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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1.初來乍到

四月十七日,第一天到科室實習,我沒有在病房待過,這算是第一次到病房里實習,病區很大,設備齊全,工作節奏很快。

交班很變態,每天早上交班像是軍訓一樣,跨立兩個小時,護士長是出了名的變態,總是喜歡在早交班上讓別人去猜她的心思:“你猜我在想什么?”,還挨個問。

我特么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當領導腦子當壞了?

來科室的第一天,我們就發現科室里面有一個高高大大、看上去很清爽的男孩子,我以為他和我們一樣是本科實習生,然而不是,他是研究生,很受護士長的重視。

“楊睿,站過來,”護士長對著他說,示意他站在我們前面,“站位置,要有等級制度,知道嗎?”于是原本和我們交班站在一起的楊睿,從隊伍的末尾站到了護士長的旁邊。

這一句話,讓原本就反感護士長的老鄒皺了皺眉頭,不屑地小聲冷哼了一聲:“等級制度……”

要說以前沒懂得珍惜急診的好,來了病房有了對比才知道急診的好,急診不用跟病人打過多的交道,更不用跟病人家屬打交道。

但是病房不是,你每天面對的,就是病房那些的病人,只要是牽扯到利益的,就是牽扯到靈魂,沒有什么情誼可言。

有的病人可以上一秒還跟你嘻嘻哈哈嘮家常,下一秒就可以因為你發藥不夠快而給你甩臉色甚至口出穢語。

腎臟疾病大多數都是老年病人,但也有年輕人也有,譬如說五床,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子。

她很不愉快地找到我的帶教老師委屈道:“那個小姑娘拔針都把我拔出血了……”說著還指著我,“就是那個短頭發的小姑娘。”

老師替我簡單解釋了一下,也沒責怪我什么。

“腹透液加熱的時候,管子要朝上的,不然要焦掉的!”

在腹膜透析室里,過來做腹透的病人指責我道。

“朝上嗎?”我小聲嘀咕了一句,“我記得老師跟我說朝下的呀,”我說道,那個病人便急躁地過來奪走我手里的腹透液,“你是實習生吧。”說著便把腹透液翻了個個,管子朝上自己加熱起來。

我跑出去找到腹透班的老師,老師在忙,我在旁邊猶豫了半天要不要上前去問,大概站了三五分鐘,我還是忍不住上前:“老師,腹透液加熱管子朝上朝下?”

她一聽,回頭,很不難煩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朝上啊!”

等我再回腹透室,腹透室里坐滿了正在腹透的病人,他們相談甚歡,把我一個穿白大褂的人排除在外,好像沒看見一樣,自己做自己的腹透,自己加熱,自己放腹透液、沖腹透液,做完之后自己拿臺子上的記號筆在自己的腹透液戴戴上寫上床號,掛好就走了。

搞得我好像是一個外人一樣。不過也是,我確實不知道腹透是怎么操作的,看他們腰上纏著的腹透管,我很有壓力。

楊睿突然進來:“等會他們做完了,你把這邊消一下。”

我能說,我沒聽懂他什么意思嗎?

我又很無助,沒有老師有時間聽你的問題,她們都很冷漠,沒辦法,我只能去問楊睿本人,“你讓我消一下,什么意思?我沒聽明白。”我說。

楊睿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種個子高高大大、體型不錯,但是說不上來,我不敢跟他離的太近,可能覺得他面相有些兇氣?

