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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朱皇帝的殘忍

在《且介亭雜文》一書中,魯迅先生寫過一篇《病后雜談》,其中談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古代酷刑“剝皮揎草”。即將一個活人的皮,生生地剝下來,然后塞上草。想象一下那行刑的場面,肯定是慘不忍睹。在歷史上,大概只有一些極兇殘的暴君、酷吏和殺人如毛的流寇、盜賊,才下得了這種毒手。然而,在明代,從朱元璋開始,有好幾任皇帝,都曾正式地采用過這種野蠻刑法。堂堂大國的統(tǒng)治者,到了如此失卻人性的地步,在世界文明史上也少見。所以,魯迅先生說:“古人告訴我們唐如何盛,明如何佳,其實唐室大有胡氣,明則無賴兒郎。”(《與曹聚仁先生的通信》)

將這位小和尚出身的皇帝,稱之無賴,倒也恰如其分。指望一些人誠篤、敦厚、善良、質(zhì)樸,無異緣木求魚。朱元璋登基以后,據(jù)趙翼《二十二史札記》引野史《草木子》載:“明祖嚴于吏治,凡守令貪酷者,許民赴京陳訴,贓至六十兩以上者,梟首示眾,仍剝皮實草。府州縣衛(wèi)之左,特立一廟,以祀土地,為剝皮之場,名曰皮場廟。官府公座旁,各懸一剝皮實草之袋,使之觸目驚心。”把元代血淋淋活剝?nèi)似さ男谭ɡ^承下來,進行他的恐怖統(tǒng)治,其嗜殺成性的惡本質(zhì),就非一般的市井無賴的行為了。

所以,趙翼認為:“蓋明祖一人,圣賢豪杰盜賊之性,實兼而有之者也。”這“盜賊之性”,才是擊中了朱元璋的要害。盜賊,就是武裝了的無賴,其特性就是無所不為地破壞,就是無時無刻地疑懼,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要達到目的。朱元璋,自小出身流氓無產(chǎn)者,來自不務(wù)正業(yè)的社會底層,在壓迫下成長,對社會充滿了仇恨,這種毀滅破壞的欲望,格外過敏的敵意,狡詐多變的性格,不怕采用最卑劣手段的惡毒行為,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這就是歷史上的朱元璋。

所以,凡周遭的一切,足以危及到他認為的安全底線時,他最主要,最常用,最先考慮,最干凈利落,最省事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一個字:殺。從歷史上看,不光這位朱皇帝,凡文化素質(zhì)鄙陋,文明程度低下的統(tǒng)治者,其人性中的惡本質(zhì),往往無法自控,要殺人,要大殺人,要讓劊子手盡量延長被殺者的死亡過程,在無限痛苦中一點一滴地耗盡最后的生命,其慘無比。說白了,“盜賊之性”,也就是反文明的獸性。文明多一點,獸性少一點;而文明少一點,或者失掉了最起碼的文明,社會便墮入黑暗與血腥之中,人命甚至比螻蟻都不如。

這種統(tǒng)治者的殘忍,是中國人世世代代受難的根源。

劉邦和朱元璋,都是揭竿而起的革命者,但也都是流氓無產(chǎn)者。朱元璋落魄到廟里當(dāng)小和尚,雖然不好好念經(jīng),偷雞摸狗,明搶暗盜,但劃一個赤貧階級,當(dāng)無疑問,不貧他會偷嗎?劉邦不但不偷,還能在基層政權(quán)里當(dāng)差,拿工資,而且他老爹在鄉(xiāng)下有點田地,富農(nóng)成分總是有的。這兩人的受教育狀況,史傳無記。但劉邦能“試為吏,為泗水亭長”,經(jīng)得起一試,說明他多少識得幾個大字,有一定文化,要不然,不會在衣錦還鄉(xiāng)時,對眾鄉(xiāng)親吼起“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那樣的順口溜了。也怪,中國的皇帝都會寫詩,連那位沒當(dāng)上正式皇帝的黃巢,也有一首“我花開后百花殺”的《菊花詩》。比之劉邦,或者黃巢,朱元璋不免慚愧,借用毛主席的詩形容,自覺要“略遜風(fēng)騷”、“稍輸文采”了。

