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著數十步遠，游裕民、王保國等一眾州軍將領，依然感到深深的羞辱。

那個年輕人的眼神是極為不屑的。

在那個衣衫破爛的年輕人背后，他們熟悉的江陵副指揮使蔡升標半彎著身子，不知在向他說什么。

雖然不知道對方交談的內容，但從蔡升標的模樣看，分明是下級對待上級將官的姿態。

“那就是衛國公之子呂仕道？”黔州防御使袁寧冷笑道：“不過是個半大的窮酸而已，此人一無圣旨，二無樞密院的文告，居然就敢妄稱自己是新任的江陵指揮使……”

說著，袁寧向其他幾個防御使說道：“呂文煥投敵叛國，這小子是叛逆的親眷，我們需仔細提防此人！”

其他幾個防御使只有苦笑而已。

——那些江陵的大大小小的將官，一個個畢恭畢敬的站在呂仕道周圍，顯然已經完全承認了對方江陵指揮使的身份。

至于什么圣旨、文告，現如今鄂州之戰不知勝負，朝廷哪有時間給江陵發圣旨過來？

夔州防御使游裕民心中還有個無法說出口的猜測：看那呂仕道殺氣騰騰的眼神，朝廷若是任命其他人做江陵指揮使，恐怕圣旨還沒到，人就被他殺了。

幾個州軍防御使心中動著各種念頭和猜測。

只是，這些大宋的武將，卻沒有人想過：三萬五千宋軍，對陣四千余韃子，八倍于敵軍的兵力，卻差點被蒙古人殺得一敗涂地。

先是輕敵冒進，而又倉皇逃竄，這便是大宋的武將——人多時氣吞如虎，臨敵時膽小如鼠。

對這些將軍來說，投降，也不過是換一個主子而已。

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榮華富貴，才是最緊要的。

此次前來救援江陵，求援的信使一路散播了消息，隱隱然把軍令變成了明令，這些宋軍的將官想要隱瞞消息，也是隱瞞不住的。

百姓請愿，將士請命，這些州防御使才不情不愿的帶著大軍出發，足足花了二十多天，才“火速”趕到了江陵增援。

……

呂仕道靜靜聽著蔡升標的絮叨，始終一言不發。

周圍的將軍和士兵，有人不屑，有人嘲諷，有人憤怒，叱罵這些州軍的不堪。

更有脾氣火爆的將軍大聲喊道：“既到江陵，為何還不過來拜見指揮使大人！”

幾個州防御使互相看了看，這才慢吞吞的朝著這邊靠近。

看著那幾個盔明甲亮的宋軍將官，呂仕道不無嘲諷的說道：“幾位大人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

幾個防御使有的面紅耳赤，有的裝傻充愣，似乎完全聽不出呂仕道的嘲諷之意。

“各位大人先下去休息吧，”呂仕道不緊不慢的說道：“如今江陵初定，各方事務都需要各位大人的協助，你們各自率軍在城外駐扎，聽候我命令即可。”

呂仕道說的客氣，幾個防御使抱拳領命，但也不敢大大咧咧的就此離開。

呂仕道向其他將官輕聲詢問著最近的軍情，驚魂初定的防御使們眼珠子骨碌碌的亂轉，打量著那些熟悉的或者陌生的同袍。

蔡升標等江陵江陵，游裕民、王保國等人是早就認識的。

而許多新面孔，卻是游裕民等人不認識的。

那些面目黝黑或者身材魁梧的壯士，臉上帶著大宋官場決然沒有的精悍勇猛，讓自詡儒將的游裕民等人很是不舒服。

——眼看呂仕道不再追究眾人戰敗的責任，這游裕民的眼睛便落在了郭香身上。

原因無他：這個忙著救人的少女醫官，在戰場上實在太扎眼了。

郭香的衣服和呂仕道一樣，在山間被荊棘劃破了不少。

而郭香攜帶的為數不多的布條，早就化成了傷者身上的繃帶。

于是郭香姣好的身材顯露無疑，直看得游裕民心神搖曳。

這少女衣服雖然破舊不堪，但無論姿色還是身段，都是上上之選。

游裕民尤其喜歡對方細心照顧傷患的模樣，那充滿了仁愛貞潔的氣質，讓游裕民心里春春欲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頗為眼熟的男裝少女跟在郭香身邊，懷里還抱著個孩子。

這男裝少女的年紀，比女醫官還小，容貌清秀絕倫，長得極為清秀可愛，但目光卻又異常冷漠。

那男裝少女抱著孩子，絮絮叨叨跟在女醫官身邊說著什么，那懷中的孩子揮舞著小手，胡亂在少女匈前扒拉，看得游裕民又是一陣心癢。

游裕民用手拱了拱身邊的辰州防御使王保國：“王將軍，這戰場上為何會有女子？”

王保國人脈熟，他找人詢問了兩句，便回來正色說道：“游將軍，那是呂仕道呂將軍的妻室，她在軍中行醫，極受軍士們的愛戴，你可不要胡亂說些什么。”

色膽包天的游裕民卻一點都不怕，他婬笑著低聲說道：“這兩個女子眉細蹆緊，分明還是沒經驗的雛兒，怎會是呂仕道的妻室？”

王保國和江陵軍的人還有些交往，他低聲解釋道：“那女醫官據說是郭大俠的呦女，在襄陽時許了呂將軍。那個穿男裝的是賈亮的女兒，這呂仕道斬了賈亮之后，不知為何對這賈府的千金小姐頗為禮遇，據說經常向她問計。”

游裕民以手扶額：“啊，想起來了！原來是賈府上的千金！她十歲那年的生辰，我遠遠的見過一面！”

游裕民正說著，忽然賈小玉抬起頭，冷漠的目光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游裕民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自己的心思，在這冷漠的目光之下，竟是無處遁形。

稍一愣神之后，平日里錦衣玉食、嬌妻美妾的游裕民立刻回過神來，他伸出舌頭添添觜唇，朝著賈小玉古古怪怪的一笑，神情極是諉褻。

賈小玉頗為厭惡的轉過頭去，心中卻有了新的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