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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撞上草洲

  • 枯藤老木
  • 獨木白玉
  • 3001字
  • 2019-09-17 22:31:11

雨比預計中來的快,比想象中來的猛烈,稍不留神,棚頂就傳來喪心病狂的拍打聲,伴著撕心裂肺的風聲,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船上抽。雨大到我看不清,還沒來得及把雨衣遞出去,爸爸已經濕了一身,雨水順著他的褲腳不停地向下滴,可他渾然不覺,仍站在那里扶著機子方向的把手,似乎這帶有涼意的雨水要滲進身體里去。

彈珠大的雨水落在了湖面上,湖面上像發燙的石灰一般沸騰開來,此時天空織成了一張碩大無比的網,仿佛要網住這條可憐的小船,小船顛沛流離般在湖面上撲騰著。

我再次打開了透氣窗,媽媽背對著坐在空心船艙上,她沒有穿我給她的雨衣,她的頭發濕噠噠且毫無力氣緊靠在肩頭,她稍許彎著腰,目不轉睛看著前方,她就這樣坐著,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我突然很想抱著她。這時候,我的想法讓我有些尷尬,因為我從來沒有抱過她。

雨絲毫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不僅如此,它帶來了更大的北風。雨水再次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沖過來。上游行駛下來的小船,就像樹葉子一樣,在湖心顛簸得晃晃蕩蕩。漸漸地,看不到湖面的其他東西,只見霧氣縈繞在眼前,遠處,我看到了一塊島嶼。因為沒有陸地,一線亮把半沉的島襯托出來,碧波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不知名的物體正在和海浪往下面沉。這是盡可能睜大眼睛才看到的畫面。

我急迫地問了爸爸前面是不是有個島,他只是點了點頭,可能他也不確定。

棚頂開始往下滲水了,剛開始像銀線般細水留下,沒過幾分鐘,便發展成蜘蛛網般,纖細的絲仿佛將棚頂留下來的水切成了密密麻麻的小塊,從未間斷。

十分鐘后,機子還是未減速度,我盤算著其他船只是不是都往這個方向來了,想著想著,船上的機器突然就停了,“砰嗒”一聲,機子倒了下來,爸爸像失了魂魄般往船前走去。我從遐想中驚起,才反應過來。湖水嘩嘩地往船頭灌,洶涌湍急,勢不可當。船機水箱被湖水嗆得嘶嘶直喘粗氣。我瞥見船兩旁的青草東倒西歪的蹭著船身,似乎在責備我們。

“爸媽,你們沒事吧。”我走向了船尾。

“你眼睛長背后去了嗎?沒看見這是個草洲啊,你還往上撞。”媽媽很生氣。

“一下子沒剎住…”爸爸輕聲細語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船肯定撞毀了,看你明天怎么收蝦籠。”

爸爸沒再說話。轉向我這邊走了過來。媽媽繼續坐著,一動不動。似乎在和雨賭氣,好在雨懂得退讓,它收起了咆哮與光芒,但始終不肯離開這里。

你還坐著干嘛?過來換衣服。”爸爸又走到了船前。

“不要和我說話,讓我靜一靜。”

“等下感冒了。趕緊去換衣服。”

我看著他們,聽著他們說話,頓時有一些困意。

沉寂了許久,風漸漸停息了,片刻,雨累極了,慢慢離開了湖面,頓時,湖面又恢復了往常一樣,雨后的天氣特別的愜意,不悶不燥。

湖面慢慢恢復了平靜,相對于剛才的風暴,這里的一切異常地親切。眼前,一塊小草洲坐落在蜈蚣山右側。草洲沒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且不大,面積約900平方米,但足夠抵御風暴,洲上長滿了青草,許多廢棄的塑料瓶以及水葫蘆草不規則地落在岸邊。還沒走到草洲上,濃厚的植物氣息已撲面而來。也許是剛下雨的緣故,在光霧籠罩下的整個草洲,朦朦朧隴的顯得既神秘又肅穆。嘩嘩的聲音似乎在迎接這些陌生的客人。風一陣陣地吹著,也漸漸地涼了。初踏草洲時的那種躁熱不安的心情,也逐漸地被這風兒冷卻了。爸爸迎著微風蹲在船頭,黑白色的頭發肆意上揚,他眉目間的緊張終于松許了一些,雨剛停,他便在修理機子,我看著他滿手繭子的樣子,甚是心疼。

“老高,你也是厲害吼!大白天的還能撞到岸上去。”右側踉踉蹌蹌走來一位瘦弱的中年男人,稍微有風,就能把他吹走似的,他把頭發梳的光溜溜的,眼窩襯著骨頭,上身裸露著。可能他太瘦了,皮帶都系不緊他那條緊巴巴的褲子,大紅的內褲露出半截,近看他的手指就像那干枯的樹枝,他說話也陰陽怪氣的,露出一排發黃的牙齒。我認得他,我曾看到過他摸別人老婆的屁股。