雖然,劉邦、朱元璋都具有一種工農(nóng)干部對于識文斷字的人的那種偏執(zhí)的拒絕心態(tài)。劉邦還拿過儒生的帽子,當(dāng)尿壺使用,存心要惡心知識分子一下,這是報他當(dāng)年“廷中吏無所不狎侮”的一箭之仇,但是,尿撒了,氣出了,也就拉倒了。朱元璋不,這就是三代貧農(nóng)所表現(xiàn)出來的階級感情了。既記仇,又記恨,睚眥必報,打江山時殺,坐江山時更殺,砍頭太快,不過癮,還要“剝皮揎草”,慢慢消遣。

魯迅先生曰“明則無賴兒郎”,說得一點不錯,朱元璋的兒子朱棣,更為歹毒,不但奪了他侄子的江山,還將忠于他侄子的臣屬如方孝孺,如鐵弦,如景清,“剝皮揎草”。當(dāng)事人弄死不算,家屬也不放過,一并加以收拾。古之株連,可比今之株連,厲害得多。鄙人當(dāng)右派22年,不幸牽連妻兒老小,但也不過賜以“右派家屬”名分,準(zhǔn)敵人,不完全是敵人,不讓抬起頭來堂堂正正做人罷了。而碰上明代的無賴兒郎,像大學(xué)者方孝孺等人坐罪后,永樂竟然朱筆批示,將他的妻女,都送到軍營里去,讓士兵輪奸,要她們生出“小龜子”和“淫賤材兒”來。這種皇帝,居然如此下作,算是他媽的什么玩意?

所以,朱元璋、朱棣之流,“盜賊之性”不改,不過是做了皇帝的流寇而已。他們用挖空心思的酷刑,施之于他所要鎮(zhèn)壓的臣民時,與流寇在一路屠殺的過程中,罔顧一切地?zé)o惡不做,那心理狀態(tài)應(yīng)當(dāng)沒有什么不同。

于是,我想起《孟子》中,這位亞圣與弟子告子關(guān)于性本善的辯論,告子認為:“性無善無不善也。”又說:“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他的說法,我認為很有道理。因為,人處在一個大環(huán)境中,周圍什么樣,大致決定了這個人會是什么樣。君子多則良性互動,善善相因;小人多則惡狗當(dāng)?shù)溃瑦盒匝h(huán)。歷史證明,當(dāng)人性惡膨脹泛濫到不可抑制的地步,全社會的惡行就匯聚成一股可怕的濁流,禍水所至,人心中的殘忍、兇暴、惡毒、乖戾、變態(tài)、失常、狂悖、瘋癲……諸端的惡,就會沖決而出。

斯其時也,比賽著誰更惡,誰更歹毒,誰更不是東西,誰更王八蛋,誰更吃人不吐骨頭,便成為每個人的價值取向。十年浩劫,就是一例,昨天還在課堂里的中學(xué)生,今天就成了打紅了眼的紅衛(wèi)兵。這些本應(yīng)天真爛漫的十幾歲的少年,本應(yīng)讀書上進的20歲的青年,本應(yīng)創(chuàng)業(yè)奮斗的30歲左右的工人農(nóng)民,都投身到誰更能制造別人痛苦的大比賽中。

類似十年“文革”這樣一次性的惡發(fā)作,在歷史上倒不是什么罕事。但波及面之廣闊、參加者之眾多,倒真是史無前例。像前面提到過的寫《菊花詩》的黃巢,把大唐天下差不多走遍,也比不上“文革”之席卷中華大地,真當(dāng)?shù)闷稹安憠验煛彼淖郑茈y設(shè)想,怎么在全國范圍內(nèi),一下子都歇斯底里地沸騰起來?這也許正如告子所言,人性這東西,可善,也可不善,倡善,則得善,倡不善,則必惡。何況,上有好焉,下必甚哉,層層加碼,其惡的程度也就愈來愈甚。朱皇帝的殘忍,也是來自元末明初戰(zhàn)亂中國民的普遍殘忍。所以,“文革”中某些偏遠地區(qū),發(fā)生造反派食人肉的惡性事件,正是這種從上到下,貫之以惡,必然走向極致的結(jié)果。這類由文明世界退回到蒙昧部落,成為食人生番的某些敗類,雖極個別,也實在是對人類進步的莫大諷刺。

