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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烽火連親戚

  • 枯藤老木
  • 獨木白玉
  • 3323字
  • 2019-12-17 21:29:46

一九六零年春寒料峭時節,鎮長左右盤算,卸下了生產大隊隊長一職,他自動請命調到了鄰島嶼下山村看守山林,他清楚地明白,想要徹底忘記悲痛之源,就必須遠離那兒的環境,我想,這也是他為什么一直漂泊不定的因素之一。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子每下愈況,大隊生產運作他已無暇顧及,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時常對著臨牌悔恨。

按照《農業六十條》選舉,最終由楊家人拿到了隊長權,但出乎意料的是保留了鎮長會計一職,卻被他執意拒絕了,他固執地像樹藤上的膠,他說現在無法憑意志力應付早年不曾學過如何解決的種種難題。就如歷盡千辛萬苦,付出巨大犧牲,以極大代價贏來的區區家業與家人卻隨時可能被意外一把搶空。而且即使被搶,還要面臨懷疑與捆綁。那時,無能為力與悲痛好比一只巨大的毒手,它顛覆往昔短暫的紳士,使得頑固老頭變得無依無靠。

在搬離之前,鎮長每天都花些時間去學堂,事事過問,盡力完成愛嬌的初心。但更多地是他看到那些學生,就一如看到愛女,他甚至時不時去代幾節課,對于徒弟楊星來說,更多地是同情與感激。愛嬌出嫁之后,鎮長看段婆婆家窮困潦倒,便寫申請書推薦段婆婆的孫子楊星為代教老師,每月可領七塊八毛錢,這筆可觀的收入完美地解決了段婆婆一家人的生計。

朱貴嬌不顧鎮長的反對,繼續與楊貌往來,兩人甚至發生了實際性地關系。很快,她成為了島上人們飯后談資的調味劑,“不得了的女孩”“婊子”成為了她的新名詞,她倒全然不在乎,沉浸在愛情里,刺耳的話被拋到九霄云外,于是,眾人對她的怒火爽性變為公開譴責。

島上的那些老女人講起閑話來毫不猶豫,毒舌起來,簡直讓人大跌眼鏡,碰到本人時,也會試探性以語言刺激,但一旦對方反擊,她們不成文規矩的人也潑婦似的絕不善罷甘休,她們的規矩很簡單,自己耳朵聽到的便是事實。而在她們眼中,朱貴嬌和姐夫在一起就觸犯了她們的規矩,是該遭天譴的。

對于楊貌,人們更多地是偏袒楊粟家,他們一度認為朱愛嬌是被鬼魂纏身才出事的,而男人們對鎮長更多地是同情與關系,勸女人們少多嘴,但沒多大用,結婚之前,人人都覺得是門當戶對的,嘴上的好話是可以明著說出的,可如今,連這點兒敬而遠之也不可能,楊貌與朱貴嬌的關系如炸彈一般,爆炸在人群中,驚天動地,連最溫柔從不湊熱鬧的女人也憤怒地道出自己的心里話。朱愛嬌死了不到半年,楊貌又要娶妻,并且還是朱愛嬌的妹妹。

鎮長幾乎沒再開口說過話,他就像失了臂的老猿,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至少推遲了無法避免的事情。目前,朱貴嬌還不敢明著吵著要嫁給楊貌,但苦于鎮長不開口,至今尚未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朱貴嬌素來對一切不近在眼前的事漠不關心,幾乎不知道鎮長已打定主意搬離長山島,鎮長沒有明說,但悄然安排好了一切,看守山林的請辭也遞了上去,他們的關系也并未發生變化,還是不冷不淡的,但事實俱在,父女兩人已經出現裂縫了,鎮長絕不肯容忍或善待任何有關楊貌家的事,而楊貌與貴嬌的關系無疑是公然挑釁鎮長的破碎的心,而芥蒂的權利有名無實,連最后一道防線也垮了。朱貴嬌知道全村轟動,但不曾意識到輿論強烈到等程度,直到長清姑姑說是為了她好,在一個中午登門拜訪。

“你的母親已不在人世,是你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帶大的,你姐姐——呃,跟你談這件事,所以我覺得必須提醒你,貴嬌,你做的事情太荒誕了。任何人你都可以嫁,除了楊貌——”

“你認為是他害死了姐姐?”

長清姑姑光顧著發火,忘記了鎮長苦口婆心交代的小心翼翼,不管什么原因造成,目的就是阻止他們的來往,顯然,她手足無措了。

“難道他沒有責任嗎?”長清姑姑質問道。

“我承認,在姐姐這件事上,他或多或少有些責任。可我們每個人對姐姐的離去都心知肚明,就因為他是我姐夫嗎?若單說其他的原因,或許我還能接受。”

“你就是孩子,孩子脾氣,孩子想法。”她見貴嬌沒有答話,又不耐煩地添了一句。“外面的閑話漫天飛,我耳朵都裝不下了。”

“那你管那么多干嘛呢?只要你不反復提起,死人能知道什么呢?正如你所說,我就是碰上雨不知道躲屋里的孩子。我把這話說給你聽,你好捎給那些愛管閑事的老女人們,我就是要嫁給楊貌,顧不上別人的反對。”

