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傷科出科考試之前,我在物理治療室里面躲懶睡覺,不敢睡得太死,怕老師突擊我,也怕老師突然喊我干活,迷迷糊糊間,有人拍我小腿,“起了起了,大韓,考試了,”我起身抬頭看,原來是老鄒。
“唉……”我嘆了一口氣,“自從進醫院之后,我就沒睡過一次午覺。”然而我是一個有睡午覺習慣的人,每天中午吃完飯之后那一段時間,是我一天當中最難受的時間段,巨困,巨想睡覺,然而,睡不成,因為你在醫院上班。
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午飯里面放了蒙汗藥,吃完過后就想睡覺,但只能強忍著鉆心的困意,“中午不能睡覺,好難受……”甚至想撞墻來清醒一下自己的腦袋,“搞得好像以前在學校,你中午就能睡午覺似的。”老鄒見我坐起來了,丟下這么一句風涼話就出去了,留我一個人惺忪著倆眼,困頓地呆坐在窄瘦的治療床上難受著。
“操作考什么啊?”我揉揉眼角,還沒清醒,“拔罐。”大青說,“哦。”我迷迷糊糊地應道,然后趿拉著鞋,推著一治療車的兩筐玻璃罐子,大家都應該知道,平時操作和考試操作是非常不一樣的,平時我們工作時的操作流程只要不違反原則問題,能多快就多快,不然一天的工作根本完成不了,但是考試操作就不能太過于考慮時間效率,抓扣分點完美演繹各項操作,要具有一定的可欣賞性,嘔……
雷雷做我的操作模特,我跟她核對信息,“您好,您是幾床,叫什么名字?”雷雷躺在熏洗室的熏洗床上,她似乎覺察到異常,“大哥,用物檢查做了嗎?”她小聲提醒我道,還不忘了表面上回答我:“我是一床,王平。”我還在睡意中困頓,她這么一說,我意識到我的操作漏了一項,然后徹底打亂了我整個操作的順序,我不知道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了,腦子也是當機狀態,然后火速地拔好了罐子,再起罐子,結束操作。
冬梅在一旁考核,我瞥見她看我的一頓操作猛如虎之后,臉都是鐵青的。
“我帶了那么多批實習生,你們你這一批是我二十年以來,頭一次見到過操作能做成這么差的……”她又想氣又想笑,很無奈地搖頭笑著說,“你們這一批,刷新了很多我的認知。”說罷,在我的考評表上面給我記分。
考完了,我醒了。
從骨傷科出來之后,冬梅把我們送到下一個實習的科室——兒科,在兒科在實習大組里面其他同學的口頭描述是一個相當清閑的科室,這邊兒科也比較特殊,是一個兒科門診-急診-病房一體的科室。
本以為可以到兒科喝喝茶看看書混日子,卻不曾料到這幾天上海突然降溫了,孩子發燒感冒來醫院的就特別多,然而生病孩子們身上的病毒的殺傷力基本上都比較大,上班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被傳染上,譬如說,雷雷就被傳染上了肺炎,她請假回宿舍休息了。
我坐在兒科搶救室里面看書,突然一位家長驚呼著闖進來,懷里抱著一個大概一歲多的孩子,尖銳地喊道:“醫生!——”我耳膜差點都給她震破了,孩子在抽搐。
我立馬把書塞進抽屜,從搶救車上抽出壓舌板,撕開包裝,孩子嘴里咬著一根筷子,我趕緊把壓舌板放進孩子咬著筷子的牙關縫里,好在我以前在急診實習的時候,夜里遇到過不少小兒高熱驚厥的情況,所以反應速度比較快。
“老師。”我一邊拆氧氣管,一邊喊老師過來,“媽媽扶著他就行了,不要壓著他,”孩子一生病,家長比孩子情緒還激動,這個時候最容易起沖突,這個媽媽的嗓門巨大,情緒超級激動:“啊——寶寶不怕,醫生啊,我寶寶沒事的吧?!”“剛剛路上也抽了一次,”……又喊又叫的搞得我腦子都要炸了,既要回復她的問題,又要安撫她的情緒,還要配合老師遵醫囑給孩子上鎮靜藥,孩子在抽搐,血管又細又癟,打針根本不好打,家長還在旁邊嗷嗷叫,“怎么打不上啊?”“你們什么水平啊?”“寶寶不怕,媽媽在這兒,媽媽不該帶你來這個醫院,這個醫院水平太垃圾了,”……
肌肉注射一針抗驚厥的藥物之后孩子慢慢不抽了,針要好打一點,通道打上之后滴注鎮靜藥物,孩子媽終于不再這里又喊又叫的了,還是在反復問,“我寶寶他現在沒事了吧?”“醫生?”……,我們都能理解作為家長的心情,所以請家長稍微理解一下我們的心情,不要在搶救的過程中大呼小叫,也不要埋怨,我們能做到100%不會只做80%,畢竟大小是條性命,我們比你們更惜命。
