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編 現象學美學
第二章 蓋格爾:審美價值現象學
莫里茨·蓋格爾是最早響應胡塞爾現象學感召的學者之一。他早年研究心理學,受移情學派心理學家特奧多爾·利普斯(Theodor Lipps)的影響頗深,在認識了胡塞爾之后,很快轉向現象學研究,與馬克斯·舍勒、亞歷山大·普凡德爾(Alexander Pfnder)等成為慕尼黑現象學學派的成員,并與胡塞爾一起編輯《哲學和現象學研究年鑒》。1913年,蓋格爾在《哲學和現象學研究年鑒》第一卷上發表了他的論文《審美愉悅的現象學論稿》,奠定了他作為第一位現象學美學家的地位。此后蓋格爾又發表了一系列美學論文,并結集成《美學導論》(1928)一書。比蓋格爾略早,胡塞爾的弟子瓦德瑪·康拉德(Waldemar Conrad)出版了《審美對象》,杜夫海納在《審美經驗現象學》中曾經提及這部著作的觀點,但這可能是康拉德在現象學美學史上的唯一一次較重要的現身。英加登指出,“康拉德的著作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所以表面看來,現象學美學也接近于修正的主觀主義美學”,換言之,康拉德的美學未能體現現象學美學的應有特征,而蓋格爾的美學論著雖然比康拉德晚出幾年,卻被英加登承認為“美學領域最著名的現象學探究者”[1]。因此,我們有理由把蓋格爾視為第一位現象學美學家。
在英國學者李斯托威爾于1933年出版的《近代美學史評述》中,現象學美學已經作為一個美學流派進入他的視野,此時英加登的代表作《文學的藝術作品》(1931)德文版已然面世,但李斯托威爾對此一無所知,而把蓋格爾作為現象學美學的唯一代表。不過,李斯托威爾的學術趣味偏向于心理學美學尤其是移情論美學,加之現象學美學的隊伍當時尚未發展壯大,因此李斯托威爾對以蓋格爾為代表的早期現象學美學并不特別重視。蓋格爾總能成為各種美學史論著介紹的一個人物,能在歷史上占據一席之地,難能可貴,但在西方現代美學史上,蓋格爾并無舉足輕重的地位。在現象學美學內部,較之英加登、海德格爾和杜夫海納等巨擘,蓋格爾也并非叱咤風云的美學家。然而,蓋格爾在現象學美學史上,畢竟有篳路藍縷的開創之功,自有其存在的意義和研究的價值,尤其當我們試圖較為完整地評述現象學美學的時候,蓋格爾就更加不可忽視。在蓋格爾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傳統美學向現象學美學的轉化過程的某些特點。另外,在所有的現象學家中,當以蓋格爾的文字最為通俗易懂,從蓋格爾開始研究現象學美學,正好符合“由易到難”“自淺入深”的敘述程序。
研究蓋格爾的現象學美學,最重要的材料就是《藝術的意味》一書。我們現在看到的這部著作,蓋格爾生前并沒有完成它,留下的只有親自核定的著作大綱和一些手稿,后來蓋格爾夫人委托他的慕尼黑學生克勞斯·伯爾格(Klaus Berger)將它們整理出版。所以《藝術的意味》的主要內容由不同時期的論文和手稿連綴而成,缺乏一部完整著作所應有的完整性、連貫性和流暢性,某些章節的內容略有重復,個別術語的使用并非前后一致。盡管如此,此書作為蓋格爾美學的代表作,較全面地展示了蓋格爾的美學思考,并且體現出蓋格爾試圖突破傳統美學范式的意向。蓋格爾站在價值論美學的立場反對事實論美學,并且在研究審美價值的過程中使用了現象學的方法,我們不妨把他的美學思想稱為“審美價值現象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