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南京南京:不能忘記的傷痛作者名: (英)田伯烈本章字數(shù): 8635字更新時間: 2020-01-10 15:06:07
第二章 掠奪、殺戮和淫奸
對于12月16日以后的事情,他在日記中這樣寫到:
“12月17日,星期五。劫掠、屠殺和奸淫的事情愈演愈烈。昨日白天和夜間,至少有1000名婦女被強奸。一個可憐的女人竟被強奸了37次,一個獸兵在強奸時,因為五個月大的嬰孩不斷哭泣,就把他活活悶死。受難者擠滿了醫(yī)院。我們唯一的外科醫(yī)生威爾遜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日軍不但搶掠珍貴的東西,連黃包車、牛、豬和驢也不放過。由于日軍到我們的廚房和米店搗亂,我們的米店被迫停業(yè)。”

日軍活埋中國同胞
“因為我們要分班輪流值夜,所以黃昏后我分別送裴志博士(M. S. Bates)到金陵大學,麥加倫牧師(James Mcgallum)到鼓樓醫(yī)院,密爾士牧師和史密斯到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我們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門口被日軍搜索隊攔截。日軍用刺刀逼迫我們下車,搜索我們是否藏有武器,扔掉我們的帽子,用電筒照耀著我們的眼睛,并查究我們的通行證和夜行的目的地。魏特琳女士、德威南夫人和陳夫人站在我們的對面,20多個婦女跪在地上,那個下級軍官說著不太標準的法語,堅稱學校里藏匿著中國士兵。我說除了50個仆人和少數(shù)職員外,沒有其他男性。但他不相信,并且說如果查出來超過這個數(shù)目,就將被槍決。他讓我們?nèi)侩x開。魏特琳女士表示反對,被他硬拖到汽車上。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說女的可以留下,男的必須離開。我們要求留下一個男人,但他沒有答應(yīng)。我們先后被扣留了一個多小時才恢復自由。第二天,我們才知道有12個姑娘被那群日軍搶去了。”
“12月18日,星期六。早餐時,李格斯說住在他家里的2個女人,昨天晚上被強奸了,其中一個是青年會某秘書的表妹。威爾遜說一個5歲的女孩子送到醫(yī)院時,她被日本兵刺了五刀,有一刀刺在小腹上;一個男人的身上有十八處刺刀的傷痕;一個女人的面部和腿部,也被刺了十七刀。下午,有四五百個驚恐無比的婦女涌進我們的辦公處希望得到保護。”
“12月19日,星期日。已經(jīng)完全陷入無政府狀態(tài)。日本兵到處放火,火勢猛烈,據(jù)說還有幾處也要被燒。許多地方的美國旗都被撕毀了。掛在美國學堂上的國旗,也被他們?nèi)釉诘厣羡`踏。看屋的人還被他們警告,如果再敢掛上去,就要他的命。甚至連日本大使館貼在外僑財產(chǎn)上的布告也被侮辱。一天以內(nèi),日本兵闖進許多外僑的住宅的次數(shù)就達到了五次到十次之多。那些住宅內(nèi)的難民都被搜劫,婦女則被他們強奸。有些人無緣無故地就被他們殘忍殺害了。7個難民區(qū)清潔隊的隊員,6人被殺,一人受傷逃了回來。黃昏后,我們派了2個人到鼓樓醫(yī)院代理院長白雷特博士(Richard F. Brady)的家里,驅(qū)趕4個又想來強奸的暴徒,并將所有的婦女都轉(zhuǎn)移到金陵大學。史波林一天到晚忙著驅(qū)趕暴徒。我趕往美國大使館三等秘書金庚斯(Douglas Jenkins)的住宅的時候,美國旗依然飄揚,但是室內(nèi)凌亂不堪,2個仆人都被殺死了,一具尸體在汽車間,另一具尸體在床鋪下,都有虐殺的痕跡。街道上的尸體非常多,都是平民。紅十字會想掩埋尸體,但是沒有卡車和棺材。卡車被日本兵偷走了,棺材被劈成木柴放火燒掉了,連紅十字會的來做掩埋的工人也被趕走。”
