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置人于死地的龍卷風

在油氈地板上獲得摩擦力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尤其當你的爪子以每秒鐘幾千次的頻率運轉的時候。

在原地跑了一會兒之后，我終于在走廊愚蠢的油氈地板上獲得了摩擦力，把我的防線，可以這么說，向房子內部推進了一點兒。

進入了起居室里。

鉆進咖啡桌下面。

距離斯利姆不遠。

唔，真奇怪，那個狂怒的暴徒要闖進房子里來抓斯利姆，是不是？所以，他為什么沒有跑過去拿槍或者采取一些防御措施呢？他為什么反而大笑起來……還指著，那個，我？

這沒有任何道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那些歹徒真的……

我們曾經討論過牛仔們幼稚的惡作劇嗎？似乎有一些東西能引發出他們愚蠢而幼稚的行為舉止。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有一些人認為這些淘氣的行為很有趣，不過你們會發現，很少會有狗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努力在以一種公事公辦的風格來管理我們的牧場，我們試圖嚴肅地對待每件事，我們不喜歡……

好吧，那是比利，我們住在溪邊的鄰居，那些喜歡開玩笑的牛仔之一，他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游手好閑與進行幼稚惡作劇的機會。

他把車停在斯利姆的房子前，“砰砰砰”地猛敲著斯利姆的房門，叫嚷著那些……嗨，他的那些關于斯利姆搶劫了一輛所謂的公共馬車的話，一秒鐘也沒能愚弄到我。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公共馬車，是不是？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一個家伙永遠也不能確定無疑地知道……看，他剛才在“砰砰砰”地猛敲著房門。我是說，煞有介事地敲門與叫嚷，聽起來就好像真的……

好吧，這個家伙不僅因為制造噪聲與恐嚇他人而得到邪惡的樂趣，他看起來甚至還因為將我與卓沃爾——主要是卓沃爾——嚇得魂飛魄散而得意揚揚。

別忘了是誰第一個逃跑并躲藏起來的。不是我。

好吧，也許我也跟著逃走了，不過，我跑得并沒有卓沃爾快。

比利為自己制造出那些孩子氣的噪聲，并侵犯了斯利姆房屋的隱私而感到很驕傲。有一兩秒鐘的時間，我還以為他會因為自己對……好吧，對我與卓沃爾，不過，主要是對卓沃爾——他竭盡全力想要爬進斯利姆的安樂椅下面去——的瘋狂嘲笑而岔氣。

記住，我爬進了咖啡桌下面，不是安樂椅下面。這是一個常識：在一些重大的、災難性的場合中，例如地震與龍卷風，市民們應該爬進最近的咖啡桌下面尋求庇護。

所以，你們看到了，我沒有做任何丟臉的事情。相反，卓沃爾正好中了他們愚蠢的圈套，變成了他們的笑柄。

好吧，比利跪了下來，他笑得快抽搐了，斯利姆也狂笑不止。

你們可能還記得就在片刻之前，斯利姆還在自己的房子里東奔西跑，半裸著身體，手中揮舞著一根臺球桿，追逐著一只可憐的小老鼠。

是的，就是這個家伙，他還打碎了天花板上的吊燈。

你們可能會注意到，斯利姆并沒有被他自己的愚蠢舉動逗樂，而此刻我的……我們的……卓沃爾的舉動卻讓他樂不可支。這足以證明，心胸狹窄的人總是從他人的不幸中獲得樂趣。

看到他那樣嘲笑卓沃爾，真讓我感到痛心。

“叫回你的狗，斯利姆，在他們傷害到別人之前！”

那是比利，真好笑，呵呵。

“不論你做什么，比利，”斯利姆在兩次痙攣性的狂笑間隙中說，“不論你做什么，都不要試圖爬進咖啡桌下面去與漢克待在一起！他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我無法保證自己能阻止他。”

哦，他們因此又發出了一陣狂笑！我惡狠狠地瞪著他們，還沖著比利咆哮了幾聲。這只是為了讓他知道，棍子與石頭或許能打斷我的骨頭，不過，他的話會讓他的大腿因此被咬上幾口，如果他膽敢背朝著我的話。

就在這時，卓沃爾從斯利姆的安樂椅下探出頭來：“嗨，漢克，你在咖啡桌下面干什么？”