但是他給我的印象一般:口罩也不好好戴,只系了上面的兩根帶子,口罩像面紗一樣擋在臉上而已,并沒有捂住口鼻。

他聽我說完,頓了一下。

理解了我的意思后,他笑了,解釋道:“就是讓你等他們做完腹透,把紫外線燈打開,消一下毒,我一會要在里面配CRRT的溶液。”

“CRRT”又是什么?我心下懵道。

我點點頭,“哦,好的。”說完就走了。

但我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很玩味。

我不知道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我甚至以為他只是和其他男生一樣喜歡撩騷而已。

因為現在喜歡撩騷的男生太多了,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一會做CRRT的時候能喊我一聲嗎?”我把紫外線燈打開后,跟他交待道。

他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于是我便走開了。

“那個同學,到四樓去拿幾根九寸短管。”老師喊道,我知道她是在喊我,因為就我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腹透室的門口等著。

“好的。”我說道。在沒拿到九寸短管的時候,我甚至連九寸短管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聽楊睿的口音不像是上海人,但是口音是比較好辨認的,不是福建就是廣東廣西那邊的人,而我的口音也很好辨認,病房里我一張嘴說話,病人就反問我“你是安徽來的吧。”

這種異鄉人的感覺著實不爽。

我把拿回來的九寸短管給老師,楊睿順帶戳了我一下,無所謂道:“24床做床邊血透。”然后他就拎著他充好了的血透液過去了,口罩還是沒系好,下面倆帶子飄著。

他平日很少跟我們本科實習生說話,整天也是神出鬼沒的,一會兒在科室,一會兒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們從夾在胳肢窩的寶寶,變成了沒有姓名的免費勞動力。

中午,吃飯分前后,先吃飯的老師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一個兩個老師,通常這個時候只有一個實習同學后吃飯,而我在腹透室,那個后吃飯的同學就是老鄒,一個人要跑一個病區的補液,老師們坐在凳子上動都不動。

我從腹透室冒出頭,看到老鄒一個人臉上捂著兩層口罩,一個人急匆匆地前后跑,手上的針頭還沒丟掉就匆匆往下一個病房跑,我見狀,拿了一個PDA過去幫忙,老鄒臉捂得通紅,“你看那些老師連動都不帶動的,打鈴聽見就好像沒聽見一樣。”把手上的輸液皮條一撂,“媽的……”

“同學,去住院西藥房拿一下口服藥。”一個老師坐在那里吩咐道。

“住院西藥房在哪里?”我弱弱地問出口。

“不是跟你說過嗎?”老師略有不耐煩,“六號樓二樓啊。”言下之意,我都說了多少次你還記不住?

拜托,你就說了一遍,還是用上海話說的,我著實半猜半蒙地聽你說話啊。

我硬著頭皮推車出去拿藥,老鄒追了上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倆悶悶不樂地推著車,心照不宣。

等我們回來的時候24床血透已經開始做了,我也沒見到管路準備什么的,只是一臺六十多萬的綠色的CRRT機子在她的床頭運轉著,我跟老鄒站在24床床邊呆呆地看著,因為以前沒見過。

不知什么時候,楊睿站在后面看著我跟老鄒,問道:“你們知道CRRT的作用原理嗎?”

我倆默默地搖搖頭,異口同聲,“不知道。”

他光笑笑,“那你們可以回去查一查,其實不光是腎病的病人可以做CRRT,還有很多其他疾病也可以做CRRT,譬如說藥物中毒啊,什么的,可以回去查查了解一下。”

說完沒一會兒他就走了。

“上海這邊基本上沒有老師跟你講一些基礎理論知識,都讓你自己回去查,要么就是說得很快。”我小聲跟老鄒嘀咕道,“要么就是你問的時候,老師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就這樣。”老鄒抱怨道。

“算了算了,別抱怨了。”我含糊道,“就這樣吧,來都來了,你自己的選擇。”

我倆正準備走,25床喊了兩聲,上海話,我倆沒聽懂,“怎么了?”老鄒問道。這時候25床的老太惱道,“我叫儂,儂聽不見啊?”,我不是很習慣用“儂”代替“你”,我想老鄒也是。

“沒啊。”老鄒說道。

老太急躁地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我倆啥也沒聽懂,還是一臉茫然地看著她,老太氣了,急躁道:“儂去叫會上海話的護士來!”