“我同史密斯君一起去訪問日本大使館,提出了五十五種日軍暴行的證據(jù),并且告訴田中參贊和駐京總領(lǐng)福井,今天的情形更加惡劣了。他們明確表示將‘盡力設(shè)法’,局勢很快就會‘好轉(zhuǎn)’。但是很明顯,他們沒有辦法控制軍人,軍人也沒有辦法控制士兵。據(jù)說有17個憲兵已經(jīng)到達南京,他們將協(xié)助恢復秩序。用17個憲兵控制5萬軍隊,簡直是笑話!也許我們并不是很反感日使館里的幾位先生,他們或許真的已經(jīng)盡了他們的力量。可是他們反而跟我商量借車子和一個機匠,我又覺得非常好笑。車子我們有許多輛,早都被日本兵偷走了,我倒很想請他們?nèi)ハ蛉毡拒娙松塘可塘俊5詈笪疫€是領(lǐng)著他們到美國大使館,給他們借了三輛車子,其中一輛是大使的,另一個俄國機匠的。”
“12月20日,星期一。暴行仍然在繼續(xù)。全城大火蔓延。下午17時,我同史密斯君一起坐車出外,太平路一帶火光沖天,這是城內(nèi)最重要的商業(yè)區(qū)啊。繼續(xù)向南走,我們看見日本兵在店鋪內(nèi)放火。更往南,我們看見日本兵在忙著用軍用卡車裝東西。青年會所在地也著火了,但還沒有波及到附近的房屋,顯然起火的時間不長。我們匆匆前進沒有心思認真觀察。夜里我從窗口向外望去,看見有十四處火焰直沖天際。”
“我們擬了一個文稿給上海美國總領(lǐng)事,請求立即派遣代表團來南京,刻不容緩,并懇求日本大使館設(shè)法由海軍無線電發(fā)出。毫無疑問,這封電報永遠發(fā)不出去。”
“12月21日,星期二。下午2點30,我們14人帶著一份由22個外僑簽名的抗議書(參看附錄四)訪問田中參贊,要求終止縱火騷擾的不幸事態(tài),他又滿口答應(yīng)。拉貝非常憂慮,因為他住宅的對面已經(jīng)起火。他的花園里還有400余名難民,吃的問題日趨嚴重。煤也很快就要用完了。金陵大學里的一些難民,因為挨餓而發(fā)生了騷動。李格斯還在向各處搜尋。因為日軍將城內(nèi)所有的米和煤都封存起來了。今天日本兵趁我們出去的時候爬墻進入我們院子,想將我們的車輛偷走。還有一次差點兒真讓他們把桑納的卡車偷走。德國大使館的羅森博士(Rosen)乘蜜蜂號英艦到下關(guān),但日軍不準他上岸。于是他寫了一封信詢問德僑財產(chǎn)的情形,并托田中參贊轉(zhuǎn)交給拉貝。拉貝是這樣回復的:‘50余所德僑住宅,只有兩所沒有被搶劫,只有大使和羅森博士的汽車沒有被征用。’”
“12月22日,星期三。早晨5時,日軍又開始了射擊,我們清晰地聽到一百響以上的槍聲。夜里,日本兵又兩次用刺刀威脅門警,沖破大門闖入院里,而那些值班的日本憲兵無動于衷。日本憲兵派來代表告訴我們,秩序在1月1日就可以恢復了。他們還向我們借汽車和卡車。我同史波林君一起走過離辦公的地方很近的一個池塘,看見了50個被反綁著手的平民的尸體,其中一個人被削去半個腦袋,應(yīng)該是死在日本的軍刀下吧?回來吃早餐的路上又遇見一個酒醉的日本兵用刺刀威脅一個青年會作家的父親,在一旁的他的老太太簡直驚恐得就要發(fā)瘋了,我們不得不替他解了圍。我們到家后還沒來得及坐下,就又趕往金陵大學建筑師季君(C. T. Gee)和鼓樓醫(yī)院院長鄧尼爾博士(J. W. Daniels)的住宅,看到日本兵正想強奸那里的女人,讓我們好笑又好氣的是那些無恥的日本兵看到我們竟然越過鐵絲網(wǎng)逃走了。”
