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冷很冷。

他的小木屋原本四處漏風，好在秋天的時候蕭冷進山砍柴，及時補上了所有漏洞，順便用多余的木材替換了腐爛的部分屋頂。

現在是廣封42年，在位國王名叫劉廣封。

毫無創意的年號，但是年號這東西本就無所謂，愿意的話他還可以起“哈哈哈”當年號。

不對，年號一直只有兩個字。蕭冷迅速糾正了自己的錯誤認知。

蕭冷所在的國家叫碧龍古國，因為太拗口所以簡稱古國。

為什么叫古國？蕭冷也不知道，從他生下的時候就叫這個名字了。

從他的祖宗們生下的時候也叫這個名字了。

蕭冷不知道自己在古國的哪個位置，村長說他在東北邊境附近，那就在東北邊境吧。

再往北是帝國，羅斯帝國。往南是聯邦，蔚藍聯邦。往西是聯盟，海豹聯盟。

為什么叫海豹聯盟呢？村里的秀才是這么說的。

帝國和聯盟以前是一伙人，因為北面冷，海豹肥，大家都吃海豹。后來出了一個異端，覺得海豹挺可愛的，就抓去當了寵物。結果異端越來越多，兩伙人互相看不順眼，異端們就出走自己建立了一個國家。

據說當年為了海豹還爆發了海豹戰爭。古國人喜歡湊熱鬧，帝國又是老牌強國，就和帝國結盟一起打仗，結果發現異端們實力不俗……最后打了個平手。

之后每年都會爆發海豹戰爭。

再后來，經過雙方幾代國王交涉，聯盟和帝國古國同盟達成和解，不過為了震懾對方，每年都會在三國邊界的地方舉辦海豹演習。

管他海豹肥不肥，反正這里挺冷的。

蕭冷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因為太冷，所以起名蕭冷，雖然草率，但意外地好聽。

蕭冷的母親生了蕭冷之后據說整天郁郁寡歡，最后投了冰湖自盡了。

蕭冷的父親是個獵人，活得算久。他運氣很好，城里有人下來辦抽獎活動，蕭冷父親總是能抽到大獎。

有一年秋天，蕭冷父親掐指一算，今日適合進山打獵，就再也沒回來。

古國有一支特使隊，負責通知死者家屬，死者的死因和遺囑。

蕭冷的父親和他的獵犬“嗚汪汪”遇上了三只吊睛白額大虎，只有他的馬“呼悠悠”回來了，那年蕭冷14歲。

遺囑只有“活下去”，而遺物，是蕭冷父親使用過一陣子的卡片。

諾亞大陸有著卡片這個系統，每一張卡片都能給使用者帶來不同的增益效果。

卡片平時儲存在一個奇妙的空間，可以激活使用或不激活，也可以拿出來秀給別人看。

蕭冷不知道其他國家怎么規定的，古國規定：居民在15、31、63歲的時候可以抽卡；居民一生只有一次轉讓一張卡的機會，收到卡片的人無法拒絕，且將錯過下一次抽卡，一人一生只能接受一次；居民死后所持卡片回歸卡池。

