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毫無知覺一樣,拼命地反復搓洗著,直到雙手都搓到通紅,才停了下來。
他呼吸沉重的站在水池邊,略微痛苦地閉上眼。
“你在這里做什么?”這時,他的身后傳來北離陌的聲音。
嵐澈影猛地轉過身,便對上了北離陌藏在面具背后的雙眸。
北離陌看他臉色不對,又看向那雙被搓紅的雙手,皺眉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嵐澈影下意識地將手往身后一縮。
但北離陌比他更快,她一把拉著嵐澈影的手,皺眉看了看,然后從衣袖中拿出一盒潤膚油遞給他道:“用這個擦擦手吧,不然一會兒你的手會爛的。”
嵐澈影看著他,并未接過她手中的潤膚油。
北離陌見此直接塞進他的手里道:“拿著吧,以后對自己好些,不然你的母親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我已經沒有母親了。”嵐澈影突然低聲道。
北離陌有些吃驚,繼而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嵐澈影卻無所謂地一笑道:“無妨,你不知道很正常,我母親去世的事情恐怕連除了皇族以外的天嵐人都不知道吧。”
“我的母親也去世了,”北離陌轉過身,和他并肩站著,然后緩緩道:“她走的很突然,那時候我還小,不明白什么是生離死別,到再長大些時,關于她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了,便也沒有那么難過。畢竟,我還有一幫在意我的朋友陪著,不是嗎?”
“朋友?”嵐澈影苦笑一聲道:“我從不知朋友為何物。”
“那現在你知道了。”北離陌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道。“若你不介意,從今往后,我北離陌便是你的朋友了。”
“我們……是敵人。”嵐澈影淡淡的提醒著。
北離陌卻搖搖頭道:“不,我們不是敵人,也不應該是敵人,你有你的立場,你攻打遙國也是迫不得已,不是嗎?”
“……”嵐澈影沒有接話,只是默默望向天空,然后緩緩道:“但愿吧。”
而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再問她,她和十年前救下他的女子是什么關系。
或許,這些都不在重要了吧。
天嵐軍隊戰(zhàn)敗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遙國的都城。
一時間,遙國上下舉國歡慶。
而另一邊的天嵐則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兩天后,不知是誰說動了天嵐的皇帝,天嵐之帝下旨求和,并且希望能與遙國百年交好。
于是,麒麟軍在第三天將嵐澈影和剩下的天嵐軍隊放回了南山邊境,等待求和隊伍的到來。
而明擇樾也在傷稍微好一點后,啟程回了明城國。
這場荒謬的戰(zhàn)役就這樣看似平靜得過去了。
天嵐的求和隊伍終于在一周后到達南山遙國邊境。
此番被派來求和的,是天嵐的丞相天啟辰,他并不如一般的丞相那樣是個老頭子,而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俊公子。
天啟辰一路狂奔而來,更多的不是怕誤了和解的時辰,而是怕那人身處險境。
而當他看到那人毫發(fā)無損的站在樹下,才松了一口氣。
嵐澈影見到天啟辰時,也微微吃驚,他沒有想到,竟是天啟辰帶隊求和。
天啟辰看到他后,便快步向他走來,他有些生氣地道:“四皇子殿下,你出征遙國,怎么都不告知我一聲?”
嵐澈影閉了閉眼道:“告訴你了,又能怎樣?”
天啟辰被他說的一氣,道:“那你就這樣一個人扛著?你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知道相信別人,讓別人也替你分憂啊?”
嵐澈影沉默了一瞬,然后緩緩道:“我不是一個人。”
“什么?”天啟辰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道。
“我說,我不是一個人了,我有朋友,也有……值得信任的人了。”嵐澈影解釋道,“我想,你……也是我的朋友吧?”說著他轉頭看向天啟辰道。
天啟辰被他氣笑了:“殿下,原來你以前從未把我當做你的朋友啊?”
嵐澈影聞言轉頭看向他,道:“以前的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你……”天啟辰不知該說些什么,于是轉言道:“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好,我也該休息休息了。”嵐澈影背靠著那棵結冰了的大樹,緩緩道。
下午時分,天啟辰準時來到南山邊境和風御城會面,然后遞交了合約。
風御城代表遙國接受天嵐的求和,并與之簽訂了《南山合約》,至此以后,天嵐與遙國維持了將近一百年的和平。
第二日,天嵐率兵返回天嵐,而麒麟軍也將啟程返回遙國都城。
“回國后,你打算怎么向嵐帝交代?”回程的路上,天啟辰問坐在馬車一邊閉目養(yǎng)神的嵐澈影道。
嵐澈影微微睜開眼,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握著的一塊玉,淡淡道:“靜觀其變。”
天啟辰此時夜注意到了他手中緊握著的那塊白玉,嘴角微微彎起,道:“這個是?”