“裴志和李格斯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吃完早餐,就匆匆趕往金陵大學蠶桑系校址去驅(qū)逐幾個喝醉了的日本兵。我回到辦公處后,又接到史波林、德商禮和洋行代表克魯治(Christian Kroeger)2個人的緊急報告,他們正面臨生命危險,因為一個酒醉的日本兵用刺刀威脅他們。幸運的是田中參贊和一個日軍高級將官同時到達。那個醉兵被將官打了幾下嘴巴,除此之外估計也不會再有其他懲罰。我們從未聽說日本軍隊整飭紀律。長官對那些不守紀律的士兵,往往只是很客氣地勸他下次不要再這樣了。黃昏時我和李格斯君步行回家,日本兵闖進了李格斯住宅強奸了一個54歲的老婦人。雖然我們也不忍心看著婦女被日軍蹂躪,但是我們也不能整天一步不離的看著她們啊。”
“吳君是下關(guān)電燈廠的一個工程師,他向我們講述了一件非常耐人尋味的事情。該廠共有54個職工,工作都很努力,他們一直工作到南京失陷前的最后一天,然后進入在江邊的英商和記洋行避難。日軍把電燈廠里43個人拖出去槍斃,理由是這個電燈廠屬于國營(其實是民營的)。日方每天都派人到我的辦公室來騷擾,讓我尋找那些職工去恢復電力的供給。我聽了吳君的消息后,可以這樣告訴日方,該廠的大多數(shù)職工已經(jīng)被他們的軍人殺死了,沒有人去恢復電力。我覺得這樣的答復至少會讓我感覺舒服一點。”
“12月23日,星期四。桑納君今天受到了日軍的虐待。他到南京神學院斯密士博士(Stanley Smith)的寓所里去,一個日本軍官和幾個士兵正在撕掉寓所上的美國旗和日使館的布告。他們強迫那些難民轉(zhuǎn)移走,說要在那里設(shè)立一個登記難民的機關(guān)。桑納君被迫簽署了憑據(jù),答應(yīng)將這房屋借給日軍兩個星期。他當時的處境一定非常艱難,心情一定非常痛苦。可是桑納君并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他向大使館提出了抗議,終于把日本兵趕出去了。”
“農(nóng)村師資訓練學校收容所內(nèi),又有70個難民被拉出去槍斃。日本士兵根本沒有任何紀律,他們隨意亂抓中國平民。任何人的手上只要發(fā)現(xiàn)有硬繭,就必死無疑,因為這常常被當成握槍的證據(jù)。黃包車夫、木匠和其他工人就因為這樣常常被抓走。”
“中午,辦公處來了一個人,簡直慘不忍睹。他的頭部被燒焦了,眼睛和耳朵被割掉了,鼻子也只剩下一半。我把他送到醫(yī)院,幾個小時以后他就死了。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的:日軍把幾百個人綁在一起,澆上汽油,用火燒他們。他也是其中的一個,但他被綁在最里面,有許多人擋在他外面,所以汽油只是澆過了他的頭部。沒有多久,醫(yī)院里又收到同樣的病人,也是被火燒的,傷得更嚴重。當然,這個人也死了。日軍好像曾用機關(guān)槍掃射,但也有人幸免于難。第一人沒有子彈的傷痕,第二人就有。我住在鼓樓的對面,看見另一個死人躺在馬路的轉(zhuǎn)角,頭部和臂膀受著同樣的火傷。顯然,他在臨死之前掙扎了那么遠的一段距離。這真是讓人難以相信的獸行。”