老鄒來了這么一句懟回去:“我去給你叫會土耳其的護士來。”

“土耳其”在我們地方方言就是閻王爺住的地方,“去土耳其玩”就是去死的意思。

我原以為我已經很剛了,沒想到老鄒比我還剛,跟老鄒相比我簡直太軟,25床一聽,一下子怒不可遏,炸了:“儂叫撒么名字,我要找儂護士長,我要投訴儂。”

我聽到“投訴”二字,一下子就慫了,打哈哈道:“阿姨你不急嘛,我們是剛到這邊,不大聽得懂上海話,沒事,我去跟你叫老師過來哈。”我一服軟,25床老太更囂張了,嘰嘰咕咕不知道在理論什么,我著實聽不懂,拗口難懂的上海話著實令人頭痛。

老鄒回到治療室把PDA甩在治療臺上,低著頭,置氣道:“老子不出去了,誰他媽愛干誰干,反正我是不干了,”“我特么找誰惹誰了?”

老鄒撂挑子不干了,那我不能也撂挑子啊,她不干我得干吶,于是我拾起她扔在臺子上的PDA,“鈴響了,我先去跑個鈴。”我說。

這一跑鈴是停不下來的,前前后后跑了有十來分鐘才逐漸消停,這時候另外一個實習同學跑過來問我,“老鄒怎么哭了?”把我問懵了,“她在哪兒?”我問。

“治療室。”

我放下手中的東西,匆匆跑去治療室,我前腳剛進治療室,楊睿后腳就跟進來了,老鄒一個生猛的漢子啊,委屈得嗚咽,氣憤道:“她剛還跑過來當著老師的面罵我。”“我做了什么了嗎?”“我什么都沒做啊……”

老鄒絕不是一個矯情的姑娘,我捧著她的臉幫她擦掉眼淚,也不知道怎么去哄女孩,“你別哭了,以后那個病房你就別進去了,我們進去。”

楊睿白大褂的口袋里插著一次性筷子,“你在吃飯聽到消息跑過來的?”老師打趣楊睿看熱鬧,他也沒說什么,瞅兩眼就走了。

一個下午老鄒都是陰沉沉的,悶著頭干活,什么話都不說,沒有表情,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管他的,反正沒有椅子板凳可以坐。

“同學,你們把垃圾處理一下再下班吧。”

我跟老鄒戴上手套,把治療車上的垃圾逐一分類分離,用醫療黃色垃圾袋和黑色生活垃圾袋、銳器盒裝好,老鄒氣呼呼地下班了。

每天早上七點十五到崗,交完兩個小時的班,跨立到懷疑人生,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擦治療車……

一直如此。

老鄒下班回來后經常一個人悶悶地坐在狹小的床上,什么也不做就發呆,似乎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我靠……!”小高是個尖銳嗓門的姑娘,“我特么受不了了,我內褲又沒了!”我是安慰好這個,安慰不好那個,“以后咱們就內褲內衣放宿舍里陰干吧。”我建議道。

然后,小高的胸衣滴水,把另外一個室友的球鞋給滴潮了,那個姑娘似乎有些怨氣,但是小高又不是故意的,都是宿舍太小了,還玲瑯滿目地掛著各色的內衣內褲,十分香艷,這要是拍個照片,背景都得馬賽克。

我們上去曬衣服都得戰戰兢兢地找個時間,去曬一下實在陰不干的衣服,稍不留意內衣就又沒了。

寢室沒地方可以坐,我便收拾收拾內科書和腹透相關的書到樓上自習室看書去了,什么都不懂的感覺,壓力實在太大了,我得弄明白。

那天中午,小高回去午休,在群里發了一個消息,我們瞬間炸開了鍋:

“姐妹們,寢室的蟑螂窩炸了。”

我們紛紛回復道:“有沒有爬到我的床上?!”

“我的呢?”

“有沒有殃及到我?!”

“啊……”

“這日子簡直不能過了!”

“又丟內衣又是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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