呻吟聲。不遠處,有一位老人蹲在垃圾桶旁瑟瑟發抖,當他得知這位老人迷路了的時候,趕緊撥打了110,然后把老人攙起,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警察到了,老人仍在發抖,他想,她可能是餓了,就把身上僅有的十塊錢掏出來塞到老人手里,囑托警察一定先帶她去吃點什么。
老人走了,他又回到路邊,望著深沉的夜色發呆。
微風襲來,飯店里的香味不時飄過來,他的肚子開始咕咕作響。他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身上除了有把水果刀外,沒有一分錢。為了躲開香味的折磨,他離開了那里,但那香味好像鉆進了他的心里,總也揮之不去。
路燈疲憊地閃爍著,他的腿越來越軟,到最后他所有的思緒都凝固了,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餓!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姑娘,姑娘肩上的包吸引了他的眼球。
一個念頭一閃,他攥著水果刀就沖了上去……姑娘凄厲的呼救聲打破了靜寂的夜空,他倉皇離開之前,看到了血……
警察把他帶走后他才知道,那位姑娘是出來尋母親的,她的母親就是那位迷路的老人。
兩棵大白菜
劉奶奶聽到有人敲門,透過門縫,她看到一雙大腳,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劉二嗎?
劉二以前因為偷東西被勞教過,出來后倒是規矩了許多,承包了幾畝地,種起了大棚蔬菜,據說收益還不錯。劉二每次去菜地時都要從劉奶奶家門前經過,劉奶奶便把原來的小鎖扔了,換了一把大鎖。
他敲門會有什么事呢?劉奶奶盯著那雙腳發呆,不敢開門。
正在她疑惑時,那雙腳消失了。劉奶奶剛想出門,忽見圍墻上頭探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劉奶奶趕緊縮回頭,心口怦怦跳著,去摸門后的火鉗。
她把火鉗緊抓在手里,偷偷把窗簾撥開一條縫,墻頭上的腦袋不見了。她沒有聽到聲響,院子里也空空的,人呢?
又等了一會兒,劉奶奶聽到門外有人說話,那是隔壁花嬸的聲音,她懸著的心稍稍放松一些,從屋子里走出來。
劉奶奶拉開門閂,沒有人影,門口放了兩棵新鮮的大白菜。
這時,花嬸走了過來,說:“俺家門口也有兩棵呢,聽說是劉二送的,那小子真不孬,致富不忘大伙哈。”
花嬸的笑聲飄遠了,劉奶奶才回過神來。她顛著小腳,把白菜抱進屋里,然后把門上的大鎖摘了,又換上了原來的小鎖。
小巷深處
夜,小巷深處。
她在前面倉皇行走。
他在后面緊緊尾隨。
他對她的美色垂涎已久,對她幾點上班,幾點下班,何時加班都了如指掌。
他悄悄掏出準備好的刀子,心想,到了前面拐角處就……嘿嘿!如果她敢不從的話……他看看手中的那把刀子,鋒利的刀刃上閃著銀白的光。
幾只蛐蛐不知疲倦地叫著,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犬吠。
她惶然回頭,誠懇地叫他:“大哥,我怕狗,你送我一程吧。”他有些不知所措,茫然點頭,把手里的刀子悄悄掖到了衣下。
她與他在路上隨意閑聊,像多年不見的老友,談工作,談人生,談天氣……
不知不覺,他把她送到了家門口。
“謝謝你啊,大哥!”她與他揮手告別。
“不客氣。”他轉身離去。
小巷又恢復了寂靜,云淡風輕。
偷偷往家送錢的人
李廣兩口子省吃儉用買了一套房子,除去貸款不說,還欠下一筆外債。
領到新房鑰匙以后,他把鄉下的母親接了過來,總算有自己的家了,要讓老人過來享享福。
這天中午,母親突然拿出五百塊錢交給李廣,說上午有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送來的。
李廣一愣,這些年凈欠錢了,怎么會有人主動往家送錢呢?