“12月24日,星期五。據(jù)美國大使館華人某君報告,昨天夜里所有住在使館內(nèi)的中國職員和他們的親屬都遭到日軍的搜索搶劫。日軍用刺刀砍破了巴克斯登君辦公室的大門,偷走了院子里的3輛汽車。今天早晨又有2輛汽車被日軍偷走,其中一輛是孟根君的。我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田中參贊,因為昨天我答應(yīng)將那輛汽車借給他。”
“登記工作從今天開始了。日軍當局認為至少還有2萬名中國兵躲藏在難民區(qū)內(nèi),他們一直想要除掉這些人。我跟他們說,估計也就剩下不到100名中國兵。但無論如何都會有許多無辜的難民要遭到劫難,他們都非常恐慌不安。經(jīng)由中參贊的出面邀請,中國人組織的自治委員會昨天成立了,也許能夠幫上一些忙。但是已有的奸細開始活動了。難民區(qū)中就抓到了一個奸細,難民一起將他圍住痛打。我將他救了出來,鎖在我們辦公處的地下室,然后將他交給了中國警察。中國警察會怎樣處置他呢?我想也許會絞死他吧,但我囑咐他們要留念。”
“今天一直有日軍來騷擾,又有幾個清潔隊隊員失蹤了,金陵大學看門的警察也被日本兵抓走了。那些日本兵還是想偷我們的卡車。他們封鎖了我們的一個煤棧,經(jīng)過李格斯君的努力交涉才重新開放。”
“圣誕節(jié)前夕,克魯治、史波林和德利謨博士(C. S. Trimmer)3個人來同我們一起吃飯,炸牛排、甜番薯味道非常不錯。日本兵每天要翻墻闖進來許多次,所以拉貝不敢離開他的住宅。那些日本兵既然翻墻進來,拉貝便不許他們走大門,讓他們翻墻出去,如果那些日本兵不愿意,他就向他們揮動他的國社黨臂帶,并指著他的國社黨最高勛章,問他們是不是明白那勛章的意義。這方法挺管用的,屢試不爽。晚上,他走過來送給每人一本精致的皮裝西門子日記簿。威爾遜彈起了鋼琴,大家一起唱圣誕歌。”
“圣誕節(jié)這天。天氣非常好,環(huán)境似乎也變得好了一些。街上的行人慢慢多起來,許多臨時的貨攤出現(xiàn)了。我們邀請魏特琳女士、鼓樓醫(yī)院鮑育女士(Grace Bauer)和金陵大學生物學系教員吳女士(BlanceWu)、白路萊夫婦(Charles Bromley)的養(yǎng)女吳女士(Pearl BromleyWu)等人一起共進午餐。我們正圍坐在一起品嘗烤鵝的鮮美味道的時候,卻接到了三個緊急報告。于是我們不得不立刻到金陵大學教授方恩博士(WM. H. Fenn)的住宅、中國教職員宿舍和蠶桑系校舍三個地方去驅(qū)逐日本兵。”
“今天農(nóng)村師資訓練學校的美國旗被日本兵扯掉了。昨天今天兩夜,7個日本兵一直占據(jù)著圣經(jīng)師資訓練學校,并且強奸那里的婦女。在我們的辦公處附近,3個日本兵強奸了一個12歲和一個13歲的小姑娘,等到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還有很多人被日本兵刺傷。據(jù)威爾遜醫(yī)師報告,南京被日軍占領(lǐng)后,醫(yī)院共收治了240人,其中四分之三都是日軍暴行造成的。”

上圖為日刊登載的日軍第十六師團長中島今朝吾的日記。該日記記載了當年日軍攻占南京后屠殺中國軍民情況。下圖為日本《東京日日新聞》有關(guān)日軍第十六師團富山大隊副官野田巖與炮兵小隊長向井敏明在南京紫金山下殺人比賽的報道。
