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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3.殺千刀的醫托(下)

下了班之后,我換好衣服在醫院正大門等高任峰出來,我站在醫院的大門口低頭刷著手機,他來了,“走吧,”他拎著自己的小帆布包,“我這樣子是不是有點不像生病的?”我顧慮道,“你說,要是被他識破了怎么辦?”“會不會把我們扣下來打一頓?”

他笑笑,拍拍我的肩膀,寬慰道,“怎么可能?他憑什么打你?扣你?還沒有王法了?他要真的是騙錢的,那就跟過街老鼠一樣,怕你還來不及,還敢打你?”反正,經歷了上次黃牛倒票的事情之后,我的膽子確實變得小了很多,不敢造次。

小區里的路拐來拐去,很容易迷路,我還跟高任峰走錯了兩次胡同,“在哪兒啊?”他問,我抬頭左右看看樓號,“中午來得太匆忙,路都是我胡撞亂走的……”我看看……都是青灰色斑斑點點的老樓,長得都一樣,我這個路癡的腦子啊……

“你確定在這里?”剛剛我倆已經跑錯了兩三次,他不確定地問我,“應該是吧……”行吧,我不靠譜的形象已經在他的認知里面打上烙印了。

我疑疑惑惑、不敢肯定地說:“應該是吧……”

別說,還真是這家,熟悉的樓道,“就這里!”我小聲并且興奮地說,“就這就這!”此時心如擂鼓,拉著他跟我一同進去。

“你別那么縮頭縮腦地,”他拽拽我的衣服,“你這個很警惕的樣子看上去就很奇怪,你自然一點。”

我能不緊張么?我特么對這種躲藏在陰暗處的黑勢力心里有陰影啊。

我推門就進去了,里面布置得跟社區小診所似的,墻上掛的都是錦旗,“妙手回春”、“懸壺濟世”之類贊揚的話,里面擺放了一張辦公的桌子,老頭穿著白大褂坐在桌子后面,見我進去了,老頭抬眼看我,我怕他打量我,張口便稱呼道:“您是張教授吧!哎呀我可找到您了!”

因為我看錦旗上面寫的名字就是張立華,他應該就是所謂的張立華老教授。

他一見我好像認識他似的,他也很熱情地站起來迎接我,“你好你好……”便坐下,我看他跟我客套,應該是沒有起什么疑心,“張教授,你看看我這個……”我這個啥呢,我好好的……編個什么毛病呢……

他仔細地聽我說話,“我這個腸炎啊……”我突然想到我小時候得過痢疾,便血便了好幾天,“老是治不好,現在已經搞成慢性腸病了,我就聽人說張教授治慢性病特別好,我才找過來……”

老頭點點頭,“這啊,小毛病,給你開幾副藥回去吃吃,感覺不好你再來找我,”我假裝不明白地問,“您都給我開什么藥呢?”

他拿來開藥單子,“刷刷刷”一通寫,“我這個藥方子都是我自己研制,保證有效,而且我們比醫院里面便宜多了,這樣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先拿三頓藥回去吃,免費給你吃,”我一聽,不要錢,這還是騙子嗎?

我突然有點想相信他,是不是我過度地懷疑了?

高任峰站在我后面,接過藥單,轉身到隔壁房間拿了一小包沒有名稱的小白藥片兒,“老師你人真好啊……”我有些些動搖我原本對他的質疑了,“您從事醫療多少年了?”我隨口這么問道。

老頭笑笑,“我干這行比你的年紀都大了,”我插嘴,“我二十多了,”他低頭笑道:“我行醫都快四十年了……”

“那您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呢?”我問。

“我們那個時候哪有什么像現在的醫學院呢?”老頭坦然敘述,“都是赤腳醫生,一個老師傅帶一群學生,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醫生。”

“那醫師資格證您考了嗎?”我也就這么一問,老頭不搭理我了,手上開始翻閱病例,我見他把我晾在這里,便開口岔開話題道:“我一個親戚,她有慢性肝炎,您能看嗎?”

老頭低著頭寫寫劃劃,看似漫不經心,但是又很驕傲地答道:“當然能啊,我在肝炎這方面已經研究了二三十年了,我有我治療的辦法。”

我有些納悶,誰能說這樣的大話?

“那能根治嗎?她已經求醫快七八年了,反復反復,治不好。”

我說:“那我改天帶我親戚來,”老頭點點頭,“好的哎好的,小姑娘我跟你講,要不是現在醫院都有文憑的限制,爺爺我早就是主任級別的了,那些醫院里的小醫生我都看不上的哎……”

“全中國,治療肝炎,除了上海和BJ的幾所醫院的老專家,就是我了,在安徽里面沒有比我治療肝炎更成功的了。”老頭子頭頭是道地夸自己,要是遇上病急亂投醫的人,怕是真的會信了。

但是,學醫的人都知道,肝炎和艾滋,是根治不了的。(不要跟我說那一例兩例治愈成功的特例,誰就能是那茫茫人海中的一個兩個特例?)

