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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情人節的舞會
  • 趙凝
  • 1440字
  • 2019-12-10 14:27:00

第一章 千紙鶴

第一節 芭蕾心

我常想像指尖在琴鍵上跳舞的我,擁有著怎樣一顆像芭蕾般旋轉著的心臟。那是一段午后時光,我坐在琴凳旁,先試了一兩個音符,然后如行云流水般地彈奏起來。

我一頁一頁地翻動著厚重的琴譜,我聽到我指尖流出的聲音,我把它們聚攏了,又舒展開來,一會兒把它們壓得低低的,一會兒又把它們揚得高高的。那重重疊疊、錯落有致的聲音,象浪一般涌過來,又退回去。我無法捕捉到它們,但又確實曾經擁有過那種浮在空氣中、能夠在人心這片可大可小的空間里流來流去的東西,許多年以后,我知道那叫音樂。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走近那架鋼琴。月光很淡,映在深棕的鋼琴上,演變成一抹灰藍的色澤。用手撫一撫光潔的琴面,象在撫摸一種相當久遠的記憶。我知道我從未彈出過一個象樣的音符,第一次陪家中的小寶寶去上鋼琴課,我才知道了“中央C”的位置——那是一個連四歲小孩都一目了然的“1”。

我常在靜靜的傍晚靠在門邊看兒子練琴。看他那小小的背影坐在一張碩大的琴凳上,反反復復練習著同樣一支曲子。在兒子那爬滿小蝌蚪的琴譜前,我常顯出一臉茫然。第一次體會了做“文盲”的滋味,夜晚偷偷拿起兒子“拜厄教程”來細看,越發覺得那里面書寫的不是一種聲音和曲調,而是一種我們所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我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喝著苦咖啡等待那些靈感的來臨。在我的第一本書出世之后,我忽然想到五線譜。也許生命會有各種各樣的表達方式,但我選擇了其中最寂寞的一種。

我系著圍裙在洗碗的間隙里去聽兒子彈琴,每回總是靠在門框上,屏住呼吸。那個坐在琴凳上的小人兒,忙中偷閑瞥我一眼,然后好象賣弄似地越彈越快了。我的心仿佛是在那種叫做鋼琴的樂器所發出的聲音里沾了一沾,然后就愉快的去洗碗了。擦干凈手背回到我的小書房里,每晚的寫作都是在這清脆的琴聲里開始的。

其實,生活本身是無法選擇的,就象我們無法選擇童年所處的時代。但這并不妨礙我們擁有一顆像芭蕾般旋轉著的心臟,并不妨礙我們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舞。

經歷了太久的灰色年代,童年的眼睛仿佛被蒙了布。我近乎于有些偏執的寫作欲和創造欲,支撐著我手中的筆在紙面上拚命追逐著腦子里的文字,這大概是源于童年的那塊布被揭開,我拼命地想說想唱想在我的王國里自由舞蹈。在我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我們的頭腦被大片地荒蕪了,但這并不影響我們日后的想象力和創作力。在那長長的、沙漠般枯燥的日子里,我的頭腦和天空都被幻境中的“鋼琴”和“芭蕾”填得滿滿的,以至于長成少女后第一次去看芭蕾舞,心中竟涌起莫名的羞澀,好象一件相思太久的東西終于到手了,卻又不好意思要了似的。記得那天穿得很漂亮,頭上還扎了蝴蝶型的緞帶,我試著讓裙擺轉出優雅的弧線來,我心里明白我們已經結束了一個時代。

在被八個“樣板戲”和反反復復的《地道戰》所充斥的時空里,我們不敢奢望鋼琴那樣美妙的東西。我們所擁有的是一段被扭曲了的童年,這種扭曲,心被挖成大大的空洞,需要用想象來填補空白。我常在晴朗的午后一個人坐在琴凳上發呆,想像著指尖在琴鍵上跳舞的模樣,想像著如瀑的音符在空氣中奔涌流淌。我靜靜地坐在漩窩的中央,聆聽這一切,感受著許多年前的夢想。

鋼琴上擺著一把滿天星和一本裝潢精美的散文集。那是我寫的書。我雖然彈奏不出一個象樣的音符,但我畢竟擁有了一些屬于自己的東西。書固然并不重要,但書和鋼琴同樣屬于盛載夢的容器。說到底女人所追求的不過是一種心靈的狂舞。

我翻開我的散文集,放在鋼琴的譜臺上,然后用單指一個音一個音地往下按,終于覺得離兒時聽慣了的“樣板戲”的鑼鼓和“地道戰”里的槍聲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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