“金陵大學內(nèi),登記的手續(xù)開始了。日方宣稱如果那些中國兵出來自首就可以活命,只是罰做夫役。真的出來自首的大概有240人,但是他們卻全部被綁走了。到醫(yī)院尋求醫(yī)治的人就有其中的兩三個人,他們是受傷后裝死才找機會逃脫的。聽他們說,那些自首的中國兵一部分被日軍用機關(guān)槍掃射死了,另一部分被當成了日軍練習刺刀的活靶子。還有一些設(shè)法潛逃到醫(yī)院或者朋友家的人。他們都是在日軍的劊子手行刑的時候只受了一些不致命的傷,然后被同伴們的尸體壓著躺了整整一天,夜里才設(shè)法逃走的。我們經(jīng)常遇到這類情形的很多。

圖為日軍侵占南京后,用卡車經(jīng)過市內(nèi)中山東路大行宮口,被殘殺的市民橫尸街頭
“12月27日,星期一。今天已經(jīng)是日軍占領(lǐng)南京的第三個星期了。一艘日清汽船會社的輪船從上海開來。該公司派了4名代表來訪,稱不久之后長江就可能會正式恢復通航。還有許多日本婦女也隨該船一起來觀光全城。她們向一些小孩散發(fā)糖果,一副很得意的樣子,似乎為日本取得的勝利而高興。事實上,她們對那些事情的真相一點兒都不知道。不過我想,也許全世界對此也都是一點兒都不清楚。”
“士兵仍然肆意妄為,使館和軍隊間至今仍沒有達成共識。使館所發(fā)動主持的自治委員會甚至被軍隊方面拒絕承認,自治委員會的委員也遭到軍隊故意蔑視。軍隊方面表示,中國人是被征服的人民,不要奢望得到什么優(yōu)待。騷擾和暴行的事件一天比一天增多,那些我們沒有聽到的或看見的,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了。”
“今天接到的報告中有以下幾件事情:一個13歲的男孩在大約兩星期前被日軍抓走,因為他的工作沒有做得令日軍滿意,就遭到日軍用鐵棍的毒打,然后又遭到日軍用刺刀刺傷。昨夜1個日本軍官和2個小兵開車闖進了金陵大學,3個婦女被他們當場強奸,還有1個婦女被抓走了。圣經(jīng)師資訓練學校也遭日本兵多次闖入,他們到處搜劫難民,還強奸了20個婦女。鼓樓醫(yī)院的夜班管理員被日軍抓走,鮑育女士向日軍提出抗議但是沒有奏效,日軍四處放火的行為還在繼續(xù)。今天,兩個位于南城的基督教教會學校被大火燒成灰燼,德商起士林糖果店(Kiessling And Bader’s)也著火了。日使館的警察長高谷卻來到我們這里向我們表示,所有外僑的房屋從今往后都將受到保護,并帶著史波林君去查看德僑的財產(chǎn)。我們個人覺得這只是他的口頭支票罷了,至于實現(xiàn)卻是非常困難了。日本軍隊差不多將所有南京外僑的財產(chǎn)都擄掠光了,再向外僑提出什么要求,實在沒有必要了。連外僑的汽車也都被他們偷走了。我差點兒忘了說一件事情,昨天我跟史密斯君一起去訪問難民區(qū)外的英國大使館。日本兵偷走了他們11輛汽車和2輛卡車,幸運的是那些仆人還都沒有什么事。幾乎每一條街口都能看到被丟棄的汽車、電池和一些其他東西,到處都是一片凌亂,絲毫沒有珍惜。”

飽受戰(zhàn)爭殘害的中國兒童
“今天有一件讓人非常高興的事情,鄺富灼博士托日清公司輪船帶來的一封信,由日使館轉(zhuǎn)交到了我的手里,這是最近三四個星期里我們這些人中接到的第一封信。鄺君在信中問我們難民的救濟工作是不是需要現(xiàn)金,還準備將收到的捐款劃出一部分給我們。這些款項都是各方影響國際扶輪會代我們發(fā)出的呼吁而慷慨援助的。鄺君的支持真是及時雨!我們的確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甚至每當我想到不久需要的錢的時候,心頭總會有一個陰影,要怎樣才能弄到錢呢?”
