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思想之淵源(第二版)
- (美)牟復禮
- 1774字
- 2019-11-15 17:48:00
導論 走向真正的世界史
早期的世界史(universal history)作者大都采取了下面兩種策略中的一種:要么書寫他們自己的文明的事跡,妄稱之為世界史;要么書寫神學式的歷史,講述上帝如何統治塵世的王國。西方中世紀的歷史學家同時采取了上面兩個策略。他們認為自己的過去就是整個人類的歷史,并相信他們的過去正是神意(providential plan)的表達,歷史的意義和價值就是從中賦予的。
最初撰寫世界史的努力都失敗了,因為人類本來就沒有共同的過去。在哥倫布到達之前,美洲文明在與世隔絕的情況下壯麗地綻放。古代地中海周圍雖然生活著眾多交往密切的民族,但是他們相互之間仍只是皮毛。而中國人幾乎對其他阜盛之邦全無審識,直到19世紀,他們仍然認為自己的文化觀念放之四海而皆準。中世紀的歐洲雖然在跟伊斯蘭世界的交往中獲益頗豐,但依然是個封閉的社會。
15世紀歐洲的航海發現開啟了歐洲同世界其他地區交往的新時代。從1600到1900年間,歐洲人遷居到其他三個大洲,他們征服印度、瓜分非洲,并且決定性地影響了中國和日本的歷史進程。歐洲在世界的擴張留給了西方史學家一個有待綜合的主題:非西方的世界如何變成了歐洲的原料倉庫、政治傀儡和技術乞丐。雖然歐洲人對非西方民族的宗教、藝術、文學、社會結構、政治制度的了解大為長進,但西方史學家書寫的世界史仍是一如既往的井底之見。唯一有所改變的就是公元1500年以前的那種神學假設。可以說直到19世紀,他們和開明的殖民地官員相比也強不了多少。
歐洲統治的衰落、歐洲邊緣國家諸如美國和蘇聯的崛起、非西方國家如中國和日本的走強、世界經濟的出現、擴及全球的國際體系,都提供了更多的選擇、更寬的視野。將來的歷史學家應能寫出真正的世界史,因為不論是好還是壞,全世界從此都只能在一部歷史里存續生息了。
不過這并沒有讓理解和書寫越發悠久的世界歷史比以前更容易了,當代的現實和危機增強了我們的驚詫和同情[4](sympathy),減弱了我們世界史觀念中的狹隘,教育我們研究非西方文明時少幾分種族中心主義的偏見。我們這個時代產生的眾多德性之一就是努力做到:承認我們自己過去和現在的信仰的相對性,同時肯定研究非西方文化的文明價值。在歷史學家的教學中,明證就是將非西方的材料整合到對傳統西方文明的審視中,教授世界史的興趣也就會潛滋暗長。
牟教授這本專論中國思想根基的書是“世界文明研究系列”十二本平裝書中的一本。還有一本關注的是現代中國。其余十本,分別研究日本、印度、非洲、拉美、中東等地區早期和現代發展的各一本。這套叢書是想幫助教師更有效地使用非西方的材料,讓大學生在其術業中,盡早了解西方文明史概論課中通常并不研究的那些民族的歷史經驗。
歷史如此悠久,而一學年卻只有三十周。這種不對等便是為什么概論課要用大部分時間學習我們自己的西方文明史。同時,這也促發了在比較的基礎上進入非西方歷史的愿望,牟教授才情熠熠的文章說明這個方法可謂一舉兩得:一方面,描述了和我們相異的思想傳統,要求我們為了理解它,就必須謙遜謹慎地審視其歷史,擯棄用我們自己的文明進行盲目的比附,放棄我們關于時間、空間、因果性、人性和歷史的最基礎的假定。另一方面,它要求我們(也是幫助我們)廓清、自省到我們自己的思想傳統中的假定,這些假定和中國人的迥然不同。譬如,我們知道,中國人沒有真正的創世神話,這讓我們更清楚地看到《舊約》中創世的上帝對西方思想塑造的程度。把握中國宇宙生成論的前見對西方科學的前見亦具有警示作用。簡而言之,熟悉中國人的思維模式本身就是好的,就如同所有好的歷史一樣令人怡然、發人深省。同時,對于這異質的、尚仁的(humane)傳統的知識也有助于加深我們的自我理解。
尤金·萊斯
哥倫比亞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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