李廣想起了愛人大梅,莫非她腳踏兩只船了?
李廣暗暗觀察了半個多月,沒有發現什么疑點。
正當他為此事寢食不安的時候,母親又拿出一沓錢,說又來了一個女的送來五百。
李廣再不敢大意,他趕緊把大梅叫來,把前后兩次有人往家里送錢的事都告訴了她。大梅也覺得這事蹊蹺,難道別人送禮走錯了門?
兩人不敢含糊,李廣干脆在防盜門上裝了個攝像頭,如果再有人送錢來就能知道是誰了,也好盡快把錢還給人家。
一個月后,送錢的人沒找到,錢倒自己找上門來。母親說她去買菜的路上,又有人硬塞給她五百塊錢,拉都拉不住。
李廣兩口子覺得不可思議了,他們甚至有些后怕,母親年紀大了,怎么問也說不清楚,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這事是福是禍還說不好。
第二天,李廣看著母親挎著菜籃子出了門,就悄悄地跟了上去,他要親自抓住那個偷偷送錢的人。
母親離開家后沒有去菜市場,而是直奔鬧市方向。李廣以為母親迷路了,正要拉她回來,突然看到母親從菜籃子里拿出一個編織袋,彎腰弓身地拾起路旁的垃圾來。
李廣恍然大悟,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空瓶子
那天,我們一行幾人在郊外野餐,突然發現沒有帶水,正口渴難忍,一輛寶馬車在我們身邊停下,從車上下來一位衣著光鮮、氣質儒雅的中年人,他笑著問我們渴不渴,說如果渴的話他可以請我們免費喝綠茶。
大家面面相覷,懷疑是在夢中,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中年人好像猜透了我們的心思,他從車里拿出一瓶,擰開蓋,自顧自喝起來,那樣子仿佛在說,放心吧,這里面沒毒。
看他的樣子不像壞人,再說我們也確實口渴得難受,于是大家商量一番,決定掏錢購買。
中年人說:“買就不用了,只是請你們喝完后把空瓶子留下。”說著,他從車上搬下一整箱綠茶,放到我們腳下,不等我們說聲謝謝就開車離開了。
大約一個小時后,我們吃飽喝足,正準備離開,那個中年人又來了。奇怪的是,中年人沒有下車,他指使一個白發老太太走了過來,老太太看到我們都盯著她,似乎有點拘謹,她看著那些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空瓶子,用近乎卑微的語氣問我們:“這些瓶子你們……還要嗎?”
我連忙搖頭,說:“不要了,您都拿走吧。”說著我和朋友用身邊的塑料袋把那些空瓶子一一裝好,要給她送到車上去。老太太一臉感激地望著我們說:“不用送了,我自己行,你們真是好人啊。”
這時,中年人也跟了過來,他對老人說:“呵,您老運氣真好,今天收獲不小啊。”老人聽到夸獎,像看寶貝一樣看著那些空瓶子,樂得合不攏嘴。
老人上車后,中年人看著疑惑的我們,不好意思地笑笑,悄聲說:“這是我媽,她是撿廢品把我養大的,一看到哪里有空瓶子就很開心,我只是想讓她高興高興。”
一句話說得我們羞愧不已。
一個熱包子
太陽昏昏沉沉地墜落下去,很快連最后一絲光線也隱去了。陰冷的風不時從胡同里穿過,挑逗性地撫弄著他的亂發。肚子又不合時宜地叫了,他緊了緊腰帶,焦急地探著身子朝兩邊張望。
一個老太太在胡同口出現了,手里提著一包東西。
“大娘,您好啊!”還沒等老人走近,他便迎了上去,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滿臉笑容,“大娘,我等著坐公交,想跟您換些零錢。”
老人連連搖頭:“對不起,孩子,我只有幾塊零錢。”
他略顯失望,突然想起什么,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張十元的紙幣。“大娘,十塊錢能換開吧?”
