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說不知道
- 枯藤老木
- 獨木白玉
- 1625字
- 2019-09-20 21:55:11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更不想告訴他實情,所以我繼續往前走著。直到他再次問“那你有什么打算?”
“可能去做裁縫,也有可能嫁人。”我苦笑了一下。
我在等著他的回答,可許久之后,他一直未說話,我心里祈求著他能說點什么或者做點什么,哪怕一句“哦”或者點點頭,我都能接受,可他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
可能是我太急于知道他的想法了,以至于讓我方寸大亂,也讓我忘記了,人是不能盯著深淵看的,因為深淵也在盯著我們看。
“你喜歡我嗎?”突然從我嘴里偷溜了出來,說出這句話時,我都被自己嚇到了,幾秒后,他好像在思索著,我怕他沒聽見,更怕他聽見了假裝沒聽見,說實話,問話的時候有多久,后悔的時候就有多長。他是否能看破我的想法,而我,關于這一點是一無所知。
“我不知道。”
這是他的結案陳詞。
他的那句“我不知道”縈繞在耳邊,遲遲不肯消散,仿佛有一種異常撓人的東西,從耳朵的深處滲到腦髓里來。任何人聽到這種聲音,也會變得麻木。此時,思緒凌亂地結成一張網,越網越緊,直達心臟,一陣隱隱作痛之后,還不肯罷休。
我自然是不會再說話的。走向船上時,我們一前一后,怯怯的微風被大空氣頂壓著,喘不出氣來。我們雖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實際卻隔著一堵墻。湖面漸漸拉下身影耷拉著。似乎在給我添上最后一抹哀傷。只有遠近幾聲鳥叫或傳來幾句話聲,教我知道還在人間世里。
“找到棍子了嗎?”爸爸沒看我,繼續用扳手擰著螺絲。
“只有這種短棍子,長的沒有。”我能明確感覺到自己快繃不住了,我吸了一口氣,可能是淚水在眼睛停留的時間過長,才會讓我的鼻子有一種刺激感。
“你覺得這種棍子可以嗎?”爸爸問。
“應該可以,只要能抵住機翼就可以了。”關景舅舅拿起棍子瞧了一眼。
我努力聽著他們講話。
人是無法掩飾悲傷與抑制感情的。起碼在我身上是這樣的,攜帶著痛苦和失望濃縮后的呻吟,在現實下,都有牢騷萌芽生長的溫床沃土,其牢騷的存在有其合理性,也符合我此時想發泄的情緒,更進一步說明我要摒棄并嘗試扼殺這種不干凈的情緒,況且理由很充分。
我忍住沒繃,并竭盡全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并盡量不斷地給自己找事做,我首先把船尾少許水拋干了,接著,我把大蒜全給剝了,然后幫媽媽清理完了船艙,最后,我把媽媽用來縫衣服的針敲彎,從記號泡割下了少許細繩子,并自認為心安理得坐在船尾釣魚去了。
草洲有著莫名悲戚的回聲,遠遠近近的草叢在微風中起伏如浪,岸邊的瓶瓶罐罐以及漣草上不知何時沒了蹤影,然后隨著稍許的浪花一隱而沒,遙不可及的蜈蚣山看著一片寂靜,只是某一區域泛著奇特的光,不由地讓人猜測那一片深不可測的湖水在試圖撬動著蜈蚣山,而所有的冷清無力似乎都傾瀉在湖面上。
我坐在船尾很久,好像沒人發現我的情緒,我突然有一種無助感,此時,我很想給自己幾巴掌,好讓自己清醒清醒,我也這么做了,可蓄謀已久的巴掌拍在臉上比預計的要慢,便忘記了疼這回事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魚上鉤,我反反復復確認魚餌,我認為問題出在魚餌上,因為我用米飯代替了蝦肉,倒不是因為活水艙沒有新鮮的蝦肉,只是我認為魚應該更喜歡米飯。
“你要把食物鉤緊,不然,魚一啄,食物就掉了。”我能感覺他站在我身后,他還是往常的語氣,輕聲細語地說著,好像剛剛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我沒理會他,我也沒聽他的意見,我還是按照自己的方法把食物半鉤著,就算他是對的,我也不會聽。要是換了另外一個人,興許我還能和他討論一番。他大概是知道我不會理他,便識趣地走開了。只是,中間好幾次,我看見他一直在看著我。
媽媽清理完船艙便睡覺去了,興許她是太累了,我透過透氣窗看見她蜷縮在一旁,近看很像破繭而出的蠶,似乎想突破了那個壓抑和折磨著她許久的可怕及黑暗的拘禁,沒有了雷電,沒有了風暴,沒有了虛弱的絕望,而凝聚了所有力量和對與幸福渴望的憧憬。我忽然看到有個猶如蝴蝶般展動著美麗的翅膀的女孩在召喚著我,我扔下了手中的魚竿,爬進船艙內,給她蓋了件衣服,便緊靠著她睡著了,她頭發上有一股生魚味,但很好聞。那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真正入睡,那是我第一次不想清醒。