天啟辰見他不愿意說,便也不再過問,他向后一靠,合上了眼。
嵐澈影也向后靠去,閉上眼,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個少年的臉龐。他想起前一夜,他積極追上他兵遞給他這塊玉的樣子,心中便不由得一暖。
北離陌……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待天嵐的軍隊離開后,風御城才集合了所有麒麟軍的人,商議何日返回帝都。
“南竹先生,你是要離開嗎?”在軍營營帳中,祁寒有些不舍地問道。
賀南竹站在他們中間,本已想好的托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該離開……
北離陌見他沉默,便想開口替他解釋,卻聽見風御城的聲音沉沉傳來:“南竹先生的事,一會我自會處理。”說完,他便看向賀南竹。
賀南竹對他點點頭,算是應允了。
散會后,當所有人都逐漸離開后,風御城才開口對賀南竹道:“南竹先生,你留一下,我還有話跟你說。”
賀南竹聽到后停住腳步,轉過身抬眼望向他。
北離陌見此,便先一步退出了營帳。
“南竹先生打算同我一路回帝都嗎?”風御城待人都出去后,才開口問道。
賀南竹聞言皺皺眉,道:“殿下,我想我已經說過了,我對入朝為官不感興趣……”
“你難道不想知道,十年前的賀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風御城沉聲打斷他的話,直直問道。
賀南竹一聽他如此問,便知道他已知曉了自己的身份。于是輕嘆一聲,反問道:“知道?知道了又怎樣?人能死而復生嗎?就算回去了,又有什么用?”
風御城像是早就知道他會有如此反應,很淡定的從衣袖中抽出一封密信遞給他:“你看看這個,再做決定。”
賀南竹面色沉重地接過密信,細細默讀起來。
他讀完所有的內容,神色復雜地看了風御城一眼,緩緩道:“此事你暫容我想想,明日一早再給你答復。”
風御城點點頭道:“好,你先回去吧。”賀南竹點頭應道,然后拱手退了出去。
風御城看著他離開,才往后幾步坐下來,喝了口熱茶,希望明天它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北離陌一直在門口等著賀南竹,一見他出來,便立刻上前問道:“你們……沒吵起來吧?”
賀南竹看到北離陌時,心情稍稍好了些,他搖搖頭道:“沒有。”
北離陌這才松了口氣,道:“太好了。”
賀南竹看了一眼她因為寒冷而凝結在一起的頭發(fā),責怪道:“你一直在外邊等我嗎?”
北離陌不在意的揮揮手到:“無妨,不礙事的。”
賀南竹卻不聽她言,伸手接下自己身上的外皮,然后給北離陌披上,道:“不要忘了,身體更重要,特別是你……”
后面的話,即使賀南竹不說,北離陌也明白。
他想說,她是女兒身,所以更應該保護自己。
“快些回去吧。”替她緊了緊披風,賀南竹便催促道。
北離陌向賀南竹告別后,就轉身向后走去。賀南竹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遠方的營帳中才轉身回了自己的營帳。
天,在那夜之后忽然變了。
賀南竹躺在軟榻上,確實一夜未眠。
他輾轉反側,最終在天將亮時,肚子返回了雪竹院。
此時夜色還未完全消去,在昏暗中的雪竹院卻冷著一層淡淡的白光。
賀南竹徑直走進雪竹院,一路來到了那座封印寒水劍的小屋前。
從里面的寒水劍就像感應到了他的到來,猛地刮起一陣狂風,連帶著周圍的竹子都顫了幾顫。
“你也想走,是嗎?”賀南竹喃喃道,他抬起手,虛無的放在屋前,點了一點。
屋內的寒水劍便變得更加興奮,仿佛下一秒,它就會沖出屋子,飛向遠方。
“我知道了。”賀南竹自嘲地一笑,他輕輕一揮手,在屋外的那層白的結界便消散開去。
他抬腳走進屋內,溫度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