老人又搖搖頭:“孩子,我只有九塊零錢。”說著,還唯恐他不信似的把手里的零鈔攤開讓他看。
“行了,就這樣吧。”他一把抓過老人手里的零錢,把自己那張十元的紙幣往老人手里一塞就走。
“小伙子,你等等!”老人在后面喊。
他沒有回頭,腳步越來越快。
“孩子,我可不能占你這個便宜,這包子還熱著,給你一個!”他的心一熱,腳步慢下來,看到老人晃動著一雙小腳在后面追,手里捏著他給她的那張假幣。
又一陣風旋過來,他揉了揉眼睛,迎著老人跑過去,把手里的零錢重新塞回老人手中,哽咽著說:“大娘,您收好,這錢,我不換了。”
茉莉花開
病房里,女孩問床上的男人。
“爸爸,你會死嗎?”
爸爸愣了一下:“也許吧。”
“你死了以后會去天堂嗎?”
“會吧。”
“你在天堂里會寂寞嗎?”
男人啞然了,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女孩像變魔術一樣從背后變出一個包包。
“爸爸,我用所有的零花錢給你買了一包茉莉花種子,你把它們撒到天堂里,就會開出許多許多好看的茉莉花,那樣你就不會寂寞啦。”
男人微笑著把女孩抱進懷里,淚光閃爍。
父親的秘密
張強發現父親最近有些反常,他一大早就往公園里跑,回到家就往他那間小屋里一鉆,門關得死死的,半天不出來,而且天天如此。他覺得奇怪,難道父親有什么秘密瞞著他?
這天,張強看到父親又回到小屋內關起了門,他偷偷隔著門縫往里瞧。看到父親背對著他坐在影碟機前,因為父親的背影正好擋著了電視,看不出父親在看什么,也聽不到聲音,顯然父親把聲音關了。
張強越發覺得蹊蹺,父親愛看戲,母親去世后,他怕父親寂寞,專門給他買來影碟機和一些戲劇碟子,這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可父親為什么要偷偷關起門來看呢。難道父親在看黃碟?兒子腦海里閃出這個念頭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天,等父親出去后,他悄悄進了父親房間,找到父親放映的光盤,才知道錯怪了父親。原來母親在的時候,張強曾給二老拍了很多照片,都保存在一張光盤里,交給父親保管,父親看的就是這些照片,難怪沒有聲音呢。
可是,父親為什么老往外跑呢?
張強決定跟蹤父親,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來到公園,看到父親先是在老年活動區轉了一圈,然后徑直走到公園角落里的一個女人面前蹲了下去。看得出來他們很熟絡,女人遞給他一個小板凳,兩人親熱地聊著,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張強很疑惑,難道父親心里寂寞,想找個老伴?