我也瞪了他一眼：“別跟我說話，你這只小黃鼠狼。”

“發生了什么事？”

“你非常清楚發生了什么事。當戰斗迫在眉睫之際，你逃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守衛這座房子。”我說。

“那個，我想我看到了一只老鼠，于是我追著他跑到了椅子下面。”

我以威脅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卓沃爾，你在說謊，你明知道這一點。”

他垂下了頭：“我知道，不過，這聽起來要比真話好一些。我不認為我能夠面對真相。”

我試著讓自己的語氣和緩一些：“來吧，面對它。你會感覺更好的。”

“不，我不會的。我會感覺糟糕十倍。”

“說真話對靈魂有益處。”

卓沃爾將頭扭向一邊：“是的，不過說謊對靈魂以外的任何事都有益處。”

“試一下，卓沃爾，你或許會感到驚訝的。”

“那個……好吧。”他瞇起了一只眼睛，似乎正在努力地集中起注意力，“讓我想一想。我逃走了，躲藏在椅子下面，因為……”

“因為什么？”

“我不能說，漢克，太丟人了。”

我鼓勵他：“冒險嘗試一下，說出來。”

他猶豫著說：“哦，好吧。我逃走了，躲藏在椅子下面，因為……我害怕。就是這樣！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過，這沒有那么糟糕，是不是？”

“我想沒有。”

“你現在沒感覺好點兒嗎？”

他思考了片刻，然后給了我一個招牌式的傻笑：“你知道，我的確感覺好多了。”

“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就知道你會感覺好上十倍的。”

“哦，是的，十倍，甚至也許是十一倍。突然之間，我覺得好像有一個可怕的重擔從我的肩膀上移開了。這感覺棒極了！”

我從咖啡桌下面爬出來，用四肢把身體撐起來，低頭怒視著這個小矮子。

“喂，你絕對沒有權利感覺棒極了。你不僅在戰斗時表現得像是一個膽小鬼，而且你還有膽量和勇氣愚蠢地承認這一點！”

“是的，不過……”

“現在，你把重擔重新放回到你的肩膀上去，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之內扛著它。這是對你作為膽小鬼的懲罰。為你自己感到羞恥吧！”

卓沃爾帶著哭腔說：“我就知道我不應該說真話！現在，我感覺糟糕十倍了！”

我厲聲說：“是的，不過你是罪有應得，這應該讓你感覺好一些。現在，從那把椅子下面滾出來，別再展示你的真面目了。”

他從椅子下面爬了出來，擦掉鼻尖上的一滴眼淚。“漢克，你在咖啡桌下面做什么？”

“我，呃，什么咖啡桌？”

“你曾經躲在下面的那個東西。”

“哦，那個東西。是的，那是一張咖啡桌。”我將頭扭到一邊。

他又問：“我知道。不過，你在那下面干什么？”

“是什么讓你認為我……哦，是的，我現在想起來了。卓沃爾，因為你爬到了那把椅子下面，沒有聽到比利闖進這座房子里來的原因。”

“是的，我的確沒有聽到。”

“很好。我的意思是說，是的，當然。他闖進房子里來，是為了通告附近有人目擊到了龍卷風——一個致命的、盤旋的龍卷風殺手。”

卓沃爾轉了轉眼珠：“你沒騙我？”

“這是千真萬確的。正如你可能知道的，在一場龍卷風襲來時，人們最好躲藏在最近的咖啡桌下面。”

他的臉上放出了光彩：“天啊，那么也許我的做法也是正確的——躲藏在斯利姆的椅子下面。”

“恐怕不是，卓沃爾。”我把一只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注視著他的眼睛，“咖啡桌與椅子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

他天真地看著我：“真的？”

我點點頭：“是的。你永遠也不會坐在咖啡桌上，你也永遠不會把咖啡放在一把椅子上。”

“見鬼。那么，我必須扛起我的重擔了？”

“恐怕是這樣的，卓沃爾，不過因為龍卷風的關系，我們可以把你的時間縮短為十二個小時。”

“天啊，謝謝你，漢克！”

做這項工作的一個優點是，你時常有機會介入其他人的生活，幫助他們認清自己，還有生活中的坎坎坷坷。

這讓這項工作變得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