“12月28日,星期二。天氣很壞,先是下起了小雨,然后又飄起了大雪,這是我們一直擔心的。那些可憐的難民都在草棚里,他們的狀況將更悲慘,因為大多數(shù)的草棚無法擋雨,有些草棚簡直就像狗窩,到處都是泥濘一片,連站立的地方都沒有。不過所幸這許多天的天氣,一直都算還好。”
“我今天到幾處收容所去查看。大部分收容所都很擁擠,當然里面也不干凈。收容所的干事和助理員雖然都是義務(wù)工作,但是他們的工作都非常完美,盡力維持難民的秩序,保障難民的膳食,對其他事物的安置也都非常妥當整齊。但這些收容所到底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呢?哪怕一部分的難民的房屋仍然還在,但是他們何時才能夠回去呢?秩序的恢復又要到什么時候呢?”
“今天,我第一次離開我的住宅,到不遠的學校去。學校里面被折騰得亂七八糟不像樣子。物理實驗室里所有的儀器都被故意毀壞了,運動場上的一頭死牛,被野狗吃掉了一半。學校大門上的大使館的布告也沒了蹤影。”
“12月29日,星期三。天氣還算好,登記工作還在繼續(xù)進行著,但效率不高。因為難民們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去登記,又要到哪里去登記。日軍又抓走了疑似中國兵的難民。女人和老人一邊哭著一邊向我們磕頭,懇求我們想辦法找到他們的親人。我們的努力有幾次是成功了,但日本軍人對我們的任何干涉都非常不滿。中國紅十字會的代表告訴了我們一些關(guān)于下關(guān)方面的情形,江邊大約還有2萬名難民。在日軍進城之前,我們給他們的糧食也都快吃光了,他們什么辦法都沒有,非常凄慘,要求也到難民區(qū)來。但是難民區(qū)已經(jīng)實在是太擁擠了,事實上日軍不會允許他們到難民區(qū)來,也不會允許他們得到我們的幫助。他們暫時只能自己忍受著這一切。”
“日本衛(wèi)兵終于出現(xiàn)在了各國使館門前。但是兩個星期前為什么不出現(xiàn)呢?我們的住宅仍然沒人保護;有幾處收容所的衛(wèi)兵不知道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添亂的,因為他們不但要取暖的火、要吃的、要睡覺的床,還向難民要其他的東西。”
“12月30日,星期四。我把某教會機關(guān)的18個仆人召集起來,支付了他們一直到下月15日的工資,然后告訴他們以后要另想辦法了。這實在是非常為難,因為其中幾個人已經(jīng)服務(wù)很多年了,非常忠厚老實善良。我和W君希望等到整個秩序恢復以后,也許可以利用舊的校舍做一些小事情。可是,我們留在南京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并且根據(jù)南京目前的物質(zhì)環(huán)境,要建立起一個新的集團真的非常困難。W君是設(shè)計住宅的,也是一名優(yōu)秀的助理委員,C君是收容所的一名優(yōu)秀的管理員,我們的仆人也都能發(fā)揮各自的才能,工作都很稱職。”
“下午我訪問了日本大使館,大約有60個中國人(多數(shù)是難民區(qū)收容所的干事)正被使館人員訓話,指示他們應(yīng)該如何慶祝新年。一律改用五色旗,青天白日旗不許再用。讓他們?nèi)プ?000面五色旗和1000面日本旗。同時要求,難民在1000人以上的收容所,派20名代表,較小的收容所,則派10人。元旦當天下午1點鐘,鼓樓上必須懸掛著五色旗。預先安排的節(jié)目有‘合適’的講話和音樂,還有那些自然搖旗歡迎新政府的民眾,到時候都會被拍到境頭里。城內(nèi)的大火還在燃燒,又連續(xù)發(fā)生了三起十二三歲小姑娘被強奸或強搶的事件。史波林忙著趕走那些在辦公處附近房屋里的日本兵。日本兵又在金大蠶桑系校舍四周布置哨兵線,到處抓人。”
