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冷不擅長識字，日常說的話他能看懂，官府的公文能看懂，但是要到秀才那種“回有四種寫法”，那蕭冷就宕機了。

不過村口的石碑還是看得懂的，叫石壕村。

石壕村三面環山，村子南面是唯一的道路，而村子北面是唯一不陡峭的山。

唯一不陡峭指的是呼悠悠不愿意爬另兩面山。

石壕村的格局很是規整，去掉蕭冷家，大約五排房屋，每排六到七間房子，蕭冷因為是獵人，他家在最北面，單獨成一排。

村長家不遠，從北往南第一排，從西往東第一間。

這么記村長家對一些五十多歲的老頭老太太未免有些勉強，村長于是把煙囪涂成了紅色，加高，方便村民辨認。

蕭冷來到村長家，周圍熙熙攘攘圍了不少人，真正抽卡的除了蕭冷，只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剩下的都是看熱鬧的。

農村沒娛樂活動，中午太陽好也暖和，這時候有熱鬧不來湊豈不是傻子。

而且抽卡當天的傳統娛樂活動是看著抽卡人的表情猜是什么顏色的卡。

保護個人隱私起見，抽到的卡內容是什么，顏色是什么，都不會公布。

在外圍的都是成年人，脖子上騎著自家的孩子，老頭老太們在更里面一層，他們擅長湊熱鬧，自然也擅長擠到人堆里，不然就看不到熱鬧了。

最里面的自然是村長和另兩個同齡人。蕭冷朝老人們彎彎腰，朝同齡人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村長不老，是個中年男人，村民幾年前選舉的，理由是嗓門大，在家里喊一嗓子，獵人營地都聽得見。他以前還嚷嚷著維持秩序，現在跟老頭老太們大眼瞪小眼：別瞎起哄！不然有你們好看的！

按照蕭冷的經驗，老頭老太們能看到抽卡全過程就滿足了，不會做多余的事。

再過幾年，村長應該就會和老頭老太們打成一片，一起點評抽卡人的表情是否精彩。

打不過就加入。

蕭冷是唯一的獵人，老頭老太們對他的議論也會少一半左右，萬一惹惱了蕭冷，春節就沒肉吃了。

日子過的是太陽歷，月亮歷的節日也不能少。

村子里實在太冷，家畜過不了冬，養活了也蔫了吧唧的。行商人也不會帶豬過來賣

豬啊羊啊這些大家伙，只養三個季節，又不是麥子，肉不夠吃的，小一些的，雞鴨魚，吃著不過癮。

聽說京城在培育能熬過冬天的豬，之后就沒有下文了。

說白了，村民就是愛吃大塊的肉。

倒是幾個小伙子有過適合進山打獵的卡片，也躊躇滿志地要打破蕭冷的“壟斷”，可惜都是些新獵人，志氣太大，進山太深，沒有回來的。

那些卡片又被小伙子們的家屬藏了起來，下一代還想重蹈覆轍，被蕭冷帶進山一次就放棄了。

不過蕭冷也不哄抬物價，村民們對蕭冷還是崇敬和滿意的，他們擔心哪天蕭冷沒能回來，那村子就沒肉吃了。

倒不是肉金貴，至少古國風調雨順，糧食年年豐收，想吃啥就有啥，萬一蕭冷死在了山里，8月還有行商人。

但是行商人提供的肉遠遠不夠一村子消耗一年的，春節也要全肉宴才過癮。

扯了這么多，意思就是，蕭冷能穩定提供肉，很nb，老頭老太們都不會說他的閑話，也不會指責他的不是。

好在蕭冷也不和村民們有太多來往，不會主動生事。

再加上蕭冷總是一張臉一萬年不變，一點表情都沒有，沒勁。

老頭老太們要看的是愁眉苦臉和歡天喜地臉。

前者可以幸災樂禍，后者臉皮厚可以蹭一頓飯。

所以蕭冷走進老頭老太們的視野時，嘰嘰喳喳的老人們都安靜了下來。

一來不好意思議論蕭冷，二來議論蕭冷沒意思。

那一男一女也讓開了路，讓蕭冷先到卡池前。

所謂的卡池并不是一個池子，甚至沒有實體，是一個概念。

這讓人半懂不懂的話是秀才說的，秀才姓張，三年前京都動亂逃到這里來的，比蕭冷大一歲，是年齡最大的光棍。

不過秀才見識廣，和會打獵的蕭冷一樣受村民尊敬。

而且因為官府文書總是些讓人看得懂字卻看不明白的語句，村長經常找秀才來解讀官府的文書，秀才也說得頭頭是道。

有村長開先河，秀才家也比蕭冷家要熱鬧。

說回卡池，蕭冷也看過別人抽卡，小時候父親把他放在肩膀上看的。

就是一個立起來的長方盒子，披著紅色絨布。頂部有一個洞，把手伸進去，里面能摸到很多硬硬的方卡片，抓一張出來，就會出現只有你看得見的信息，介紹這張卡是做什么用的，是什么顏色的。然后心里想著把它放好、激活它，就行了。