從元人陶宗儀著的《南村輟耕錄》中一則人食人記錄,也可略知朱元璋殘忍之端倪:“天下兵甲方殷,而淮右之軍嗜食人,以小兒為上,婦女次之,男子又次之。或使坐兩缸間,外逼以火;或于鐵架上生炙;或縛其手足,先用沸湯澆潑,卻以竹帚刷去苦皮;或盛夾袋中,入巨鍋活煮;或作事件以淹之;或男子止斷其雙腿,婦女則特剜其兩乳,酷毒萬狀,不可具言。總名曰‘想肉’,以為食之而使人想之也。”

“天下兵甲方殷”,“淮右之軍嗜食人”,這大環(huán)境,這大背景,使得本來具有無賴精神、盜賊之性的朱元璋,放開手來殺人。連人食人,都不以為奇,那么“剝皮揎草”,他壓根兒不會覺得野蠻的。根據(jù)魯迅先生的文章,我們知道“剝皮揎草”,有孫可望的官式與張獻忠式之區(qū)別。張獻忠式為“從頭至尻,一縷裂之,張于前,如鳥展翅,率逾日始絕”,而且,“有即斃者,行刑之人坐死”。孫可望式為“促令仆地,剖脊,及臀,斷至手足,轉(zhuǎn)前胸,至頸,隨以灰漬之,紉以線,后乃入草”。

孫可望不是什么好東西,早先是土匪,后為流寇,還是張獻忠的義子和部將,殺人無數(shù),其殘酷可想而知。不過,他后來成了南明小朝廷的保護神,被永歷帝封為秦王,但“盜賊之性”不改,“擅殺勛將,無人臣禮”,為御史李如月參奏彈劾。永歷帝一看,那還得了,為討好這位軍爺,先就打了李如月40大板,孫還不依不饒,于是,“剝皮揎草”。

兩者,都系活剝。但要使受刑者痛苦萬分而不死,劊子手還真得有點精于解剖的專業(yè)經(jīng)驗不可。否則,皮未剝下,被刑者死在先,行刑者也就完蛋。魯迅先生不禁感慨,中國古代,醫(yī)生對于人體解剖學(xué)的“草率錯誤到見不得人”,但剝皮而不立斃,凌遲而不斷氣,磔刑而不露痕,宮閉而不送命,其“虐刑的方法,則往往好像古人早就懂得了現(xiàn)代的科學(xué)”。這句感慨的背后,不知有多少人慘死刀下,不知有多少次臨場經(jīng)驗,才有了這種屠夫合乎現(xiàn)代科學(xué)的精到。這一切,只能說明在封建社會里,統(tǒng)治者(包括想成為統(tǒng)治者的流寇)之殘忍,之兇惡,之殺人如麻,之把人不當(dāng)人待罷了。

于是,魯迅先生結(jié)論曰:“明初,永樂皇帝剝那忠于建文帝的景清的皮,也就是用(孫可望)這方法的”,“大明一朝,以剝皮始,以剝皮終,可謂始終不變”。其實,明代用此刑,非始于朱棣,據(jù)明史專家吳晗考證,要說“剝皮揎草”干得最起勁的,那個懷有無賴頑劣之心的小和尚,才是創(chuàng)朱明一代酷刑之先鋒。

