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大多數(shù)漂流物經(jīng)過漫長歲月而無一人回望關(guān)注，只在礁石的陰暗面孤獨朽去。即使到了某個時代偶然有人將其撿起，把玩之、加工之，并作為禮物互相傳遞，其相關(guān)的“說話”^[36]也并未廣泛傳播，又或者在誤解誤傳與夸大其辭中茍活于世。今后的學(xué)問必須對這些故事加以整理。諸如加賀的手取川同樣是注入日本海的著名河流，世間卻流傳著此處的“ayunokaze”無法將椰子吹向岸邊這種毫無道理的傳言。此河河路暢通而且水流湍急，即使泛濫也極少溢出河岸，加害村莊。某年，河水流量異常之大，長時間淹沒農(nóng)田，使得人們留意河流，結(jié)果人們發(fā)現(xiàn)，河的中游地區(qū)有一塊黑色、圓形的猶如巨大巖石的物體橫在中央，阻擋了河道，導(dǎo)致水流不暢，河水溢出河岸。正在人們對于解決方案爭論不休之時，又一個形似水牛的更加龐大的怪物從河流上游順流而下，與方才的巨大“巖石”緊緊相靠，破其皮、吸其汁。于是，從“巖石”中流出大量純白的、黏稠狀的物體，隨著被第二只怪物不斷吸食，“巖石”的體積逐漸變小，而一直被它阻塞的河流的水位也逐漸下降。這里的“巖石”就是產(chǎn)自白山深處的一種叫“yashio”的樹的果實，這一事件被記錄在《三州奇談》^[37]里，此書被印刷出版，進而該事件得以廣泛流傳。記錄中描述的椰子殼里的果肉呈白色，破皮后能夠吸食這一點，是唯一保存下來的可以佐證這個故事并非是其講述者信口開河的證據(jù)。認(rèn)為這些是山中神靈所為的故事^[38]雖帶有宗教信仰的色彩，但至少故事的講述者與同時代的所有人，都擁有對該果實的產(chǎn)地進行聯(lián)想的自由。

雖然程度各自不一，但至今仍有不少人在濫用這一自由。例如語言上有個別地方相互一致，某個習(xí)俗有些相通等，但既然長久以來互為近鄰，又時常互通往來，若毫無相似之處才更是不可思議之事。也許終有一天，我們可以期待依靠上述證據(jù)找到日本最初的居民——不管是他們的本家也好同族也好。然而仍有一個理由會阻礙上述事實的發(fā)生，也就是說會出現(xiàn)我們?nèi)缃袼J(rèn)為的一種情況，即他們過去的旁系兄弟姐妹由于勢力衰退、分散各地，最終被周圍強大的部落降服收編，從而喪失了語言和系統(tǒng)的意識。對于那些靠海而生的大小部落來說，這絕非一件稀奇事。更不用說倘若在這一具備天然條件的群島上，與外部侵?jǐn)_近乎隔絕且持續(xù)生存了數(shù)千年的話，則誰都難以逃離如今一億人互相殘殺這一可悲可嘆的命運。若要避免陷入這一狀態(tài)，我們現(xiàn)在必須思考并了解知識。在某個大陸的一隅，這一伙“道貌岸然”的日本人“割據(jù)”一方，說著與《萬葉集》口吻相似的日語，仿佛在期待漫長歲月之后的再次相聚。這一夢境，在我們看來，就像是白山山中的那個巨大的椰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