病急了亂投醫,非常容易被人騙錢,因為醫院里面的醫生護士都不會一口給你一個非常明確的答案,能不能治好,他只會告訴你,不確定。

一口說藥到病除、包治百病的人百分之一萬是騙子!

他首先是用免費的藥來獲取我對他的信任,然后再用打包票的醫術讓我徹底相信他,“那我回頭帶我大姨她過來找您。”我起身要走。

老頭伸手攔住我的胳膊:“沒事兒,你大姨要是不方便,你可以讓她打電話跟我聯系。”

我呆住了,這不是要我大姨電話號碼吧,“我一時間想不起來我大姨電話,您能把您的電話號碼給我嗎?”

老頭撕了一張小紙頭,圓珠筆刷刷給我寫了一串電話號碼:“你讓你大姨按照這個電話號碼打給我就行了。”

“老師您的藥貴嗎?”我擔憂地問,老頭爽朗地擺擺手,“丫頭!你要知道去大醫院看病會花多少錢,我這里可比醫院便宜多了!”

“醫院看得了的病,我能看,醫院不了的,我也能看!”

看把你牛逼壞了,我也沒見哪位老師因為能看病囂張成你這個樣子哎……

這幾天上班我一直琢磨這件事情,老頭給我的小白藥片兒我當然沒敢吃,我沒病,要是給我吃出什么毛病怎么辦?

是藥三分毒啊。

我不能再因為我自己的一時莽撞想法,而連累了我的老師們,也不能貿然行事。

高任峰從鐵靜西苑街坊領居那里打聽到可靠消息,那老頭就是才搬來沒兩個月的江湖騙子,騙夠了錢就卷鋪蓋走人。

這天夜里,我照常值夜班,我坐在搶救室里面一臉正色,英勇就義地偷用科室打印機,在A4、B5紙打印著“醫托死全家”、“這是醫托,騙錢的!”、“殺千刀的醫托”,偷偷印了一小摞,藏在辦公桌下面。

“韓旭,你在里面干什么?”陸老師跟另外一個值夜班的老師在外面分診臺聊天,見我一個人偷偷摸摸地縮在搶救室里也不出去,她便好奇,拿了對講機問我。

對講機一響,嚇我一激靈,呃……我一時間又趕緊開始編理由,“在打印資料……”我編了一個很常見的理由。

那頭,陸老師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你媛媛老師定了燒烤,過會兒要是不忙的話,去茶水間吃燒烤吧。”

頓時我有點羞愧,我怎么老是想給老師她們惹麻煩?我真的是服了我自己,我把打印出來的紙張握起來,藏在我白大褂的袖子里面,故作傻不愣登地從搶救室里探出頭,“老師,我去吃燒烤啦,謝謝老師……”很虧心地把這些個造反的紙張塞進茶水間我裝餐盒的小包里面。

到了后半夜,凌晨兩點,我的心慌慌地,“韓旭,撐得住嗎?要不要去后面瞇一會兒?”我心想,這是一個好時機,趁著天還沒亮,我去把那個貼在305的門口和窗戶上,略微警示一下。

我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好!”起身往急診后走廊的值班室走去,邊走邊脫白大褂。

“高任峰……”我壓低了聲音給他打了兩通電話他才接,我這也才想起來現在是凌晨兩點多,他下午四點下班回家的,“不好意思啊,我這么晚打電話給你……”

“怎么了?”他迷迷瞪瞪地問。

呃……“可能有點打擾你……”我有點不好意思張口,“沒事,你說。”他倒是一口答應了,“那個……”

“你說你說,不要緊的。”

我套上外套,把紙掖進我胳肢窩,“陪我去貼一下大字報……”他愣了一會兒,“什么大字報?”“你不會是打了什么罵人的東西吧……”

“嗯……”“對!”我倒是干脆。

我已經只身一人來到了七棟的附近,高任峰才匆匆從后面裹著外套趕來,“大哥,小弟來遲。”我倆蹲在枯草花壇子里,“我不想太明顯,我想貼在他們不容易發覺,但是居民又能看見的地方……”

“貼他們防盜窗底下唄,”高任峰接過我手中的字報,“我去貼,你幫我把風。”說完,便躥了出去,我原地蹲在七棟對面的枯草壇子里,緊張地望著他貓著身子,半蹲著把我印的字報一張張整齊排列地貼在305防盜窗的下面,我心想,他可能也是有強迫癥吧,有必要貼得那么整齊嗎?