之前在急診實習的時候,遇見過各種小兒抽搐,有的患兒因為驚厥,也有的因為癲癇發作,我先講一次我印象比較深刻的癲癇發作,就像是今天這個場景一樣的鬧哄哄。
那天是夜里九點多,從下級農村120轉來一個小女孩,躺在平車上,至少有一米七,現在孩子們的營養都太好了,光靠肉眼看估計年紀是估不準的,我一問年齡,才12歲,算患兒,女,我通過問跟來的家屬得知,這孩子以前抽過的,也就是說,有癲癇發作史,但是家里人都不知道那個抽搐就是癲癇發作,其實在沒看到她腦部CT之前,我也是不知道她這樣子抽搐就是癲癇發作的,因為發作的不典型。
小朋友躺在平車上呼吸樣的一起一伏的上下抽搐,不是那種劇烈的抽搐,抽得很緩慢,緩慢到我覺得都不能算抽搐,就是不自主地亂動而已,動作看上去像深呼吸,而且她還是清醒的,能聽到我們說話,甚至都能回答我問的問題。
她爺爺奶奶跟著120車一同來的,兩個老人家扶著平車可緊張死了,大呼小叫地,非常緊張他們的寶貝孫女,嗷嗷叫,“你們能不能聲音小一點?”我無奈地說,爺爺馬上就怒了,“我們怎么聲音小一點?我孫女都抽成這樣了,你們都不搶救,(省去一堆巴拉巴拉責怪的話,刺耳,不寫出來了)”,我推著平車,帶她們從CT室出來,老頭子老奶奶兩個人一路上跟我拌嘴,“你們盡管跟我吵就好了,周圍環境聲音越大,你孫女抽得越狠,”我強壓著怒火,“隨你們聽不聽我的話,她現在意識還清醒,鎮靜藥不能隨便上的。”
小朋友真的就是環境越吵她抽得就越厲害點,從緩慢地抽搐漸漸地想要快抽的樣子,她爺爺奶奶這才閉嘴保持安靜,推回搶救室里,我把隔簾拉上,這兩個老人家圍上來又要跟小姑娘講話,“你不要怕”之類的,“你倆不要講話,”一講話嗓門就巨大,孩子沒什么的都給你們嚇出什么,搞得跟要出人命似的,“你大人一緊張,小孩子不緊張也給你們嚇得緊張了,”我簡直想把他們攆出搶救室,就在這里妨礙搶救,真是令人頭大。
我拆開氧氣管,給她吸上氧,她還是意識清醒,能夠回答問題的狀態,生命體征也平穩,得等她頭顱CT出來,喊神經內科醫生過來會診才能有個比較清楚的結論,欣慰的是小姑娘顯然還是很信賴我的,“現在已經給你吸上氧了,你按照我說的做,嘴巴閉起來,用鼻子深呼吸。”然后很神奇的是,她就這樣慢慢地不抽了。
神經內科的飛毛腿下來之后問,病人在哪里?是她嗎?不是說她抽搐嗎?
不管是癲癇發作,還是驚厥發作,在抽搐的時候,一定不要往正在抽搐的人的嘴巴里面塞東西,有兩三次夜里爸媽抱著送進醫院的孩子,抽搐,爸媽害怕孩子抽搐咬到自己的舌頭,情急之下,往孩子嘴巴里面塞餐巾紙讓孩子咬著,讓后被孩子吸進去了,吸到了鼻腔里,還有個孩子嘴巴里面的紙不知道吸到哪里去了,可能是食管里面吧。
害怕他咬到舌頭,你可以讓他咬毛巾、衣服,都可以,只要你能控制它不被患者吸進去防止卡到氣管導致窒息就行,實在找不到什么東西,我見過有奶奶直接把手臂給孫子咬著的,也不是不可以,不推薦,因為太疼了。
再者,不要強行按壓住正在抽搐的患者,我也不知道家屬是出于對疾病的恐懼心理,還是其他什么心理,有的家屬會強按住正在抽搐的患者,請問你們為什么要按著不讓他抽搐呢?
不能按,強按住正在抽搐的患者會導致患者骨折,我也搞不明白為什么要一把按住人家不給他抽搐,什么想法?
你能做的就是保證他的呼吸道是通暢的,因為有的人抽搐的時候會嘔吐或者嘔吐白沫,你把他頭偏向一側,清理掉嘔吐物或者分泌物,防止他一不小心把吐出來的東西再吸進去,嗆到呼吸道里面就窒息了。
剛送進來的小寶寶就是明顯的高熱驚厥,我也不明白為什么孩子發燒,家長要給小孩子裹上、捂上那么多衣服和被子,本來就在發燒,散熱散不出去,你還給小孩子裹那么多層,就跟你手機發燙一樣,你還會搞個東西把燙得跟山芋一樣的手機裹上嗎?
“把這個毯子都拿掉,”老師拆開把孩子包的跟粽子一樣的被子毯子,“我的天,里面還穿這么厚,”這個天雖然說突然降溫了,但是有秋燥的熱度,“發燒不要裹這么多。”
打開被子才發現,小寶寶已經驚厥抽得大小便失禁了,屎拉一褲襠,老師剛好拿來留大便的小盒子,“留個大便化驗一下。”
一般情況下,小孩子高熱驚厥一次,也就是發燒發著發著,抽搐了,以后再發燒有可能還會驚厥,所以家長們要警惕,盡量避免讓孩子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