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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12.抑郁癥的骨折媽媽

十六床,之前也提到過她,她就是那個之前住在精神病院,然后抑郁發作,從病房二樓跳下來把小腿骨頭(脛腓骨)摔斷了,然后轉院到我們這邊骨傷科,做骨傷科的治療。

在面對所有病人,我都未曾感到無力,但是除了抑郁癥的病人。

和患有抑郁癥地病人在一起,最讓我有挫敗感,她們最讓我感到無能為力。

甚至,抑郁這種情緒狀態會傳染。

對抑郁癥患者來說,她十分感謝你的關心和問候,但這些無關痛癢的關心和問候并不能幫到她什么,我看著她們,就好像是隔著一層透明玻璃窺探她們的世界,企圖從她們的言行舉止中還原她們眼里那個灰黑色的世界。

對于抑郁癥的人來說,其他所有人的關心和問候,就像是隔著玻璃的擁抱,毫無溫度,只有悲哀。

她們的世界就好像是大地震后的廢墟,她們就躺在滿目瘡痍的碎瓦殘樓的廢墟里,天是灰色的,大地是裂開的,世界是終要毀滅的、毫無希望的,她們的存在是毫無用處、沒有意義和價值的。

有的人能夠災后重建,而有的人在等最后的毀滅。

往往在這兩個過程當中,一條路通往疾病的康復,另一條路通往生命的終點,幫她們做災后重建的是她們身邊的人,毀滅她們的也是她們身邊的人。

有些人,不行兇也能殺人。

產后抑郁就是最典型的一個例子,導致產婦直接死亡的絕對不是直接暴力沖突,而是她身邊那些不行兇也能殺人的人,往往導致產婦自殺的人,都是產婦的重要他人。

在心理學上,“重要他人”顧名思義,就是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

產后抑郁,唯美一點來說,就是推你下地獄的那個人,曾經帶你去過天堂。

可以把你捧在手里,也可以踩在腳下,你要知道這種心理落差,是很打擊人的。

我光光是看著16床我都能感覺得到她的難受和絕望,更可況她正在一個人承受著這些苦楚,16床的丈夫很少來病房探視,我們病房里有護工阿姨,她丈夫給了護工一點錢,讓她平時多照顧一些。

抑郁癥有一個時刻的特點,就是“晨重幕輕”,每當夜里,抑郁癥的患者會感覺舒服一些,而她們最痛苦的時間段就是早上,每一天對她們來說,活著就是痛苦,是任務,所以早晨最痛苦,因為要熬過這漫長的一天,夜里最輕松,因為這漫長的一天總算熬過去。

“晚上好,16床。”夜里兩小時巡視一次病房,晚上十一點交完班,我像往常夜班一樣進各個病房查看,我們是一個生活狀態,病房里面的病人又是一個生活狀態,我在巡視的過程當中,16床突然對我笑了,很細微地笑,語氣略有輕快,“晚上好。”她回復我道。

她在這里住了快有兩個星期了,這是她第一次像模像樣地跟我打招呼,感覺她心情不錯,“今天感覺怎么樣?”我也是用輕快的語氣問她,她靦腆地笑笑,“還不錯。”

我走過去把她們房間的窗戶關上,臥不當風,睡覺的時候不能對著風吹,“你在看什么?”我有些好奇她在看窗外的什么東西。

她笑笑,“路燈。”

“哦,”我點點頭,“今天的路燈看上去是什么樣的感覺呢?”我問她,“有點像我小的時候的路燈顏色。”

徐匯是老城區,而我所在的醫院又正是徐匯的中心,老城區最老舊的地方,也就是很破……路燈樣式像極了我上小學的時候,家門口的破路燈。

我轉頭看向窗外,遠處昏黃的路燈,樓層很高,遠處的路燈連成了一串一串,好像發光的項鏈似的,我每夜每夜都太匆匆,從未靜下來好好欣賞夜上海。

我在床邊駐足看了幾秒鐘,“確實很好看,”我轉過身對她說,她笑了,“我什么時候能好?”她似感嘆,似疑問。

我們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給任何病人保證,不可以給病人保證,不能保證他們會不會痊愈。

但是我想給她一個保證……

“肯定會好的!”我斬釘截鐵地說,她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嗎?”我點點頭,“當然啊,我在學校的時候可是學霸呢!”她笑了,“那我就信你的,我肯定會好的。”后來幾天,16床的老公出差回來了,經常到醫院里來陪她,幾乎是24小時天天都在。

“16床,走,我們去做治療啦。”我高高興興地進病房,喊她下去做心理訪談治療,她看上去精神多了,“好的。”她應道。

她老公把她抱上輪椅,推著她跟在我身后,我負責幫她們送到心理科,其實也可以不送,讓她們自己去,但是我覺得16床看我的眼神很親切,很信任的眼神,讓我不想辜負,麻煩我跑一趟又怎么樣呢,反正我是實習生。