貼好之后,他回頭給我比了一個手勢,小聲說:“撤吧……”我倆火速離開了“作案”現場,我回頭看了一眼我倆的杰作,雪白的紙張在青灰色斑跡點點的老墻上顯得很是刺眼。

邪不壓正,有的時候放在現實社會中,真面目并沒有那么完美,反而是我們這些做了好事的人,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草木皆兵。

等我離開這家醫院的時候,我報了警,一是反應這家醫院有黃牛倒票,醫院沒有實現實名制掛號制度,二是舉報鐵靜西苑的醫托,高任峰跟我說他轉科了,醫院因為黃牛的事情上了新聞,正在徹改系統。

我本想打倒黃牛,沒曾想,又讓醫院背了黑鍋,醫務這個行業本身就已經受到了太多不該有的攻擊和詆毀,次次輿論的矛頭都好像帶莫名其妙的定位,指向無辜的人。

至今,這些事情,我都沒敢跟帶我急診的老師說,我害怕她因為我一個人,而去冷落了后面來急診實習的同學。

醫托之所以能騙人,莫過于獲取了你的信任,讓你覺得他能夠救你的命,但這是錯的!

醫務人員,不要因為自己和生死很近,就把自己近乎視為神,自己不要這樣想,醫療行業之外的人更不可以這樣想,生死由命,不由人。

能救命的,永遠都是醫療手段,而不是使用醫療手段的人!

如果人能夠救命,那大家生病了,都坐在家里禱告就好了唄,還要醫院干什么?

初春,夜里冷風料峭,“你趕緊回去睡覺吧。”我看老高的臉都凍紅了,“你怎么辦?你回科室嗎?”他關心道。

“對,我偷跑出來的,陸老師讓我去后面值班室休息的,我得趕緊回去,不然給陸老師發現了就不好了。”我拍拍他的胳膊,“感謝了,老弟。”

他笑笑,“回去吧。”隨后,看他轉身離開,我立馬抱頭鼠竄,滾回值班室的床上,剛上床,還沒捂熱被窩,“韓旭,起!外面忙不過來了!”陸老師小聲敲了門,匆匆丟下這幾句話就走了。

還好我沒有睡著,不然我有起床氣啊,特么讓我起來看管一個醉漢,喝得酩酊大醉但又沒有醉死,老師們在忙著搶救一個喝農藥中毒的年輕人,沒有功夫,便讓我看著這個醉漢,別讓他摔倒了,醉漢一身酒臭,大著舌頭,醉醺醺地對我說:“我要小解……”

我尋思著你來醫院要什么小姐?醫院又不是什么帶顏色的酒吧。

“我要上廁所,要解手!”大漢推開我攙扶著的手,“你滾蛋!”

我要不是在上班,你以為我喜歡搞你們這些喝多了耍酒瘋的人?我也是賤,怕他左搖右晃摔倒,硬是要扶著他,“你進去吧,我是個姑娘,我在門口等著你,你小心點。”到了男廁所門口,我讓他扶著墻走。

他剛進去沒一會兒,“咚……”我聽聲音不對,這特么是摔了嗎?“男同志,你怎么了?”我站在門口喊話道。

“滾!”他大喊大叫,我探頭進去看,他趴在地上,一邊趴著,一邊脫自己的衣服,“地上這么涼,你不能脫衣服趴在這里哎!”我一個姑娘家,又不好進男廁所,雖然里面沒有人,就地上趴著的這個王八。

“我不!”他不管不顧地脫得干干凈凈,“警察要打我,我就不起來!”

我提刀的心都有了,無奈又好笑,忍著心中的火氣,“你把衣服穿上,哪有警察?”他脫得是真的干凈,死講不聽,就是脫得精光,趴在地上,非說警察打他了,就是不起來。

怎么跟他喊話他都不聽,沒辦法了,我進了男廁所,從他脫下來的衣服口袋里面翻到他的手機,通訊錄里面翻了幾個人的電話,撥過去,讓他家人朋友趕緊來醫院撿人回去,玉皇大帝都降不住發酒瘋的人。

要不是害怕他酒醒來之后可能會打我,我就用他的微信幫他發一個喝多了,在急診廁所脫精光趴在地上不起來的朋友圈了。

簡直無奈,我跑到搶救室拖了一床被子給他蓋上,要問我此刻的心理活動是什么?

就是,我特么過五關斬六將通過各種考試,就是為了大半夜給醉漢蓋被子嗎?我覺得不值。

但我是實習生,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更何況,誰讓我是個心比天高,卻沒啥大本事的人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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