都是些怎樣的增益效果呢。拿蕭冷最想獲得的舉例。

紫卡，北大陸雪地區域無法感覺寒冷。

靛卡，北大陸雪地區域提高發熱效率。

藍卡，雪地區域提高發熱效率。

綠卡，任何區域提高控溫效率。

黃卡，任何區域提高控溫效率，雪地生活經驗31年。

橙卡，任何區域提高控溫效率，各種地形生活經驗63年。

至于紅卡，全諾亞大陸應該只有四張，獲得這張卡片的人會成為一國的國王。

海豹戰爭那會兒，也是因為有個異端抽到了紅卡，海豹聯盟的合法性才得到承認。

蕭冷父親的遺物是一張藍卡，一般這個水平的卡片都多少有點用，但泛用性還不強。

它的內容是：理智的思維方式，抹消情感。

蕭冷收到父親去世消息的同時，就激活這張卡片開始使用，冷靜地處理完了父親的后事。

甚至把呼悠悠也照顧的很好。

呼悠悠在馬廄里冷得發抖，蕭冷把小屋加過高度，可以讓呼悠悠進屋。

呼悠悠進屋之后就跪坐在地上，看著篝火發呆。

這是一匹白馬。蕭冷看著呼悠悠，腦子里閃過了無數假設，然后一一否決，最后只剩下一個假設。

父親給它起名呼悠悠，應該只是單純因為它的叫聲。

“呼悠悠～”呼悠悠舒服得仰天叫了一聲，屋頂上的茅草險些掉下來。

呼悠悠以前干過這件事，把茅草震下來之后去吃，后來蕭冷在茅草里夾了幾只臭蟲的尸體，呼悠悠就很少這么做了。

蕭冷掰了掰有些發僵的手指頭，順便掰掰手指算了算自己的歲數。

明天是43年1月1日，到時候自己就算31歲了。

抽卡統一在1月1日。

聽秀才說，這種歷法叫太陽歷，是按著太陽來的，以前的月亮歷不準。

為什么不準？秀才也不知道。

不過蕭冷覺得無所謂，既然國王用太陽歷，那就用太陽歷吧。

蕭冷只覺得明天要出門會很冷，看了眼獵槍和彎刀——秀才說這把彎刀形狀適合用力，蕭冷也不懂——再看了眼呼悠悠，決定今天不出門打獵了。

秋天做的臘肉還夠用，按照目前的速度，足夠吃到43年3月了。

月亮歷的3月已經是春天了，太陽歷至少要4月才是春天。

期間還要出門打獵一次。

蕭冷被卡片提醒，“您有一些厭煩”，眨巴眨巴眼就倒在床上睡覺去了。

已經是日落時分了，大齡單身男子蕭冷沒有樂子可找，情有可原。

村民們多是20之前結婚的，25之后還不結婚就會被嘲笑是光棍，像蕭冷這種30歲還與馬相伴的男人，簡直不止是老光棍了。

再加上屋頂上的臭蟲，鮮有人拜訪蕭冷，前來造訪的多是因為蕭冷是村里唯一的獵人，想用藥草和水果蔬菜換一些葷菜的。

蕭冷也來者不拒，沒有拒絕別人的理由，僅此而已。

第二天，蕭冷醒得很早，天還沒有亮，他伸了個懶腰，感覺精力充沛。

“呼悠悠～”呼悠悠同樣精力充沛。

那就去打獵吧，剛睡醒，不冷。

抽卡一般在正午，村里會搖鈴的。

給獵槍上好子彈，檢查好了彎刀，蕭冷騎著呼悠悠朝山里進發。

蕭冷不喜歡用槍，這東西射完一發彈丸后，要先倒火藥，再放彈丸，很是麻煩。

而且槍聲會嚇走獵物。

山里有個獵人營地，用來拴馬——呼悠悠沒有防衛能力，萬一遇上老虎或者棕熊，反而會是個累贅。

繩子系得不牢，這樣自己打個呼哨，呼悠悠就會掙脫繩索來救自己。

不過蕭冷還沒有被呼悠悠救過，他是十里八鄉最優秀的獵人，單殺老虎不在話下，被群狼圍攻也能殺出生天。

而且他沒有和狩獵、逃生、戰斗有關的卡片來輔助他。

他只有通過完全的理性來分析當前局面，決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蕭冷去幾個獵物常見的地方看了看，現在天還沒徹底亮，樹林里更是遮住了微弱的光線，伸手不見五指。蕭冷在樹林里已經呆了一陣子，能隱約看出輪廓。

不過樹林里動態視覺是不夠用的，蕭冷主要靠聽覺和嗅覺。

比如新鮮的糞便味道濃烈，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的糞便氣味也略有區別，蕭冷能分辨出，但還做不到聞出來具體是什么動物的糞便。

