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就這么三四十戶人家,好像不大,實際上從村西頭走到村東頭夠走一陣子的了。
蕭冷是獵人,這點路當然吃得消,從村子西北走到東南都沒問題,每年行商人來的時候還是從村北走到村南的。
一些老弱病殘這種時候還會擺脫蕭冷幫他們買賣東西,用一些蔬菜當酬謝。
蕭冷要去見的是秀才,是從京城逃難來的,腿腳當然靈便,平地上說不準還能跑得比蕭冷快,自然沒有讓蕭冷幫忙買賣的必要。
官府的公文,只要聽老頭老太們的議論就能知道個大概,沒必要找秀才聽他解讀。
平常也見不到什么生僻字。
所以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蕭冷去找秀才。
秀才家沒有村長家那樣的顯著標識,但他家周圍總是會圍著一圈老頭老太,下棋打牌搓麻將,掰扯掰扯東家長西家短,萬一吵架了或者有什么不懂的,剛好找秀才主持公道。
時間長了,秀才家門口就成了老頭老太們娛樂的地方,但是秀才也有自己的活兒要干——他也要下地種菜。
老頭老太們于是先要說媒,兩個人下地總比一個人強,再不濟,秀才可以教老婆,讓老婆替他們主持公道。
秀才只是擺擺手笑著拒絕了,然后請老頭老太們吃花生糖,算是堵住他們的嘴。
吃人嘴短,老頭老太們便不再提。
然后就有老人提議,讓自家閑著的勞動力來幫忙,秀才同樣是拒絕,但這回老人們就不退讓了——村子里有的是勞動力,下地也不是很費時費勁的活兒,而且老是纏著秀才,臉皮再厚他們也不好意思。
秀才只好退一步,但是給來干活的男人女人們都準備了水——秀才還沒富有到每人有飯吃。
所以蕭冷帶了錢出門,光是干活是蹭不到午飯的。
日上三竿,老頭老太們都回家吃飯去了,干活的勞動力幫秀才擇完了菜,便也告辭。蕭冷到的時候,秀才正在添柴火熱鍋。
“喲,蕭獵人來啦?稀客稀客,快請屋里坐。”
秀才眼尖,在衣服上擦擦手,幫蕭冷開了門。
蕭冷也不客氣,進了房門之后打量了一圈,家具擺設跟他家差不多。不同的是蕭冷的灶臺便堆滿了柴火,床邊則是一桶水。
柴火是自己做飯用的,水是給幫忙的勞動力喝的。蕭冷做出假設。
“有些事找你商量商量。”
“但說無妨。”秀才家沒有椅子,拍拍床示意蕭冷坐在床邊。
蕭冷坐上床,秀才坐在他邊上。
“我抽到的卡,說它功能是鑰匙,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秀才點點頭,若有所思,問蕭冷:“你拿它開過鎖嗎?”
“開過,沒用。”
“嗯……”秀才捏著下巴,彎腰低頭陷入沉思。
“還有,這張卡是白色的。”
蕭冷補充了一句,這條信息或許能讓秀才想到什么。
“白色的?那我就束手無策了。”秀才直起身子,攤開雙手,“從未有過的顏色,從未有過的描述,我認為這需要您探索這張卡的用途。”
“既然它說自己是鑰匙,那總有個地方是鎖眼。”秀才補充道。
蕭冷點點頭,要弄清這張卡的用途,需要找到鑰匙對應的鎖眼。
只是天下這么大,鎖眼這么小,可能要花上一輩子也找不到鎖眼。
蕭冷不得不權衡一下利弊。
是繼續安安穩穩在村里呆上一輩子,還是游走四方尋找鎖眼。
蕭冷傾向于前者,因為鑰匙是一張卡,而卡的描述違反常規只有“鑰匙”兩字,估計“鎖眼”也是不倫不類離經叛道,看上去完全不是鎖眼的樣子。
但是秀才見多識廣,或許能知道些什么。
“你打算去找鎖眼嗎?”
“不打算,鑰匙長這個樣子,誰知道鎖眼長什么樣。”蕭冷變出了卡片給秀才看,普普通通大多數人都有的,泛著彩虹的光芒。
“不過你懂得多,也許見過不像鎖眼的鎖眼。”蕭冷說道。
“我本是京城人,逃難而來。在京城的時候確實聽說過京城附近有著秘寶,等有緣人去開啟。”秀才說出了蕭冷感興趣的東西。
卡片提醒“你對這條消息很感興趣”,蕭冷關閉了卡片的提醒。
“繼續說。”
“京城住著國王,住著太子,住著不少大臣。大臣們又養著門客替他們出謀劃策,忙前忙后。我這條消息是從一個門客那里聽來的,他說他的主子在找京城的秘寶,只有有緣人才能開啟的秘寶。”
“只是不知道他主子是誰,幾天后京城就爆發了動亂。”
“我當時也窮瘋了,那門客的樣子,我若是能見到,便一定認得出。”秀才甚至捶了捶胸口作保證。
“那你為什么不去京城呢?”蕭冷反問,既然這秘寶這么好,秀才也認得出門客,沒理由把這條信息分享給自己,
“我一個秀才,雖然是逃難來的,但力量還不足以回去拿秘寶。京城地下盯上秘寶的人這么多,我去摻和一腳就是送死。”
“所以你看到我有奇怪的鑰匙,就聯想到了京城秘寶;看到我的獵人生涯,認為我能抗衡京城的地下力量。你想拉我入伙?”蕭冷迅速完成了秀才的心路歷程。
“確實如此。”
“一,京城地下力量這么龐大,我一個人有什么用?二,你不怕我拿到秘寶反手殺了你?”