“12月31日,星期五。今天比較平靜。晚上沒有暴行的報告,這是日軍占領(lǐng)南京后的第一次。日方這兩天放假,忙著準備慶祝新年。我們反而更擔心,因為也許會有更多的日本兵喝得大醉。我們叮囑難民不要出門。晚餐后,我們?nèi)w應(yīng)拉貝邀請,到他家里燃起圣誕樹,我們每人都收到一份賀年卡,上面有我們22人的全體簽字,并刻著難民區(qū)的黑圈紅十字徽章。拉貝講起了在南非洲時的一些冒險的故事,來為大家助興,墻上掛著幾種莊嚴偉大的紀念品。”
“大除夕了,不禁有些想家,想到親愛的家人,誰都想盡辦法希望能夠換取一封家信。日本使館人員告訴我們,可能還需要幾個星期才能恢復通航,所以我們顯然還需要繼續(xù)忍耐很長時間。他們還說留在南京的任何外僑至少要在一個月以后才能到達上海,實際上,我們在這里已經(jīng)成了俘虜。”

被日軍殺害的中國同胞
“再繼續(xù)講述這個故事,繼續(xù)講述新年以后所發(fā)生的恐怖行為好像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了。今天是1月11日了。情形雖然有了些許改善,但每天仍有暴行發(fā)生,而且有幾件事件的性質(zhì)非常惡劣。3名美國大使館代表,在6日抵達南京,9日英德兩使館也各有3名代表一同抵達,我們覺得情形也許能夠因此而得到進一步改善。但是我昨夜駕車外出的時候,還是看到了四處火災(zāi),并目睹了日本兵正在另一家店鋪里放火。從12月19日到現(xiàn)在,日本兵每天都會到處放火。前天,克魯治君曾想辦法偷偷溜出東門,他回來的時候告訴我們,他經(jīng)過了大約二十哩的范圍內(nèi),所有的房屋都被大火燒毀了,到處一個人都沒有,連家畜都沒有看見。”
“我們終于可以用無線電與外界溝通了,這真是一件令人非常高興的事。上星期日,我就把各人住宅的電線接好了,現(xiàn)在我們也有了電燈光了。我們的辦公處在幾天前就有了電燈,但因為擔心他們只許日本人有電燈,所以我們并不敢聲張。我們看到了上海的日文報紙,還有兩份東京日日新聞,報上說早在12月28日,商店已恢復常態(tài),紛紛開門營業(yè),日軍還協(xié)助外僑救濟可憐的難民,城里的中國匪徒已被消滅,南京已經(jīng)恢復了安寧。如果眼前的現(xiàn)實不是太過悲慘的話,看到這種謊言我們都忍不住要捧腹大笑了!”
“上面的敘述并不是僅僅出于情緒化的仇恨的。我明白戰(zhàn)爭本身的殘酷,尤其是一個民族征服另一個民族的侵略戰(zhàn)爭更是如此。據(jù)我從這一次戰(zhàn)爭的經(jīng)驗和1932年淞滬會戰(zhàn)的經(jīng)驗比較來看,日本軍隊缺乏基督教精神,是一種野蠻的破壞性的力量。他們不僅僅危害著東方,將來也許會對西方造成威脅,所以全世界應(yīng)該清楚事實的真相。至于這個局勢該如何收拾,我不想多說,就讓那些賢明的人士去考慮吧。”
“當然,我們也不應(yīng)忽視光明的一面。中外友人都表現(xiàn)出驚人的奉獻精神,我們在共同工作中也建立了真摯的友誼。我們常常振奮于難民每一次對我們所做的或想做的事情所流露出的感激之情。跟他們所承受的痛苦比起來,我們所遭遇的損失和困難,顯得有點微不足道。我們要對3位德僑委員表示我們的敬意和感謝,如果沒有他們,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夠渡過難關(guān),他們真像是一座堅固的堡壘!”
“將來會怎樣?最近的將來可能看不到絲毫光明。但公理與正義最后一定會勝利。中國人在其他美德之外,還有著忍受苦難的偉大力量。總之,我個人永遠都愿意與中國人一起共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