待到長清姑姑氣得直抖,沖出屋門,那時,朱貴嬌才悟出,那個心懷不滿視她為己出的姑姑就變成了公開的敵人。但她無所謂,不論長清姑姑怎么說怎么做,她都不在乎,任何人說三道四她都不在乎,她最害怕楊貌突然放棄。

不尋常的關系被挖掘出來后,朱貴嬌已忍受了鎮長的冷戰,也頂住了鄰里四舍日常打招呼突然變丑的面相和有意回避的目光。朱耀大伯也來信咒罵鎮長教出的好女兒,說好好一個人突然毀了,丟了朱家的顏面。朱愛嬌知道來信后又好氣又好笑。她的委屈無法訴說,她才不管別人愛怎么想,除了楊貌,楊貌的話才讓人聽了生氣與心寒。

“連我大伯都開始關心我了。”朱愛嬌氣呼呼地說。

“嗯,你真的不覺得我們不合適么?”他深邃的眼睛輕描淡寫。

她一聽這話,心頓時沉了下去,還未等她把喉頭的不安咽下去,他又說:“我們是該冷靜冷靜了。”

“你什么意思?”朱貴嬌冷臉相對,“謠言影響到你了,還是你心本就不定。”

“貴嬌,這事我想過了……”

他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楊貌不放,朱貴嬌無言以對,她已經開始全身發抖了,只是我的到來打斷了他們。

朱愛嬌忙著逃避,不曾想過合適兩字的含義,她一頭栽了進去,任何人都勸不了。長清姑姑被反噎的事情傳的滿村,任何人碰見都要佇立交談幾句,好像不交流個幾句,就白活了一樣。好長一段時間,朱貴嬌情緒低落,她時常一個人坐在樹下發呆,六月的天,就像她的心情一樣神秘莫測,時風時雨的。好在,楊貌的不打擾使得她和鎮長的關系緩和了一些,父女兩人不再話語冰冷,貌似搬家的動作潛移默化了。

有一次,她邁著沉重的腳步聲來找我,一副沉悶的氣息。

“你們男人都是怎么想的?”

“嗯哼?”我放下手中的鐵鏟,下定決心勸勸她。

“或者問,你怎么想的,大伙全在戚戚喳喳,珍珠雞似的罵我,我嫁給誰,與誰戀愛,那是我的事情,我從不管別人的閑事,可他們憑什么管我?”

“貴嬌,大道理我不懂,天下什么都能原諒,除開好管閑事的人之外,可你干嗎像挨燙的豬一樣吱吱叫呢?你說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事實證明并非如此,你現在就被困擾著。以前,多少小事你都不存戒心讓人家說長道短,愛嬌亦是如此,可碰上這類燙手山芋的大事,就更甭望別人放過你啦,你早清楚那段關系要受非議,說明你是做好了準備的,可他不一樣。”

“你能不能不要繞彎?”她黑眼睛在我臉上飛快一閃,想從我臉上找到什么,然后她笑了。

“感情的事情最難說清了。他年紀比你小,思想自然是不成熟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她一笑就總是讓我起疑心。

我沒再說話,思量著她如何為他辯解,可惜,她突然之間變得淡然,就如一只擅長偽裝的變色龍。

“一開始,我原以為我對他了如指掌,如今,才發現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他說話可以柔滑似貓皮,但一眨眼功夫又懦弱畢露。他字字吐出的恭維話都帶挖苦與嘲諷,最溫情地話也值得懷疑。事實上,這些我早就知道,只不過我以為他會為了我去抗議與質問。我付出過什么都是我自愿的,我也不會怨恨,也不怕看到他冰冷的臉。只是,他連來說再見的勇氣都沒有。”她有意上揚了眼睛,臉上冰涼的優雅比平日更涼。

“也許他在等你說呢。”我毫不猶豫地直指痛處。

她驚訝地看著我,頭還是揚的高高的。

“有點意思。”她干脆拋出心里話,不過心里在打小鼓。

“他呢,太懦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見面,不再來往,然后他會以不再聯系為由繼續欺騙自己。而你,心太清,容不下忽遠忽近的距離,更厭惡忽冷忽熱的態度,自然耗不過他。可你的做法就很奇怪了。”

“我在給他機會。換一種說法,我尊重他的想法與決定,我更希望他能勇敢一次。”

“那你這一副較量的勁是對他沒信心還是自己沒信心呢?”我問她。

“是我過于自信了。過于心急了,忘記了他眼中的猶豫。”

“可你們已經有夫妻之實了。”我不知怎么地,就問出了口。

她冷笑了一聲,隨即立馬切斷煩惱的禍根,倒吸一口氣,目光快快地掃了周圍一遍,“你認為有那便是有吧。”

我不解地看著她,輕慢的話語刺激了我神經,從目光中我看到了回答。心頭猛一緊,隨即渾身一陣莫名恐懼,壓過焦慮與悲傷,在心頭狂跳。但同時也松了口氣,至少,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如何把危害降到最低。可我始終擔心太過明白的想法會使她理性加倍,若真是那樣,會更快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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