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里的老鄉。”

“老鄉？”

藍喬皺著眉。

季燃說：“那些木屋就是他們的家。”

山巔之上，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樹葉被吹得沙沙響，樹枝扭作一團，像古老的神器守護著那幾座木屋，看上去渾然天成又陰森恐怖。

藍喬不禁問道：“這里還有人住？”

話一出口，想起剛剛走過的石階，她意識到那確實是人工開鑿的痕跡，才慢慢從季燃身后走出來，但手始終拉著他腰間的衣服。

老人佝僂背，穿著漿洗過的棉布服，硬挺的線條撐起他瘦弱的身體，頭上纏著藍色布條，額頭的皺紋像蔓延的水波紋，在古銅色的臉上，從頭巾下溢出來。

他站在對面，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嘴唇癟了下去。

那是長者才會有的神態。

藍喬隨季燃走過去，躬身問好。

老人點點頭，瞇著眼睛對季燃說：“終于不是一個人來了。”

季燃笑了，從背包里面拿出食物和一封信，“灣灣讓我給您帶來的。”

老人的臉色驟然變得靦腆，小孩子似的對藍喬說：“我孫女。在遠南念書。”

季燃說：“每次都是我來讀，我想要是這個漂亮的姑娘給您念，您會更開心。”

老人笑呵呵嘴上說著好好好，連連點頭。

藍喬接過信，方正小楷，是女孩子清秀的字體。

打開淡藍色信封，展開白色信紙，有股茉莉香，幾朵干了的茉莉花從信紙里掉了出來，季燃彎腰撿起來放到老人手里，一個人走去遠處。

信，不長，藍喬卻一字一句讀的格外慢。

“爺爺，遠南最近的天沒有家里藍，我以為是這里離天太遠的緣故，后來聽同學說這是霧霾，吸多了對身體不好。但遠南有很多燈，把每個夜晚都照得特別亮，我喜歡那些燈，我知道您也喜歡。等畢了業，我會賺很多錢，買一個房子，把您接來，您每天看著那些光，就不會覺得孤獨。”

老人聽著，臉上帶著癡癡地笑，夕陽在他古銅色皮膚上膩了層閃耀的金色，驕傲又滿足。

季燃站在崖邊，身后的影子拖了老長，在余暉里一直伸展到藍喬腳邊。

她收好信件，走過去。

“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季燃推著藍喬的肩膀，將她轉向南方，“你看那兒。”

從前，藍喬覺得遠南很大。

沒想到，它竟然可以那么小，小到完全蜷縮在他們腳下，通體玻璃的高樓大廈反著光，像華麗櫥窗里的玩具。

人似乎只有站在天地間才會發現自己的渺小與卑微。曾經被放大的情緒，在這里更容易凝結成心頭的一點。

然后，不動聲色的沒入茫茫黑夜中。

迎面吹來晚風，像山澗的呼吸，溫柔的吹起藍喬的長發。

她將頭發攏到耳后，把手里的信封交還給季燃。

“如果我沒看錯里面有你的信。”

季燃并不驚訝，隨口說了句：“小女孩兒。”

藍喬抬起頭，他們四目相對。

她輕聲說：“小女孩兒的小心思不難猜，但很珍貴。”

季燃沒看信，把它放回包里。

“那你呢？”

“什么？”

季燃說：“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