也許有卡片能做到吧。

再比如兔子在樹木間穿梭的聲音，棕熊碾壓過草地的聲音，蕭冷都能捕捉得到。

這一次，蕭冷聽見了一只不大不小的動物，按經驗，應該是狐貍。

蕭冷不喜歡吃狐貍肉，但是周圍只有狐貍了。他估計了一下得失，決定就地尋找藥草。

冬天，這里的樹林會產出一種名為“冬忍草”的藥草，取其莖葉，搗爛，可以敷在傷口上。

挖根，與水同煮，剩下的棕色粘稠液體可以當毒藥，理論上也可以染色，但毒性太大，毒死過不少傻子。

冬忍草生命力頑強，但是非常不耐受高溫，大規模種植就免了，蕭冷怕冷。

所以蕭冷一向只挖地上部分，地下部分留著，來年可以長出新的冬忍草。

而且蕭冷不需要毒藥，他的本事不需要自我防衛，拿去打獵也會污染獵物——冬忍草根毒性很強。

蕭冷記得這附近就有一片冬忍草，確定周圍安全之后，掏出身后的蛇皮袋和鐮刀，開始收割。

作為獵人，打不到獵物是家常便飯，這時候只要還有時間，就應該盡可能利用。

所以一個獵人往往還是一個藥草學家。

等到太陽的光芒在樹林間投下零落的光斑時，這一片的冬忍草也收割完畢了。

蕭冷抬頭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時間，看來冬忍草的處理要放在抽卡結束后了。

蕭冷回到獵人營地，得到了“呼悠悠”的叫聲作為歡迎。

“沒有你愛吃的。”蕭冷展示了一下蛇皮袋，里面只有冬忍草。

冬忍草氣味不濃，但很少有馬兒會吃冬忍草，呼悠悠也不愛吃。

“呼呼——”鼻腔噴出白氣，呼悠悠踢了踢蹄子。

“回去有草料吃，給你加餐。”蕭冷撫摸了一下馬臉，解開繩索翻身上馬。

呼悠悠愛吃梨，不像別的馬，愛吃蘋果。蕭冷總是會趁著夏天行商人路過村子的時候，買一些梨，久而久之也和那行商人混熟了。

行商人叫老賈，四十多歲的人了，還不在家帶孫子，要出來走動。蕭冷總是看見他身邊有幾個護衛，還不帶重樣的。老賈說，這個叫雇傭兵。

蕭冷也不懂，聽上去有賣身還債的意味，感嘆老賈的財力。

每年一月，老賈總會來蕭冷的村子里看看有沒有野味或者藥草。

“呼悠悠～”呼悠悠只有高興的時候才會發出自己名字的叫聲，蕭冷很確定，馬兒和人待久了，也能聽懂幾句話。

再過幾天，老賈就該來村子里了。蕭冷根據往年的經驗，推斷這個“幾天”應該在1到14的范圍內。

老賈跑商跑得很遠，誤差這么大很正常，況且冬天交通不便，運氣好了，能讓狼給你拉雪橇，運氣差了，帝國的官員連走路都不讓你走，非要抓走訊問訊問。

不過蕭冷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老賈8月經過一次這里，1月再經過一次這里。

8月買梨，給呼悠悠吃。

1月賣野味和藥草，給不認識的人吃用。

蕭冷和呼悠悠回到家，村里打鈴了，蕭冷在草料槽里加了梨脯，呼悠悠湊著長馬臉就去啃，尾巴亂甩。

回來再吃飯，吃完飯處理冬忍草。

蕭冷估計了一年的用量——他不打算冬天再出門了——點點頭，朝天放了一槍表示自己安全到家，幾秒后彈丸落地，隱沒在松軟的雪堆中。

掛好獵槍和彎刀，囑咐呼悠悠看門，蕭冷就往村長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