爸爸抬頭看了一眼他,憨笑了幾聲,沒應話。

“說多了我又要罵人了。”媽媽把濕米給提了出來,一邊整理著船艙一邊搭著話。

“把他的高鼻子鏟平去了!”他繼續高聲起哄著。

“依我的脾氣,我真的……莫把別人笑死了。”媽媽突然提高力氣,把濕紙一扔,重重砸在中艙板上。

“金桐的,你真閑吶。船艙沒進水?”關景舅舅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那一瞬間,他像個豆芽似的。

“還好,沒進什么水。”他的聲音突然像被異物扼住似的,嘶啞不清晰。

過了幾秒,他踏過我家的船,往草洲上去了,然后他站在草洲上背對著我們,停留了大概一分鐘,隨后,我看見他拉著褲鏈又走了過來。

“船差點沉了。”爸爸的聲音異常疲憊。

“我是說嘞,老高的船跑著跑著不見了。”秀珍舅媽說著把洗把甩在水里,一只腳蹬著船沿,右手擰著洗把。

“船艙進水了。后面,船跑不到動了。”

“也是命大哦。”

我聽他們聊著天,盤算著怎么去草洲上走走。但一想到楊金桐在那停留過,又喪失了這個念頭,這種矛盾的想法直到傳來簡瑞的聲音才結束。

“媽。”簡瑞在叫著。

秀珍舅媽在忙著聊天清理船艙,關景舅舅幫著修理機子,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我趁著媽媽不注意,走到了船尾,我見他撓著頭,躑躅不前,伸出鉤子試探著。

“怎么了?”我斜著腦袋問。

“我的鞋子掉下去了。”

他聲音摻雜著少許害怕,我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發出揶揄的聲音,我伸出半個身子往船外看,他的一只鞋子剛好落入了黃蜂窩內,我從他手中拿過鉤子,順利把他的鞋子鉤了起來,我倒不怕這些東西,比起蛇、蜈蚣、螞蟥這些生物,黃蜂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老大!”我爸大聲叫著。

“啊?”我回應著。

“你去草洲上看看有沒有棍子之類的東西。”

“好。”

終于找到理由上草洲了,我心頭閃過一絲愉悅,正當我準備下去時,簡瑞先我一步跳了下去,他站在我眼前,伸出了右手,我遲疑了幾秒,下意識地伸出了雙手,他以為我要撐著他的雙手跳下去,便立馬伸出了左手,我不自覺地笑了一下:“想什么呢你?我是要你背我下去。”

“你真是想多了。”他趁我分心時用右手把我拉了下來。

“有蛇!”他大喊了一聲立馬跑上了前。

我不慌不忙的往前走,看著他被長草羈絆住走路趔趔趄趄的樣子,我就很想笑,這時,我腦中又浮現了他透著棱角分明的臉龐以及幽暗深邃的冰眸子,他經常看起來那么悲傷,但背影卻一點也不冰冷。

我深深吸了口氣,身心從未如此放松過,鳥叫聲順著微風吹進我耳旁,想要尋找它們的身影時總是無功而返。被雨水洗禮過的天空似水般的透明,看著一望無垠的綠色草洲在微風吹拂下蕩起一層碧波。草已經漫過我的小腿,這種叫不上名字的草很像茅草,葉片窄線形呈內卷,頂端漸尖呈刺狀,下部漸窄,頂端具有齒裂及纖纖細毛,手摸著很扎。

繼續往前走著,可以看到兩旁桀驁地長著一株垂序商陸,掛著整串紫黑色的果實。我隨手摘了一把,藏在了身后,商陸有著紫黑色誘人的漿果,但味道極其不好聞,我曾用它涂過指甲,但用水一洗就掉了。奶奶說這種草有毒果實不能吃,但并沒有明令禁止我們玩。

“楊簡瑞!”我大聲地叫著。

“你沒大沒小。我大你兩歲,你媽說應該叫我哥哥。”他回過頭來,繼而又往前走著。

“叫哥哥是不是?”我把商陸的果子扔了過去。

他順利撇開了所有商陸,得意地眨著眼睛:“就知道你要來這手。”

“看到棍子了嗎?”我走近了他。

“只有短的。”他指向岸邊。

“不管了,先撿著唄。”

我們并排往前走著,腳下鞋子踏著泥沙發出“咯咯”的聲音。東邊一道個弧形、半透明的彩虹浮現在暗云中間,黃色、淡藍、微紅若隱若現。許多人都看過彩虹,可是真正欣賞彩虹的人卻如鳳毛麟角。正如和我一樣,只是淺顯著抬頭看著它,卻留不住它。

“你真的不讀書了?”他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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