由于離得太遠,張強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但他看到父親想說的話顯然很多,從坐下那一刻,嘴巴就沒有停歇過。他悄悄走過去,想弄清父親跟這女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當他走到父親背后時,眼淚涌了出來,他看到那女人腳邊立著一個小瓦楞紙板,上面寫著:陪聊天,一小時十五元。
我家阿婆膽子小
阿婆今年六十多歲了,從沒跟人紅過臉,她的臉上總是帶著謙卑的笑容,說話慢言輕語,像個害羞的小姑娘,就連走路也很小心,躡手躡腳地,用阿公的話說,連個螞蟻都踩不死。
阿婆說,螞蟻也是條命,為啥要踩死呢?她還說在外面跑的都是工蟻,還有一大堆蟻仔等著它們找東西回去活命呢,活著都不容易,踩死一只,就等于欠下了七條命。
阿婆不僅膽小,還很迷信。
夏天的傍晚,螢火蟲很多,亮晶晶的,惹人喜愛。我時常聯合村里的小伙伴大張旗鼓地去捉,然后拿回去當燈籠點。有一次,阿婆見了,堵著不讓我們進門,她說,螢火蟲是死去的親人舍不得家,用它們照明找老屋呢。一句話嚇得我們全都放生了。
誰也沒想到,如此膽小的阿婆卻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那天,剛下過小雨,街里突然傳來一陣慘叫聲,原來村里的一個精神病患者大黑犯病了。他手里舉著把菜刀,見人就追,追上就砍,已經有個人倒在了血泊中,但村里人都遠遠地望著,誰也不敢上前。這時,阿婆突然扭著小腳撲了過去,死死抱住了大黑的腿。大黑把刀舉了起來,大家都為阿婆捏了一把汗。
幸好,刀沒有落下來,就在大黑愣神的一剎那,眾人一擁而上,奪下了他手里的刀,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們把阿婆攙扶起來的時候,她臉色發白,渾身發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等阿婆平靜一些的時候,我問她怕不怕。
阿婆說,怎么不怕?我怕他去殺人。
刀劃過的聲音
劉老頭一看到二娃就扯著嗓門喊起來。
“渾小子,你想偷瓜?”
二娃從瓜園里直起腰。
“我沒偷。”
“我明明看到你蹲在那里,要不是我喊得快,可能早摘掉了,還不愿承認?”
“我蹲下是因為鞋帶開了,我在系鞋帶。”
“喲嗬,你小子還真能狡辯啊。”劉老頭把手里的煙卷在地上摁了摁,“那我問你,你來我這瓜園干什么來啦?”
“來看看。”
“來看看?看什么?我看你是不撞南墻不回頭。”
劉老頭大踏步走到二娃面前,老鷹拎小雞般把二娃提進了村子。
在村里人面前,在叔叔、嬸子、大娘惋惜的目光里,二娃的脖子依舊挺得很直。
“我真的沒有想偷瓜。”他說。
“這孩子就是犟!”
“讓他老子把他吊房梁上抽一頓,不怕他不承認。”
“給他老師打電話,讓他在學校里丟丟人。”
在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二娃的臉越來越紅,豆大的汗珠順著腦門滾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
“我只是想看看,真沒想偷。”二娃抬起頭,淚眼巴巴地望著劉老頭。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
這時,他看到了一把刀。劉老頭腰里掛著一把切西瓜的刀。他飛快地抽出來,照著自己的大拇指狠狠地切去,“嗞——”
刀劃過皮膚的聲音把人們的心震得一顫一顫的。
事后,有人說:“二娃真傻。”
有人說:“這孩子有血性。”
更多的人在想: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穿紅裙子的女孩
金小飛坐在網吧的角落里,望著電腦屏幕發呆。
高考落榜后,他就離開了家,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里。現在,他的錢已經花完,從昨晚起他就只喝了一瓶礦泉水,肚子早已經咕咕亂叫了。
他的旁邊坐著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女孩手里拿著一塊金黃的面包,面包的香味不時撲進金小飛的鼻孔里,他痛苦極了。
他使勁控制著自己不去注意她,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女孩吃得很慢,每咬一口,他的喉結都會痛苦地蠕動一下。后來,他干脆閉上眼睛,但面包的影子老是在他的眼前晃動,恍惚中,他想象著那塊沾滿奶油的面包已經飛到了他的嘴里,他貪婪地咀嚼著……