“我在京城有個朋友,在國王面前當差。”
這條消息有著疑點,秀才為什么不找他的朋友幫忙?
也許是秀才已經被京城的地下力量盯上了,也許是秀才聯系不上他的朋友……
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很多時候人群遠比狼群可怕,蕭冷再次衡量利弊。
最差的情況就是蕭冷找到了秘寶,秀才卻和他的朋友勾結,以國家的力量要致蕭冷于死地。
“寫一份文書,說明是你讓我保護你的安全,尋找京城秘寶的。”
“好!”
有了文書,在最差的情況下蕭冷可以闖到國王的宮殿前自證清白,他要做的就是在最差的情況下逃離人群,以及說服把守宮殿大門的衛兵。
殺人沒這個自信,逃命蕭冷還是有自信的,他從狼群里殺出生天又不是屠光了狼群,而是殺了頭狼,再加上幾瓶藥草干擾了狼群的眼睛和鼻子,借助叢林糟糕的視野,九死一生逃出來的。
秀才很快寫好了文書,按下手印。蕭冷看了眼文書的內容,秀才很貼心地沒用官府文書那樣看不懂的語句,蕭冷不放心,讓秀才寫了份官府樣式的,看了一眼,覺得很有官府文章的味道,便也按下了手印。
“何時出發?”兩份文書秀才又各抄了一份,兩人都按了手印,各自保留一份。
“明天天亮就出發吧。”蕭冷把文書塞進衣服里,掏出幾文錢,“吃頓飯,夠不夠。”
“夠。”
時間不早了,該回去準備了。蕭冷抹了抹嘴,看了眼傾斜的陽光。
回家,先把自己的寶貝盒子掏出來,準備好需要的武裝和藥草。
冬忍草還需要處理,如果今天老賈沒來,那還要拜托村民知會一聲。
等到夕陽搖搖欲墜的時候,蕭冷打點好了行裝。
上身一套鎖子甲,內里穿著棉衣,胸口嵌著金屬片。
下身也是同樣的樣式武裝著,鞋子是革靴裹著一層金屬片。
彎刀一共有兩把,插在身后的腰間。身前左大腿側插著一把短匕首,右大腿側掛著一把手炮——威力比獵槍小,同樣用了一發彈丸后就需要裝填,適合近身緊急接敵戰。
兩邊小腿外側各有一把匕首,倒在地上的時候或許可以夠到。
腰帶里藏了五支紅纓飛鏢,幾瓶藥劑,有毒藥,也有惡臭的藥劑,還有能讓人淚流不止的藥劑。
治療傷口的藥劑、彈丸火藥、錢財,還有一些制作工具以及長途旅行或許會用到的衣物,都在背后的包裹里。
在呼悠悠側身放兩個簍,一個放獵槍用來震懾宵小,另一個可以放經常用到的物品,蕭冷準備放些錢財和露營工具。
寶貝匣子里面不多的火藥和彈丸全部被取出,匣子也就失去了上鎖的必要。
蕭冷很滿意自己打點的行裝,暫時卸在床邊后,去處理冬忍草了。
冬忍草的正確用法是搗爛外敷,所以蕭冷只是單純地將它們搗爛,放進藥劑瓶里,往隨身包裹里一丟了事。
太陽落山了,好像又要蹭飯去了。
去村長家蹭飯吧,順便告訴他自己和秀才要去京城的事情。
推開家門,呼悠悠正在吃晚飯,今天蕭冷出門三次,一次回來后呼悠悠吃早飯,一次出門時呼悠悠吃午飯,現在出門呼悠悠吃晚飯。
真是匹能吃的馬。蕭冷撫摸著呼悠悠的脖頸,呼悠悠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被打擾,甩了甩頭。
能吃是福,能吃代表著消耗大,放在馬身上就是能跑很遠。
“明天,該出遠門了。”雖然沒必要,但蕭冷還是對呼悠悠說了這么一句,呼悠悠耳朵抽動了一下,沒有理會。
雖然不知道京城有多遠,但這里一年只有行商人來造訪兩次,除去三年前京城動亂來了秀才,就沒見有人來往。
這還是因為老賈說自己不走尋常路,所以才會到這里來。
這么一個偏遠的地方,蕭冷認為離一國之都很可能有著不小的距離。
早知道剛才就問問秀才了。打開卡片的提示功能,提示自己之前有些興奮,現在有些懊惱。
有時候打開提示功能也不錯,能提醒自己現在是什么情緒,判斷可能會受到什么影響。
大部分情況下蕭冷的情緒是被徹底壓抑的,判斷不會受到影響,除非是興奮這樣的例子,會讓他忘記一些該做的事。
失誤失誤,晚飯少吃點,表示自己的慚愧。蕭冷把手上的錢放回屋里一半,朝著村長家走去。
天已經黑了,但是蕭冷聽見村口逐漸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