“你這幾天感覺怎么樣?”我幫她們按了電梯,問道,她害羞地笑笑,“好多了,感覺時間沒有那么難熬了,很快一天又一天地就過去了,感覺輕松了。”

我會意地笑笑:“哦?”“看來還是愛情能治病啊,你老公沒來的時候整天垂頭。喪氣的……”

她立馬笑著反駁我,“哪有,”我當然知道家庭支持只是她康復的一個因素而已,最主要的還是她自己經過心理治療做出的思維改變和嘗試,“看著你慢慢好起來,我也很高興。”我感嘆道,“希望你的腿也能盡快好起來,到時候你們就能回家啦。”

“以后可不能再做傻事了,”我叮囑道,“我們這里可不歡迎你再來。”

她笑著搖搖頭,“不會了,”她老公推著她跟著我走出電梯,“前面走到頭,右轉,問一下導診臺的老師,心理治療室在哪個房間。”我如此交代道。

她坐在輪椅上抬頭看看我,“那你就回去了?”我故作理所當然地反問她:“不然呢?”她笑笑,我拍拍她的肩膀,“我走啦。”

重要他人,可以是我們的父母、伴侶或者朋友,也可以是老師、偶像、醫生。

重要他人的作用,就像是點石成金的手指,力挽狂瀾的鐵臂,對于一個即將坍塌的世界來說,它需要一個支撐物,那個支撐物就是重要他人。

心理疾病不像生理疾病,心理疾病絕對不會自愈,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愈演愈烈,所以很多心理疾病的發病過程都是發病隱匿,起于童年或者青少年時期。

心理問題一定要做干預,因為它不會自愈,就像是禍根,不經意之間埋藏在心底,悄悄萌芽,慢慢生長,等到你發現它的時候就已經有些遲了。

天氣越來越熱,晚上下班回來,躲進有空調的自習室不愿出去,即便是自習室里面有老鼠三三兩兩時不時地打鬧、撕咬,我也要吹空調過活。

老鄒昨晚吃剩的柚子放在自習室的桌子上,今晚再上去的時候,柚子已經被老鼠啃了個七七八八。

最可怕的不是老鼠,而是大水蟻,巨可怕,數量之多,充斥著整個破舊的自習室,漫天飛舞都是長著長長的黃白色輕盈羽翼的它們,數量多到密集恐懼,得戴著口罩、帽子,免得一張嘴它就飛到你嘴里。

上海對我來說,可能是繁華,但更多還是老舊,亦如我現在住的醫學生宿舍,還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建筑,樓梯還有掛壁式的電話機。

我比較怕熱,“大哥,沖涼去?”老鄒每天晚上八點多就會跑到四樓,提著桶,打點熱水,躲在隔間里沖個澡,我不行,我得等暑氣完全消去才有沖澡的意愿,不然洗個澡又得出一身汗,不跟沒洗一樣么?

所以,等到我拎著桶去樓上洗澡的時候,已是夜深人靜,大家都睡去的時候。有的時候我會把手機的收音機打開,聽聽電臺節目,哦不,這個老舊的習慣已經飽受室友們的詬病,但我依舊是很享受這樣老年化的習慣。

晚上用收音機聽聽晚間驚悚節目是我兒時的一種娛樂方式,現在有時,我還是會聽收音機,不是情懷,而是信息量和媒體方式多到爆炸的時候,自行選擇單一的消遣方式其實更能讓人感到滿足。

收音機里面在播放詩朗誦,好像是莎士比亞的詩集,英文朗誦,我也聽不大明白,背景音樂倒是很幽靜寧神。

沖完澡,我端著盆從隔間出來,身后襲來一抹黑影,出于好奇,我回頭看,并沒有人,四樓洗漱間就我一個人,黑影在我的頭頂上動,搖晃著,這讓我想到花花之前說腫瘤科病人上吊的事情,腦海里似乎回蕩著老肖當時敘述的聲音。

回頭看,還是沒人,突然黑影向我籠罩開來,陰影越來越大,“噗……”的一聲,我被劈頭蓋臉地罩住。

“靠!”

“誰特么在這掛白大褂啊?!”洗漱間上面都有一行桿子晾衣服,不知道是誰的白大褂,沒系扣子就這樣晾在這里,劈頭蓋臉的蓋在我頭上,罩住我,嚇得我不禁罵出聲,“臥槽……嚇死我了……”我恨不得就順手,把這個誰的白大褂扔進洗漱間的大垃圾桶里,但想想還是算了,把它系上扣子,重新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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