不想激活哪張卡了，就想著它，想著不激活，就可以了。

父親是這么介紹的，蕭冷沒抽過卡，但激活過父親的遺物，大概明白這種感覺。

心念一動，心想事成。

那兩人給自己讓開了路，老頭老太們也看著自己。

應該是讓自己先抽卡的意思。

蕭冷走向卡池。

這東西與其叫卡池，不如叫卡箱，明明是個箱子。

秀才說國王管這個叫卡池，因為池子比箱子大，而卡池里全是卡，大臣們數一年也數不完。

大臣們也提過不少意見，卡箱卡袋卡簍卡洞叫什么的都有，支持率最高的就是卡海。

不是說池子大嗎？海洋總比池子大吧？

國王不準，說就叫卡池，這是祖宗的規定。

那就由他去吧，也不是危害到國家利益的事情，而且歷代國王也沒改過，這幫大臣總不至于說自己比歷代大臣們都要來得聰明。

于是便沒有大臣再提議改這東西的名字了。

其實還有個原因是國王人好。

雖然名義上國王想拿這個國家做什么都行，但是國王總是會把意見先跟大臣們討論，再舉國公示。

只是公示時間太短了，等新政策的公文送到每個村子，公示期也差不多過了，也有人抗議說公示時間太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國王是真的為這個國家好。

只不過太急躁了，想著一天也不能耽擱。

蕭冷覺得只要國王的政策不干擾他，就是好國王。

劉廣封是好國王，所以蕭冷管那個東西叫卡池。

現在蕭冷摘下皮手套，把右手伸進卡池。

像是伸進了卡片堆。蕭冷有點明白為什么這個東西叫卡池了。

箱子大小有限，沒海洋這么大，但是蕭冷努力把手伸下去，還是沒碰到底。

“水”很深，但不像井，一眼望不到底，這個箱子是有底的。

所以叫卡池，因為“水”深但有底，“水”多但有限。

蕭冷抽了一張卡片出來。

所有的卡片外觀都是七彩的，秀才說這是彩虹的顏色。蕭冷沒見過彩虹，但現在他見到了。

彩虹就是卡片的顏色。

“稀有度：白色。功能：鑰匙?！?

一行信息出現在蕭冷眼前，沒有生僻字，蕭冷看得懂，隨后這行字消失進入了蕭冷的腦海，他能感覺到，只要自己回憶，這行字就會再次出現。

但是，白色稀有度？蕭冷沒聽說過白色稀有度，只有紅橙黃綠藍靛紫七種。

功能只有“鑰匙”兩個字。蕭冷能理解鑰匙是什么意思，用來開鎖的，村民們會把貴重東西鎖在小匣子里，開匣子要用鑰匙。

但是父親說抽到卡片后會詳細說明卡片的用途。這張卡片只說了“鑰匙”。

那么，它開的是什么鎖呢？

還是說，它能開天下所有的鎖？

蕭冷不知道，他決定先把卡片收起來，拿自家的鎖試試。

心念一動，卡片消失。

老頭老太們沒有在蕭冷臉上看到任何表情，意料之內地感到失望，然后就等著另兩個人抽卡了。

蕭冷沒興趣看熱鬧，午飯還沒吃，卡片還沒實驗，冬忍草還沒有處理，呼悠悠還沒喂。

沒空湊熱鬧。

蕭冷回家，呼悠悠叫了一聲表示歡迎。家門朝北，進門左邊是床，頭北腳南，墻上藏著一個洞，里面的匣子裝著他的寶貝；右邊是給呼悠悠預留的位置，再往里是炊具，大小便進山或者下地解決。

只要不是冬天，蕭冷一向在獵人營地解決，也有警告野生動物的作用。

冬天蕭冷就會隨意些，在雪地里解決，只要不在家南面就好，那里有扇窗，曬衣服用的。

蕭冷爬到床上，掏出了他藏好的小匣子。小匣子沒有什么裝飾，看上去是厚重的暗紅色，實際上防水且很輕盈。

匣子本身輕盈，里面裝著的可很有些分量。

蕭冷讓卡片出現在自己面前，把它貼到鎖上，并沒有什么變化，鎖也沒有被打開。

按照以往經驗，卡都是有用的。蕭冷很想這么推斷，來確認手上的卡有用，但這并不符合以往經驗——以往經驗，卡只有七種顏色。

蕭冷決定去問問秀才。

秀才有問必答，只要問者愿意，他可以跟對方回答一整天，哪怕只是西紅柿炒雞蛋怎么做好的問題，只要你愿意問，他就會愿意答，連下蛋的母雞該喂什么飼料也不介意回答。

而且絕對不會不耐煩，只要有要求，就絕對保密。

蕭冷可不想自己抽到白卡的事情被老頭老太們知道，老人們閑得慌，不知道會被傳成什么樣子。

秀才家和村長家南轅北轍，同一排，但是秀才家是從東往西第一家。

蕭冷放好了小匣子，關上門，摸了摸呼悠悠的馬臉，向秀才家走去。

身上帶了點錢，蹭一頓午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