他的虐殺狂,登基以后,變本加厲,更是大開殺戒。歷史上的開國之君,坐穩(wěn)江山,如何處理與他在槍林彈雨中共同戰(zhàn)斗,生死與共,稱兄道弟,親密無間,一齊革命的同志,是個很棘手的難題。宋代趙匡胤,杯酒釋兵權(quán),哥兒們從此就養(yǎng)尊處優(yōu),閉門謝客,別給我添麻煩,是上策。漢代的劉邦,留其愿留者,如蕭何;去其愿去者,如張良;像韓信這樣難剃的頭,干脆送上斷頭臺,是中策。而朱元璋不分青紅皂白,不論親疏遠近,統(tǒng)統(tǒng)一網(wǎng)打盡,寸草不留,恐怕就是下策了。殺功臣之狠之毒之不留情之不念舊交者,莫過于朱元璋,當(dāng)然,他不是最初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不過,像他這樣,連兒女親家李善長、藍玉都不放過,而且還“剝皮揎草”,其惡可知。

李善長跟他一起淮右舉事,是他的大總管,定都南京后,敘功封王,他定下來,李的功勞最大,置于諸將之上。他說李是他的蕭何,無李就不能有今天的大明王朝。但最后,告李與別人串通起來謀反他,于是,滿門抄斬。別人無法理解這罪狀能夠成立,一位御史冒死上疏,說李已經(jīng)位極人臣,應(yīng)有盡有,無法再有,即使幫別人推翻了朱,他還能得到更多嗎?朱元璋一貫對上書者不客氣,稍忤天意,那下場就是人頭落地。李善長被殺一年,就敢提出來平反的要求,人們都替這位御史捏把汗。朱元璋這一次一反常態(tài),沒有大發(fā)雷霆,但也不給落實政策。看來,凡具“盜賊之性”者,錯了也不認錯,哪怕百分之九十九都錯了,他咬住那百分之一,說他永遠正確。

而藍玉,南征北戰(zhàn),東討西伐,將元軍主力,消滅殆盡,余部都驅(qū)逐到大漠以北,是立下汗馬功勞的元帥。但元帥又如何,也以圖謀不軌定讞,下場比李更慘,給剝了皮,揎上草,傳示全國。這很有一點類似“文革”期間,小將們把走資派押在大卡車上游街的做法。如果哪位紅衛(wèi)兵,通過時光隧道,回到洪武年間,把戴高帽、掛木牌、坐噴氣式的比剝皮省事的高招,傳授給朱皇帝,肯定會龍顏大悅的。據(jù)吳晗《明代特務(wù)統(tǒng)治》引歐陽直《蜀亂》:“初獻賊入蜀王府,見端禮門上奉一像,公侯品服,金裝,人皮質(zhì),頭與手足俱肉身。據(jù)內(nèi)監(jiān)云,明初涼國公藍玉,蜀妃父也,為太祖疑忌,坐以謀反,剝其皮,傳示各省,自滇回蜀,王奏留之。”證明朱元璋對剝藍玉的皮,是一點悔意也不存在的。

朱元璋的胡惟庸案、藍玉案、李善長案等等,牽連之廣,上至朝廷,下至農(nóng)舍,總計約10萬人之多,掉了腦袋,真是殺得天昏地暗,神州變色。惟一例外的,前案,朱元璋怕他女兒當(dāng)寡婦,赦了他女婿和外孫三人,不在滿門抄斬之列;后案,看來嫁給他兒子的藍玉女兒,也幸而未被連坐,這總算讓我們看到這位皇帝未泯的一點可憐的人性。

商鞅論囚,渭水盡赤,這位殘忍的懲罰狂,制造的恐怖場面,令人心驚。秦時的渭水,不像現(xiàn)在這樣受到水土流失的威脅,弄得西安食水都困難。渭水流域,一直到唐代,從王維詩“渭城朝雨浥輕塵”,還可證明那時的森林植被好,水源涵養(yǎng)好,一派江水,莽莽蒼蒼。試想,這位在批林批孔時紅過一陣的法家,得殺掉多少人,才能將滾滾的江水染紅。但一念及朱皇帝動不動誅九族,常常是一村一鄉(xiāng),一姓一族地殺到雞犬不留的地步,放眼望去,惟見十室九空,人煙斷絕,白骨累累,鬼影幢幢,那場面之駭人,商鞅又瞠乎其后了。