當金小飛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女孩不見了,身旁的電腦桌上放著那塊還剩下三分之一的面包。他以為那女孩走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起面包三下兩下塞進嘴里……
午后的太陽軟綿綿的,街上連一絲風都沒有。金小飛站在十字路口,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茫然而失落。
金小飛沒有想到,他會在街上再次遇到那個女孩。
“嗨,能幫個忙嗎?”女孩說,“我想用你的手機給我媽打個長途。”
金小飛有些尷尬,他躊躇著把手機遞過去。離開家的時候他才充了一百元話費,還沒有用過。
女孩撥完號碼,說了好長時間的話,把手機還給金小飛的時候,從包里掏出五十塊錢,說:“這是給你的話費。”他本來不想要,但看到錢就想到了金黃的面包片,忍不住接了過來。
金小飛用這些錢吃了一頓飽飯,飯后,他突然想給家里打個電話,離開家已經有半個月了,他想家了。
打電話之前小飛先查詢了一下話費,還是一百元。小飛很奇怪,剛才那女孩明明打了好長時間的長途啊。又仔細查找了一下撥出記錄,竟然沒有號碼。小飛的眼睛濕潤了。
后來,小飛用剩下的錢買了回家的車票。他準備回去復讀,等考上了大學,再來尋找那位穿紅裙子的女孩。
幕后人生
這座樓五分鐘后就要爆炸了。
此刻,他正站在三樓的房頂上,不時地看表,心急如焚。
一、二、三、四……他聽到身后轟的一聲,只覺得背后滾燙。他不知道為什么爆炸提前了一分鐘,但局勢已經容不得他多想,只得憑感覺硬著頭皮往下跳。砰的一聲,他落到一輛正要發動的汽車上。沒想到車里的人是個歹徒,是個拼命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車發動了,車里的人叫囂著要把他甩掉,碾成肉泥。他沒有選擇,只得死死抓住車頂,與對手巧妙周旋。而后,他瞅準機會,騰出一只手,一拳砸碎車玻璃,三分鐘后,迫使已受傷的歹徒把車停了下來,乖乖就范……
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這是最艱難的一場戲,他的表演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導演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煙火師內疚地向他道歉,說由于緊張,導致爆炸提前半分鐘……
他哈哈一笑,表示諒解。下班后,他打車去了醫院,盡管在跳樓前他已用水把自己全身澆了遍,但還是被烈火燒傷了。但這事他不愿告訴別人。
第二天是劇組的慶功會,他躺在家里默默養傷,沒有人通知他,也沒有人邀請他。
當人們在電視里看到那場驚險而又精彩的表演時,驚呼不斷,卻沒有人會想到他。每想到此,他偶爾也會傷心,但不等眼淚掉下就已經被拭去,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流淚,因為這關乎他以后的職業生涯。
是的,他只是個演武戲的替身。
岔口
前不久,我攜妻子去參加一個鄉下朋友的婚禮。農村這幾年的變化很大,都是新修的柏油馬路,車子平穩地行駛著,不時有溫和的風灌進車里,撫摸著我們的臉頰,滋潤著我們的心情。
遠遠地,我看到前方有個分岔口,柏油路旁有條坑洼的小土路,一個背著草籃子的老太太手里拄著一根木棍站在岔路口。等我們的車子駛近她的時候,她揚起手里的木棍要攔我們的車。
“前面的路不通,走這條。”老太太用很大的嗓門說,以至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
“別理她,”妻子緊張地說,“現在的人都狡猾著呢,為了要些錢指不定使出什么歪招來。”
說話的當兒,有一輛車穿過我們,向前駛去,我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她手里依舊揚著的木棒,等車緩緩駛到她身邊時,猛踩了一下油門,車子發出一聲怒吼,從她身邊躥了過去。
車子開得飛快,五分鐘不到,我們就發現前面的柏油路面消失了,再往前走是一條河,這是一條新路,橋還沒有開始修。
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我和妻子都沒有說話,我默默地倒車,掉頭,當然,先前開過去的那輛也開始往回轉。
老太太在原地坐著,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的車子回來,停在她身邊。我從車里拿出水果和香腸要送給老人,她這才慌忙站起來,連連擺手和我推讓。無奈,我只好把東西放到地上,急忙鉆進車里,拐向一邊的小路。車子行駛了好遠,我從后視鏡中看到老人還盯著我們的車,手一直舉著。
我的心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