所以,明代諸帝,無賴兒郎,也還懂得為尊者諱的道理,對開國老祖的殘忍,往往避而不談,若無其事似的;即使偶爾涉及到,也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最不知趣者,莫過于海瑞了。盡管他是位清官,盡管他一生操守正直,行節(jié)可嘉,盡管他死后了無分文,甚至葬資也賴他人支給;但同時代的文壇巨匠王世貞,評價海瑞,說他“不怕死,不愛錢,不結(jié)黨,是其所長;不虛心,不曉事,不讀書,是其所短”,倒也給這位迂執(zhí)近腐的海剛峰先生,畫了個像。

晚年,重新起用,據(jù)沈德符《萬歷野獲編》:“海剛峰起南總憲,到任后,忽設(shè)二大紅板凳,云欲笞御史不法者,一時震駭,以為未有怪事。”這位相當(dāng)于廉政公署的特派員,覺得按在板凳上打屁股,還不足阻嚇犯罪行為,于是,竟然不識時務(wù)地給萬歷皇帝上疏,要求“復(fù)國初剝皮囊草之制”,也就是把朱洪武那一套酷刑再搬出來。

接張居正任宰輔的申時行,是個極世故的官僚,重新起用不為張居正喜歡的海瑞,不過是俯順輿情而已。看到他的這份上疏時,肯定哭笑不得,“這個海剛峰啊!”可能勸過他,“老兄臺,你已經(jīng)是年過古稀的老爺子,你就醒醒吧!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他聽不進去,正襟危坐,作大任在肩、剛正不阿狀。

凡是性格殘忍的人,多自以為是,好剛愎自用,這位懲罰主義者到底送呈大內(nèi)。果然,時情大嘩,御史立刻就劾海瑞“導(dǎo)上法外淫刑”。幸好,朱翊鈞那天心情不錯,只是怪罪“瑞偶失言”,未予處分,“仍留供職”。并且為他殘忍的老祖宗開脫:“按太祖初制,亦偶一行耳。所謂古有之,而不可行于今者,此類是也。”(以上均見《萬歷野獲編》)

不管后代皇帝怎樣曲意回護,朱元璋的殘忍,是無法抹煞的。從他生命不息,殺人不止的一生,可以判斷,他是一個人格上有缺陷,心理上有毛病,智商上有思維障礙,心靈上受到過嚴重傷害的病人,否則,無以解釋他無休止地將老百姓,也將官員,更將知識分子,死去活來地折騰的原因了。總而言之,這種求得病態(tài)心理發(fā)泄的患者,手中多一份權(quán)力,人民便多遭難一分。由于他們熱衷于通過施虐、報復(fù),來獲得精神上的滿足,這也是中國歷來刑外之刑泛濫、法外之法猖獗的根源。

秦白起坑趙降卒40萬于長平,一句話,40萬人被殘忍地活埋。楚項羽坑秦降卒20萬于咸陽,也是一句話,20萬人被殘忍地砍掉腦袋。到了朱皇帝,殺人的單位仍以萬計,但總量在減少。到了清代,魯迅先生說:“清朝有滅族,有凌遲,卻沒有剝皮之刑,這是漢人應(yīng)該慚愧的。”雖然文字獄死了不少人,殺人的單位就以千計了。到了民國,就以《紀念劉和珍君》和《為了忘卻的紀念》為例,統(tǒng)治者一次性的屠殺,就下降到百位和十位計了。

這種量的減少趨勢,不是表明統(tǒng)治者舉起屠刀時手軟了,而是人類的普遍覺醒的結(jié)果,也說明了歷史必然在不斷文明進步的總規(guī)律。時代愈遠,黑暗愈重;時代漸近,光明漸多。不過,朱皇帝的殘忍,雖是一頁古老的歷史,但也能使我們懂得流動在中國人血管中的殘忍基因,并不因為進入文明社會,就會消失殆盡,有機會,有可能,估計還會沉渣泛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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